《巍巍松岭（大秦帝国一）》穆穆鸟

68、第六十六章 抉择

　　张仪走了，赵国恢复了平静。
　　子岭却不见欢颜。
　　赵菁打趣道：“心疼秦国那笔财货？”
　　子岭莞尔：“若能让两国熄兵，区区财货何足道哉！”
　　“那就别愁眉苦脸了。前方来报，十日前秦国特使已出发了，估计近几天就能到邯郸。你就放心吧！”
　　听到秦国特使的消息，子岭眼中亮了亮，脸上微微有了笑意，但随即愁绪又爬上眉间。他看着赵菁，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开口道：“菁儿，如今，大事已定，我，我们……”
　　赵菁忙捂住他的口，低头，红着脸道：“子岭……过两日，是我生辰……”
　　“啊？！”子岭一愣，随即为她高兴：“这是好事！那我先祝贺菁儿了！诶，我还没准备贺礼……”
　　“不用！”赵菁抬头道：“两日后，君父要为我办一宴席，你，也来吧……”
　　“自然！”子岭微笑道，默默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日后赵菁便再没来找过子岭。子岭以为她在准备生辰，没有在意。
　　两日后。
　　赵菁的生辰贺宴如期举办。
　　宴席规模不大，只有赵国公室主要成员出席，但无论是布景程设、酒爵食具、酒品吃食都十分精致考究，还安排了乐师奏乐，看得出是经过了精心布置。
　　子岭坐在贵客席，望向主座——空空如也。
　　菁儿怎么还没出现？
　　子岭正在疑惑中，厅中突然钟声响起——要开宴了！
　　只见赵侯起身向在座宾客敬酒，说了一番祝词，然后拍手示意歌舞入场。
　　子岭皱眉：怎么寿星不到，就宣布开宴？菁儿到底到哪去了？
　　不容子岭多想，大厅中已是钟磬齐鸣，一群身着杏粉衣裙的随着乐声女子翩然进入大厅。

　　都说赵人彪悍粗放，然，就如同铁血尚武的秦国诞生了柔情婉转的《蒹葭》一样，赵国女子也囧异于粗放的国风，生得十分轻灵妩媚。只见她们身段婀娜，排成紧密的圆圈，随着乐声舞动身姿，舞姿曼妙无比，轻柔的衣裙随着舞姿飘然翻动，仿佛云霞一般。
　　突然，轻柔的乐声转向高亢，舞女们飞速散开，圆圈层层荡开，一抹鲜艳的蓝色倩影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女子身着鲜艳的蓝色长裙，裙身上绣着正红的凤鸟纹，头戴着镶嵌了红玉和青金石的白玉冠，姿态婀娜，在一片柔媚的杏色中分外惊艳。
　　一连串轻灵的磬声响过，那女子优雅一转身，倾城的容颜几乎让整个殿堂都亮了！她凝神望过来，对着子岭嫣然一笑，在杏衣女子的围绕下翩然起舞，口中唱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歌声清越婉转，舞姿灵动飘逸，眼眸如水，柔情如丝，将子岭紧紧缠绕，让他再也
　　移不开心神。
　　伴着乐声，那女子缓缓向贵宾席舞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酒爵，里面盛满美酒，最后在子岭面前站定。
　　赵菁双目含情，将酒爵举到子岭面前。那款款柔情让子岭如痴如醉，不假思索地便将美酒饮下。
　　厅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子岭吓了一跳，赵菁却是满脸通红，但难掩喜色，伸手牵住子岭，将他拉到主座上，俩人一同坐下。
　　厅中众人，纷纷恭贺：“恭喜公主！恭喜卫公子！”
　　赵侯开怀大笑，厅中一片喜气洋洋。
　　子岭再迟钝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道：“赵侯！不可……”
　　“诶~”一旁的赵卓按住子岭：“卫公子不知，这是我赵国习俗，女子在心爱之人面前吟唱敬酒，男子饮了此酒，两人便定下终身。方才公子饮了小妹的酒，就是答应做我赵国驸马了，哈哈！今日既是小妹生辰，又定下小妹姻缘，双喜临门，卫公子，我们，可要好好庆贺一番哦~”说到最后赵卓望向子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告。
　　子岭张口欲言，手却被一双柔荑紧紧握住。他转过头，对上一双美目，里面满是殷殷深情和点点恳求，让子岭再也说不出话。
　　宴席继续热闹得进行，宾客尽欢。只有子岭一直默然不语，一旁的赵菁见他神色，心中不详之感翻腾，但碍于尚在宴席中，没有询问。
　　宴席结束，宾客尽去，子岭拉着赵菁道：“菁儿，我有话对你说”
　　赵菁还未回答，斜刺里便出来一个声音：“公子有什么话？”
　　俩人抬头，只见赵侯缓步而来，赵卓紧随左右。
　　子岭忙行礼道：“赵侯，子岭，也有话想您禀明。”
　　赵侯看了看子岭：“也好，有几日没跟卫公子说话了。”他转头对赵菁柔声道：“菁儿，我跟卫公子说说话，你先去歇息吧。”
　　赵菁看了看他们，欲言又止，还是行礼退下了。

　　赵侯三人来到内室。
　　赵侯道：“今日之事，也是我赵国唐突，未告知公子赵国风俗。但，这也是我们一番心意。你与菁儿两情相悦，而我数日观之，也觉你品行端正、胆识过人、睿智机敏，与菁儿可堪良配，我意将菁儿许配于你。”
　　赵侯顿了顿，又道：“且本侯素有爱才之心。你天纵英才，本侯甚是欣赏，届时本侯授你大将之职，依你之才，建功立业封侯升爵不在话下，即使有一日赵国兵马尽归你统辖也未可知。你，意下如何？”
　　子岭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然：“多些赵侯厚爱，子岭，愧不能领！”
　　赵侯脸色一变：“你不愿意？”
　　赵卓恼怒：“菁儿对你情深意重，赵国待你如上宾，君父许你似锦前程，你还有何不满意？”
　　子岭行了一礼，正色道：“赵侯厚爱，子岭感激涕零。公主是我心爱之人，若能与她结为连理，是我毕生之幸。然，于国，我们皆心系母国，一心报效国家，若我留赵，难全我心，若公主随我赴秦，难全公主之心。且于情，赵侯对公主视若掌上明珠，秦公对子岭亦待若亲身骨肉。若因我二人私情而断绝骨肉，于心何忍！数日来，子岭反复思虑，与我成婚，将会给公主带来无尽的烦扰，子岭唯愿她真正幸福，不想让她为我而困。”
　　子岭随即拜伏于地：“赵侯盛情，子岭愧对之。子岭非是托词，而是肺腑之言。赵侯，试想，即使留我在赵，我心系秦国，你安敢将赵国兵马交于我手？既不能用，又要顾及公主，于赵无好处，于公主亦是折磨。不若，就此别过，长痛不如短痛！”
　　赵侯道：“你非要回秦国不可？赵国素来中立，至少十年内不会主动与秦冲突。你留在赵，既不会损害秦国，又可以领兵驱逐胡人，为华夏之安宁献力，于你本心有何冲突？”
　　“子岭之志，是报效母国，留赵即使于秦无害，也难申我报国之心。望赵侯体察！”
　　赵侯沉默了一阵，道：“此事以后再说。你们，带公子下去歇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公子。”
　　最后一句，赵侯加重了语气。立即有六名侍卫上前：“卫公子，请吧。”
　　子岭起身，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