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松岭（大秦帝国一）》穆穆鸟

59、第五十七章 纵横捭阖一

　　齐国王宫。
　　齐王坐在主位，对张仪道：
　　“今日争鸣大战，先生之言如拨云见雾，让本王霍然开朗。然先生之言，似有所保留啊。”
　　张仪笑笑：
　　“大王指得是哪一处？”
　　“先生说齐国要成霸业，就要内修法，外立威。这法如何修，威如何立，先生却未细说。”
　　“大王明锐！珍奇异宝自然不能当众而示，当为识货之人而留。”
　　“先生真是有手段，那么，现在先生能展示奇珍否？”
　　张仪哈哈一笑，对齐王行了一礼道：
　　“内修法，非一时之功，大王当选贤任能，当徐徐图之，张仪不擅此道，不多置喙。张仪要说的，是这外立威！”
　　齐王眼睛顿时亮了。
　　张仪再心中一笑：果然这齐王年轻气盛，一心要对外展示国力，自己这剂药下对地方了。
　　“大王新登大位，正是欲大展宏图之时。张仪请问大王，心中所图之大业为何？”
　　“继承父王遗志，振兴齐国霸业！”
　　“如当年之齐桓公？”
　　“当，胜之。”
　　“大王觉得齐桓公有不足之处？”
　　“对。”
　　“何处不足？”
　　“这，尚未细想……”
　　张仪笑了笑，侃侃道：
　　“齐桓公在时，得各方诸侯来朝，终春秋几百年，无一国能胜之。此霸业，的确旷古未有。然，桓公一死，齐国立即衰落，不仅霸主之位旁落，更是屡屡被强邻侵扰，直到先王振作，才让齐国重回一流大国之列。”
　　齐王连连点头：
　　“先生正中要害呀！”
　　张仪正色道：
　　“大王认为，为何齐国会在桓公死后一蹶不振？”
　　“……”
　　“是因为齐国没有对周围的强国形成有力的遏制！以楚国为例，桓公在位时，曾压制楚国，不使其侵扰中原，但却未对楚国进行有力打击，使其能继续发展壮大，最终也成就了霸业，更是成为了齐国的强劲威胁!”
　　齐王如醍醐灌顶：
　　“先生之言，让寡人茅塞顿开，请受田辟疆一拜！”
　　张仪忙还了一拜。
　　齐王起身，问道：
　　“先生之意，齐国该当如何？”
　　“齐国，放眼天下，对威胁齐国霸业的强国予以有力打击！”
　　“先生之意，还是要出兵燕国？”可是，争鸣大战上，张仪的态度是支持不出兵的呀。
　　张仪心下微微一晒：齐王现在眼里就只有这燕国了。
　　“大王，张仪之意并非要出兵燕国。”
　　“那，先生之意？”
　　“大王，”张仪起身道：
　　“当今天下大势，列国征伐混乱，但最强者，唯有秦、齐二国而已。论国力，两国各有千秋，若论后劲么，秦国变法深彻，要更胜一筹。”
　　齐王脸色有点不好看。
　　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但，父王生前屡屡感叹秦国变法之深彻，哀叹齐国无“商鞅”。这些年，他辅助朝政，直到登基，看得多了，也不得不承认，论变法，的确是秦国更厉害。但是被张仪当面这样说出来，他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张仪不等齐王发难，又道：
　　“齐国要称霸天下，秦国，是最强劲的对手。齐国要做的，就是削弱秦国！”
　　“秦国秦齐相隔遥远，并不接壤，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
　　张仪肃颜道：
　　“大王，如今秦国四处征伐，吞疆拓土，势不可挡。楚魏韩的战败已经证明，任何一国都无法独立与秦国对抗。若放任秦国东扩，三晋迟早是秦国囊中之物。而三晋陷落，秦国可就打到齐国的家门口了！”
　　齐王一凛：
　　“那先生认为，齐国该当如何？”
　　“列国合纵！”
　　齐王一凛：
　　“合纵？”
　　“现下，以一国之力已无法与秦国抗衡，唯有列国联合共同讨伐秦国，遏制秦国东进，才能维持天下均势。秦国弱，天下均，齐国独大，齐国霸业何愁不成！”
　　“好！妙计！”齐王大喜。
　　寻常名士泛论天下大势，齐王也听得多了，往往都是不得要领。张仪却迥然有异，以齐国利益为立足点，剖析利害应对，句句要害，策策中的，最终推出这合纵奇策！联合各大诸侯共灭一强，确实是旷古未有之创举！
　　然齐王转念一想，又有犹豫：
　　“若真能合纵，自然是好，但是就算齐国答应，他国愿意摒弃前嫌一致对秦？齐国有恩于秦，齐秦结盟，当是水到渠成。若加盟合纵，齐国却是有大仇于魏，齐魏接壤，岂非弄巧成拙？既丢了秦国，又与强邻为敌？”
　　“大王，实不相瞒，来齐之前，张仪拜会过魏王和楚王，他们皆以秦国为心腹大患，愿意摒弃旧怨，合纵对秦！”

　　说着，张仪从怀中掏出两份国书：
　　“这是魏王和楚王的国书，请大王过目。”
　　齐王接过国书，一一阅览，仰天大笑：
　　“好！本王疑虑尽去矣。齐国加入合纵！”
　　张仪大喜：
　　“大王明断！齐楚魏联合之势一成，其余各国如水入大海，自然归附矣！合纵之成，成于大王矣！请大王做合纵盟主，号召他国加入合纵！”
　　“好！”齐王豪气干云，但又转念一想，道：
　　“这盟主么，齐国还是不当了，盟主之国，须得与秦国有大仇者担当，请先生另行谋划了。”
　　张仪丝毫不意外。齐国向来对列国事务冷眼旁观，能让其入合纵已经足够了，原也不指望它做盟主。

　　齐王起身对张仪道：
　　“先生雄才大略，本王便任先生为国相，配相国印！”
　　“多谢大王！大王，张仪明日立即动身，赴燕赵韩三国，让其加入合纵，待那时，合纵便大成了！”
　　“诶，丞相不要着急嘛，三日后，本王给你举行受印大典，彰合纵声威啊。”
　　虽然不当盟主，但是也要摆足气势，让天下知道，我齐国才是合纵的倚靠！
　　“怕夜场梦多，事有变，臣还是早些动身。”
　　“我齐国都加入了，燕国又是我齐国属国，自然听我齐国指令。就剩下赵韩，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丞相毋忧。”
　　张仪一想，也是，而且声势弄大点，魏楚心更定，也让燕赵韩看到合纵之势不可逆，让他们早日归拢。
　　于是张仪行礼道：
　　“是，一切听从大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