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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成长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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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又到金秋时节,灿烂的阳光洒满了庭院。
荧玉细心地为一棵柏树浇着水。
“母亲!”
一个身长玉立的白衣少年健步如飞地走了的进来。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面冠如玉,眼睛明亮,明朗的笑容让阳光都要逊三分。
荧玉微微一愣神——每次见到子岭,她都要发一回愣。子岭实在是跟鞅太像了,而且是越大越像!
荧玉回过神,对少年笑道:“子岭。”
子岭接过她手中的水壶:
“母亲,前几日爹娘的祭典,你才伤了风,不要再在树下吹风了。”
说着扶着荧玉往一旁的书房走去。
荧玉顺从地任子岭将他扶进房间,坐定后,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又去练功了?”
“练了一个时辰。”
“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母亲,我哪有那样娇气!”
子岭不以为意地抹掉头上汗水,转身又开始整理书案上昨日才翻阅过的竹简。
荧玉望着子岭的背影,心中无比熨帖。
她没有想到,看似弱小的幼苗,竟有如此的生命力。
鞅走时,她已万念俱灰。然而白雪的重托,让她不得不强撑着破碎的心,坚持下去。
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他们如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呵护,连说话都不敢对他大声的孩子,却是第一个走出了这阴影!
或许是在书房浸染了他父亲的气度的缘故,子岭一扫之前的柔弱茫然,绽放出豁达的气质和涌动的青春活力。
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看到子岭快乐开心更高兴的呢?
然而,子岭带给他们的惊喜不止于此。少年已完全坦然地面对父母的早逝,还反过来安慰他们,并且处处为他们着想,心细如发,懂事知礼。
荧玉永远不会忘记,一年多前,子岭第一次叫她“母亲”时的情景。少年殷殷望着她的眼睛里,深邃如大海,似能包容一切,又清澈如山泉,一望见底。那一瞬,荧玉觉得自己枯槁的心田又开始发芽张绿。
连二哥都说:
“都说是我们在照顾子岭,其实不如说是子岭拯救了我们。”
是啊,正是少年的豁达和阳光,融化了他们心中的冰雪,弥合了他们流血的伤口,让他们伤痕累累的心又开始涌动勃勃的生机。
荧玉感慨万千的时候,子岭心中也是波涛难平。
这里是父亲的书房,也是给予他无穷力量的地方。
在父亲书房的日日夜夜,看着父亲生前批示过的如山的文书、饱览父亲渊博的藏书、读着父亲平日的语录文章,他仿佛进入到一个无比宽广高远的世界。父亲的雄才大略、严谨公正、大公无私,如高山大海一般给予他强大的力量,驱走了他心中的怯懦和茫然。
他理解了父亲,理解了他的匡世理想,理解了他的艰难抉择,理解了他的大仁不仁。
父亲去世时的一幕幕常常浮现在眼前:病榻前无数官员真切地悲痛、葬礼时荆南自刎和子岸众将自残时的决绝、漫天雪花中千千万万秦国百姓的悲歌……
父亲深深地融入在了这个国家的骨髓里。
父亲的生命并没有结束,秦国就是父亲生命的延续!这个国家、这个城郭、这座府邸、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父亲生命的延续。生活在这里,便时刻呼吸着父亲的气息。
父亲,你没有骗我,你的确一直在我身边,我感觉得到。
“子岭!”
一声爽朗的呼唤唤回了母子二人的思绪。
“君上!”“二哥!”
子岭跨出门,迎前两步,行了一礼:
“参见君上。”
嬴渠梁摆摆手:
“好了好了,在家里不用这等虚礼。”
本来让子岭叫他伯父,叫得好好的,可是一年前,他突然改口叫君上,还煞有介事地说君臣有别,礼不可因一人而废,说什么也不肯改回去。自己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认了。
嬴渠梁瞟了瞟少年几乎要跟自己平齐的个头,笑道:“又长高了,呵呵!”
“子岭,本公准备要去打猎哦~”
“真的!?”刚才还是十分稳重的少年立刻惊喜地跳起来,拉住嬴渠梁的胳膊“什么时候?我马上去准备!”
嬴渠梁嗔怪地道:
“明天,天明出发。看把你乐的,警告你啊,这回可不准跑得没影了,上回害的黑伯找了整片山头才把你小子揪出来。再有下次,就别想出去了!”
子岭有些不要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嬴渠梁溺爱地刮了下少年的鼻梁,用力一拍:
“快去准备吧!”
少年欢呼一声,旋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望着少年的背影,嬴渠梁又是宠溺又是心疼:
为了子岭的安全,他几乎不让子岭踏出商君府一步。这两年来,这孩子就只有在咸阳宫内宫和商君府之间往复,对一个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半大孩子来说,是最难受不过的了。
而每年为数不多的狩猎,便成了子岭最开心的放风机会。
也许,是该给子岭一个更自由的环境的时候了。
赢虔在一年前就去世了。或许是商君的离去让他失去了复仇的对象和人生的目标,让他一年之内就撒手人寰。
甘龙也在半年前寿终正寝。老世族群龙无首,已难成气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