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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2 ...

  •   黑色。
      无边无际的黑色。伸出手,面前的自己的手臂白皙。然后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切嗣为她购买的小礼服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艾因兹贝伦典雅却稍嫌单调的白色长裙。
      ——这里究竟是哪里?

      爱丽斯菲尔环顾四周。无论看向何处,都是一片无边的黑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一边细细地回忆着,一边缓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脚底传来的触感并不是很舒服,有点像淤泥,却又比淤泥黏得多;类似焦油,却并没有焦油该有的热度和异味。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的时候,爱丽斯菲尔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的鞋染上了黑色。
      并不是单纯沾上去了。该怎么形容呢,更像是将整双鞋包裹住,使其从本质上发生了改变——一边漫无目的地这样思考着,爱丽斯菲尔抬起小腿轻轻抹了一下鞋子,突然停住不动了。
      死吧
      死吧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烧死杀死砸死溺死受诅咒而死被背叛而死自杀而死上吊而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捅死病死意外死毒死被枪杀而死被沉沼而死被射伤而死被牺牲而死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在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诅咒和恶意让她惊得一下子失去平衡坐倒在地。黑泥缓慢地爬上她的衣角,爱丽斯菲尔厌恶地看着这些想要将她染遍的魔力聚合体,狠狠擦掉手上的泥后站了起来。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Assassin说过的被污染的圣杯,原来是真的。
      然而意外的是,黑泥并没有继续纠缠她,被甩掉之后就安分地摊在了地上。刚才近乎病态的执着仿佛是一场噩梦。
      安分?
      脚步一顿。
      爱丽斯菲尔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真实的样子。原本以为黑色的空间实际是被诅咒和恶意充斥而变成了黑色,无数黑泥缓慢而又急切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动——或者说是爬行。这里便是如今大圣杯的内部吧。正如Assassin所说,她双脚上的鞋已经被染上诅咒的色彩,变成了与原本全然不同的存在。这便是安哥拉·曼纽,“此世全部之恶”。只要它们有这个打算——不,就算没有这个打算,只要像刚才那般经过时顺带着将她吞没,爱丽斯菲尔·冯·艾因兹贝伦这个个体就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而作为这被污染的圣杯中新的诅咒和恶意重生吧。
      ——然而为什么自己竟然还能够保持自我的意识呢?
      爱丽斯菲尔再次前行。银发的人造人原本就颇具胆量,此刻她也并不惧怕前进所带来的后果,毫不迟疑地向着黑泥涌动的同一方向走去。若黑泥如往常一般将圣杯中的一切都吞没堕化,这无谋的举动一定会瞬间招致悲剧的后果吧——奇妙的事便在于此。黑泥一反常态,丝毫没有关注她的余力。顺着无边的无法被称之为地板的黑色一路前行,爱丽斯菲尔终于看到了些微的光。

      ——那是什么?
      她眯起了眼睛。眼前出现的是预料之外的景象——像是从什么高耸的建筑上往下观望一般,眼前展开的是在黑暗中朦胧地浮现出来的城镇的风景。只有在无意间瞥见到山脚下的某个日式建筑时,爱丽斯菲尔才恍然意识到这原来正是冬木市的风景,而那栋房屋正是切嗣买下的、他们前不久还居住其中的据点。
      ——也是在两人设想中的未来里,一家人要一起生活下去的地方。
      ……伊莉雅!爱丽斯菲尔摒住了呼吸,捂着自己的嘴失去了言语。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在圣杯之中,却能够看到外界——而这个角度,毫无疑问是第二灵脉所在的远坂家所占有的土地之上。结合人造人自出生便继承而来的过去数百年的历史来推测,圣杯已经在降临了。
      所以黑泥才会无视了上好的猎物的爱丽斯菲尔,即便是此时也急切地涌向出口想要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不该是这样的。爱丽斯菲尔倒退几步。死前的记忆复苏——是的,她毫无疑问已经死去。身为器之守护者,实质为小圣杯的爱丽斯菲尔即便不幸死去也因躯体依然是人类的样子、没有暴露出杯形,小圣杯本身不会轻易被外力所破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爱丽斯菲尔死了也没有关系。她自身便是小圣杯的启动装置和抑制装置,身为人造人自然而然获得的知识让她得以控制小圣杯的运行,而后天切嗣教会她的爱与人的心使她以自身的意愿去干预运行小圣杯的方式。正因为对切嗣的关切和担心,她竭尽全力也要抑制外表的脱落不让自己失去“人”的姿态;而在现在她死去的如今,“孔”变得不稳,被污染的圣杯中的此世全部之恶自然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偏偏,这种时候,言峰绮礼却提前召唤了圣杯。
      险些被自己绊倒。爱丽斯菲尔狼狈地转过身去,向着与“孔”的出口相反的方向跑去。自己绝不能被黑泥污染失去自我——然而这并不是逃避。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就这样放纵此世全部之恶绝不容许,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切嗣和她心爱的伊莉雅,母性在人造人的心中激荡着——

      ……还活着。
      士郎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能够呼吸。他是被身旁插入地面炸开出一片烟尘的剑惊醒的。睁眼看去,空中是将整片天空笼罩其下的金色漩涡,一眼就能辨认出那是那个金色的掠走爱丽斯菲尔的人的所作所为。无数刀枪剑雨倾泻而下。他努力地转过僵硬的脖子,看见那该是曾被精心打理过的院落被刺得百孔千疮。
      天色昏暗。原本就已经是夜晚,然而士郎的身体颤栗着,明明无法用语言表出自己究竟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然而就是知道“有什么不妙的东西”,身体的本能却在警告着危险的临近。明明四肢乃至全身都疼痛到无法动弹,每一寸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放弃意识就这样昏过去,但士郎就是感觉到了那种正体不明的恐惧和威压,催促着感觉根本无法再移动一分的躯体立刻离开此地。
      就这样维持着从楼上摔下来、仰躺在灌木丛上的姿势。
      心跳声很大,在耳边轰鸣到仿佛要穿透耳膜。用意识追寻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究竟是四肢已经失去了指挥,还是明明按意识行动却无法被大脑识别。
      然后他看到了。
      暗色的夜幕中,那个比无月无星的天穹更加阴沉可怖、仿佛能将一切都吸入的徐徐扩大的“洞穴”。

      没法很好地思考。
      士郎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神经中枢被疼痛灼伤,让他的意识若即若离。
      拼命地伸出手去,感觉中像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他才终于抓住了断线的一缕。慢慢地,身体终于拗不过意志发出的指挥,抛下呼喊疼痛的本能选择了服从。并不是疼痛淡去,而是他强迫自己适应了这样的身体。
      ……事实上这个过程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长。或许天生或许后天影响,名叫士郎的男孩的意志力比他自己想象的顽强得多。
      逐渐取回的理智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安心感。啊啊,如此密集的剑雨——这么一来只要走到其中,一定会死吧。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对这强烈的力量表现出了最纯粹的服从。对男孩来说,无法被原谅而活下来的自己的这条性命,如果是被卷进灾难或者意外事故之中,就是最完美、最不会给他人带来新的麻烦的死法了吧。
      ——然而不行。
      像是要否定自己方才的想法,士郎微微地摇了摇头。自己的存活无法被谅解,这一点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在死去之前他还有要做的事情。
      正如龙之介和Caster的对话没有避开士郎,Assassin和爱丽斯菲尔向切嗣等人解释此世全部之恶和六十年前的第三次圣杯战争的种种时同样没有让士郎回避。尽管无法全部理解,尽管很少说出口来,年幼的士郎倾听着一切。
      是因为人们在面对不谙世事的猫狗或年幼的孩童时总会产生一种倾诉一切的欲望,且放心地认为这么做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吗。绮礼当初面对士郎的质问,同样坦率地给出了回答。
      ——绝不能让“圣杯”降临。否则,“孔”里会流出黑泥,将一切都燃尽。
      虽然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下士郎却自然而然地理解了。那天上的“孔”决不是什么会吸收一切的黑洞,而是会吐出毁灭世界的危险物质的异次元之物。
      不明白黑泥为什么会导致大火。不明白为什么绿衣的青年说自己和红衣的青年是同一人。但是士郎知道他们说的绝不是谎言。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但士郎确信自己的感觉。
      那么,不赶紧通知大家去疏散的话。
      就像地震前来一样,就像台风前来一样。
      气象台无法预知这异乎寻常的灾难的到来,那么士郎就要负起责任通知所有人去避难。因为不知道到底会烧多远,所以要告诫附近居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才好。
      好在这里附近只有零星几座洋式建筑,密集的居民区还要在下面。而且这一片山坡上全是洋风建筑区,而洋式建筑不像居民楼、居住密度并没有那么大。
      糟的是这里是坡上,如果黑泥涌出一定会顺坡而下一路毁灭过去,而士郎根本不知道凭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能否在黑泥涌出之前赶到居民区那里。如果赶不及,那些人们一定会在香甜的睡梦中被痛苦折磨着惊醒然后绝望地死去吧——
      绝对不能这样。
      动啊。快动啊。就算是疼到动一下都像是世界末日,就算想要去奔走就意味着必须从这片剑雨中穿过意味着可能什么都做不到就死去,也绝对要驱动着这样的身体告诫大家快点逃。哪怕一个人都好,只要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能使哪怕多一个人逃脱的话……
      ——自己这条苟活下来的生命,就算是拥有一点价值吧。

      照耀夜幕的金色涟漪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士郎愣了一下。心中是本能的对从危险处境中脱身的放心和些微对自己无法就这么死去的遗憾。
      ……我在想什么呢。不是决定了要做完必须做的事情的吗?
      这么苦笑一下,士郎撑着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的状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尽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自己却奇迹般地只受了点见血的擦伤,至于骨骼仿佛吱吱作响的疼痛感,恐怕其实只是金发的青年所召出的锁链所致。
      这样就好。
      身体异常地轻盈。也许是痛得超过了临界点,士郎反而产生了一种只要坚持强烈的意志身体就能分毫不差完成的感觉。
      第一个目标已经定下。沿着坡一路奔下,就会抵达距此最近的第一座洋房。
      距离自然是有的。而且绝不算短。
      然而现在的士郎根本无暇考虑这点。就像当初下定决心对龙之介开枪时一样,以男孩的年龄和经历,尚且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余裕。
      只是一味地迈开悲鸣着的双腿,大步奔向既定的目标——

      ——能够感觉到。
      少年魔术师终于无法忍耐下去,睁开了双眼。
      他没法接受就这样待在场外等待着一切的结束。确实身体在控诉着远方天空中释放出巨大压迫感的强烈的魔力所带来的不适感,而且他自身一旦想象无力的自己踏进那个战场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就这么什么都做不了,不甘心……!
      虽说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当时商议的结果是作为魔术师的韦伯的魔术水平决定了他无法在决战中担任什么角色,那么就只能让作为Master的他尽可能地为Rider提供哪怕多一点点的魔力了。所以他此刻才会这样摊开四肢躺在当初召唤Rider的地方。如果有可能,少年恨不得把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变成根,深入地下汲取魔力,然后全部传输到自己的Servant那里去。
      “不甘心啊……”
      忍不住喃喃出声。韦伯抬起双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四周的树荫在少年脸上洒下一片影影绰绰。夜空中满布阴云,恐怕不久就会下雨吧。
      明明所有人都在战斗。然而只有我一个人待在安全的地方——这样真的可以吗?
      虽然知道自己无法提供任何帮助。虽然是知道没错。但是韦伯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束。不过说的也是。自己本身就是个半吊子的魔术师,一知半解地自己纵身跳入了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之中,竟然还有幸能够全身而退,这已经是走了天大的运气了吧。
      相比较警告自己、又对自己做出“教导”的教授,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就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获胜了。
      ……而肯尼斯教授现在又在何处呢。最后一次得知他的消息是Avenger的报告。按Avenger的说辞,他恐怕已经无法复原了吧。

      有些不可思议的是,韦伯的心中现在并没有对肯尼斯的怨恨。
      尽管肯尼斯几次宣称要杀了他(而且真的是满怀杀意),但在海魔之战的那个夜晚,自己终于竭尽全力迈出一步的时候受到的那个认同,永远也不会埋没在韦伯的记忆里。
      如果再要说有什么因素的话,大概就是Rider了吧。如果不是与Rider的相遇,韦伯恐怕一辈子都只会坐井观天,对着自己的一点小智慧自我满足。
      Rider他是真正的王者。是他身体力行告诉了韦伯世界的宽广和志向的远大。
      远途的灯火已经点亮,剩下要做的就只有怀揣着梦一路前行。
      所以韦伯既恐惧着自己眼下身在此处,也感激着自己一时冲动踏入了这场战争。如果不是这个非凡的经历,他一定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少年口中漏出遗憾和悔恨的悲叹。双臂无力地耷拉下去。透过指缝,微亮的夜空倒映在眼中泛不出一丝星光。
      ——他猛地抬起了上半身。
      手背上的是暗红色的图腾。扭曲的笔画在各个魔术师的手背上延展出各不相同的姿态,然而数量同样是三个。
      ——而眼下这三枚令咒,正一个不落静静地躺在他的手背上。
      韦伯握住了自己的手,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只有令咒可以强制约束Servant。若是没有这三枚令咒的存在,被召唤出的远古英灵们决不会屈尊听取魔术师们的命令——
      ——却也正是令咒,能在瞬间提升Servant的能力。

      ——我要赶赴战场。
      不在现场,就无法将令咒的力量用到最有效的地方。然而更重要的是,韦伯自身也在期盼着奔赴战场。
      不再怯懦。不再软弱。不再怖惧。
      ——要做的事,已经定下。
      时间已经不多。再不动身,恐怕会赶不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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