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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侯爵与扬州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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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的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来往的行人已换上了厚棉袄。京城当下最热门的话题便是当年的状元郎林瑜得胜归京,现如今已封了侯爵。今上惜才,念其忠心,赐了侯府。那府邸离皇宫极其近,原是前朝内阁首辅宋延官邸,前朝皇帝昏庸不理政事,宋延执掌朝政四十余年,这府邸也是修缮得极为漂亮奢华。就是在如今京城,这府邸的江南水榭风格也是极为出名的一景。只是,改朝换代后,这官邸便收入皇室,偶尔用于皇家宴会。皇上将这收入皇室已近百年的别墅赐予林瑜,让百官再次确认了林瑜的受宠程度。
今日早朝,林瑜的职位终于确定下来了,任户部左侍郎。这并不奇怪,虽然林瑜如今身有军功,但到底科举出身,如今皇上用人之际,让他重回文职也是应有之义。何况南边的那几年辛苦,换了个侯爵的爵位也是不错。
户部尚书詹维年老成精,左侍郎一职空缺已有半年,继任者今上一直按下不表,如今林瑜挟大胜而归便授予此职,自是看出今上重用之意。
三年前,林瑜因不肯接受忠敬亲王的招揽而被陷害贬至南疆偏远之地。南疆与百越相邻,林瑜被贬后不久,百越突然出兵南疆。南疆都统懦弱延迟军机导致大败,百越军迅速占领大半个南疆直至林瑜当时所守的小城。谁又能想到,当年俊秀斯文的状元郎能从那兵祸丛生的瘴气之地力挽狂澜,不仅守住了城池,止住百越入侵的步伐,后来更是收拢败军,重振军心,大败百越军收复失地。如今,林瑜是京城风头最盛的臣子,而当年陷害林瑜的忠敬亲王却是夺嫡失败,去年年初眼睁睁地看着太上皇将皇位传给当今皇上,如今正称病在府不出。
詹维笑容满面地将林瑜带到户部,与众人见了面。大家都是久混官场的老油条子,自是很给林瑜面子。寒暄过后,詹尚书与林瑜交待了公务。户部的工作都是极繁琐的,理了半天才粗粗把大致的事情整理出来。林瑜心里有数,也不着急。每日在户部,除了和同僚喝茶聊天,处理公务,便是在房间中看各地呈上来的各种案卷。众人最初还有些侧目,但后来看林瑜也未有什么动作,案卷也是各种各样毫无规律,便也不理。只苦了跟着林瑜当差的下属。
虽然户部的公务林瑜游刃有余,但是连日下来的人情往来却让他疲惫不已。在南疆,大家习惯了直来直往的交往,现如今重回京城,跟着一群文人拐弯抹角的套关系确实让林瑜很不适应。
又过了几日,林瑜办差结束回到自己尚不甚熟悉的侯府。丫鬟清歌给他沏了一碗茶,林瑜接过随意抿了一口,是进上的大红袍。他自嘲地笑了笑,在边关几年粗茶淡饭,早就把一身的娇贵气磨掉了。如今这茶只怕是那人的安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清歌,林瑜说道:“我怎么不记得,皇上有赏赐这茶叶了?”清歌心里原有些惴惴,如今更是低头垂首不敢辩。林瑜原想再警醒她两句,但看这丫头可怜样便又心软了。罢了!好歹是陪着自己从边关担惊受怕地苦了这么些年的,与自己情分不同。林瑜也不想她夹在自己与那人之间为难。想当初刚刚回京,清歌可没少受那人敲打。
林瑜打发了清歌,独坐在书房。皇上将自己放在户部,不仅仅是为了在户部培养心腹接詹尚书的班,恐怕更是想借自己整顿这朝堂的人事银钱。太上皇晚年为求仁政,对老亲贵族们极是容忍,致使现在亲贵愈加嚣张,整个朝廷尸位素餐者多,能干者少,人事臃肿,国库空虚。再这样十几年下去,朝堂必乱。况且,那个素来多疑的太上皇还在看着呢,皇上如今是动不得兵权的,出了林瑜这个意外还得在战事结束后特意夺了林瑜兵权以安其心。
林瑜弯了弯嘴角,嘲讽地笑了笑。天家名头上是好听,但这父疑子、子防父、兄弟睨于墙的,偏还要做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虚伪样给天下看,真是无趣之极!从那样的地方走出并一路从众兄弟中杀出血路,走上帝位的那人,有什么话是可信的呢?林瑜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把思绪放在这几日的案卷上。案卷上的各种猫腻已经摸的差不多了,朝堂地方沆瀣一气,六部巧立名目向户部要钱,各地税银更是层层拦截,到了国库的竟比十几年前少了三层之多。可是没有能呈阅给太上皇的有力证据,皇帝就还得忍着,不能发难。毕竟皇帝可不能拉着太上皇慢慢地从浩瀚似海的卷宗中去看那些似是而非的漏洞。
林瑜暗暗嘲笑皇帝,没上位时,兄弟比你得脸,你就是嫡子也只能憋屈着,如今当了皇帝,也是丫鬟掌钥匙,光当家不做主,还得憋屈着。把各地银钱往来的漏洞在心里再过了一遍,林瑜提笔给皇帝写了封密信,将从卷宗上的大笔银钱不一之处及其经手人尽数记了下来。
写完信,林瑜终于松了一口气。大致的方向已经给皇帝整理出来了,至于之后他要如何派人明察暗访,查找证据就不关林瑜的事了。林瑜叫了松月进来,将信呈上去,之后整个人慵懒了下来,拿了本诗书,慢慢翻阅。清歌约莫着林瑜气已消了,悄悄地进来,给他换了碗热茶,在一旁静侍不语。
林瑜随意翻过一页,问道:“你跟着我也有三年了,想不想回老家看看?”
清歌有些意外:“大爷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林瑜无奈,“以前在南疆兵荒马乱的,我也无法送你去看看家人,问了也白问,反倒伤心。如今有这条件了,你心里是什么样的章程,与我说说,我必会为你安排的。”
清歌心下感动。当年南方大水,清歌与家人逃难到扬州,身无分文地饿了几日,父母只得卖了清歌,不说能得多少银两,好歹为女儿寻条活路。清歌七岁就进了林府跟着夫人。夫人慈悲,后来也为清歌寻过家人,只是清歌父母早已不在扬州也未曾返乡,人海茫茫无从找起。虽说家人没找着,但是清歌也是记下了林夫人对自己的恩义。
三年前,林瑜逢难被贬的消息传到扬州,已是病榻缠绵的林夫人更是添了桩心事,担忧林瑜到南疆会受苦,病的愈发重了。当时已是大丫鬟的清歌便自请到林瑜身边侍奉,在林夫人面前信誓旦旦,必照顾好林瑜。这三年,清歌也是不负当年誓言,即使在最苦的日子里,也将林瑜身边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让林瑜无半点后顾之忧,全心扑在南疆战事上。只是,清歌赢得了林瑜的信任与尊重,却也遭来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人的忌惮与防范,初到京城那会儿,几度想将清歌从林瑜身边赶走。清歌也是诸多妥协应付,才勉强让皇帝认同了她在林瑜身边服侍。
清歌将自己身世细细地告诉了林瑜。林瑜无法,要了清歌父母姓名籍贯等,派了人到清歌老家慢慢寻访。
过了几日,林瑜接到了扬州林如海的书信,看完信,便急忙离府进宫,请旨出京。林瑜自三岁起便养在林家,由林如海亲自启蒙,五岁正式拜师入门。当年林如海和贾敏未曾有生养,是将林瑜这唯一的徒弟当做亲子教养的。因此,林瑜与林如海,虽是师徒名分,却情如父子,与贾敏也是及其亲近。后来林瑜远在边疆,贾敏逝世的消息还是一年后才得知的。只是山高路远、战事绵延,书信难通,林瑜再如何难过也是无法,只得遥望祭拜。待林瑜到了京城,更是直接卷进这奇诡局势,难以脱身,便写了信派了亲信到扬州,道等京城事了,必去看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林如海病重,自觉后事不远,便来信希望能再见上最后一面。
林瑜心下焦急,得了旨意,只带着风泉,便连夜赶往扬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