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熙焰》沦波舟

4、第四章

　　“怎么又把面纱戴上了？”坐在窗前的男子回过头，看着走进门来的白衣少女。
　　“讨厌其他男人的那些眼光。”女孩撇撇嘴，将面纱随手扔在了身旁的案几上。
　　“何其有幸，原来我的目光竟是唯一不让你讨厌的。”
　　女孩走到近前，蹲下身俯在他的腿上，娇笑着说道，“我一定会让你再站起来的，让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我听说有只蛇精给人生过孩子，等以后，我也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她仰起来望着他的脸，带着让人想要好好珍藏的天真。
　　这是他的妻子，他也想要将她好好珍藏，但有时他却不得不让她看清现实。“我原不过贪图你的一份美色，到这里，已很足够了。”
　　女孩明澈的眼眸里突然氲满了水气，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又仿佛没有什么可说。那滴蕴在眸子里的泪水在时光里慢慢的积聚，当的落进了他的掌心。
　　烫。
　　仿佛真的被烫到了一般，竟然将他从梦里烫醒。
　　少渊坐起身，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那里还留着那一滴眼泪的余温。这个梦他做了很多年，好像从见到她开始就时不时的会出现，好似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想在梦里将那些不可能的奢望都填补上。可是即便做了那么多次，到最后，却仍旧会被那一滴眼泪烫醒，似乎一个断章，永永远远的卡在了这里。
　　“咳咳……咳咳……”
　　他侧过头看着火堆另一侧的道士，他们在这山洞里已经住了三天了，他伤的不轻。他想自己是该要走了，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既然帮不了他，他也没必要在这里陪他虚耗光阴了。
　　他走出山洞用竹筒为他取了一杯水来。
　　“多……咳……多谢。”郁尘子接过水，却未曾喝下，反而却一把抓住男子“贫道看来要修养许久了，此番有负公子所托……咳……这里倒是还有个法子，只是凶险了些，不知公子可愿意一试。”
　　男子眉梢微挑“什么法子？”
　　郁尘子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贫道方才想起，我这里还有一粒凤凰血炼的丹，你把它服下，然后让她饮了你的血，应该就可将那妖孽除去。”
　　男子的嘴角弯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拿起那粒药，一口吞了下去。
　　“咳……咳咳……”
　　男子将道士放在一旁的水又递了过去。
　　道士饮下水，呵呵笑着看着男子“你刚才那个笑，是在嘲笑我么？笑我这么一个自命不凡的人，其实却是如此的无能，竟要用上这些卑鄙的手段，才收的了一只妖精？”道士的表情里微有些自嘲，又带了无奈，话却说的理所当然“……呵呵，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你不知道，百年前就是因为她和那凡人相恋，结果引来了天罚，八百里的荒火啊，不知连累了多少无辜。”
　　“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个男人为她几乎赔了一条命。她不甘心，用椅子推着那个男人拜了堂，可是结果也不过就撑了三个月。”
　　于是不死心的妖怪便瞒着所有藏了男人的尸体，一藏就是百年，纵使尸身已腐朽的辨不清面目，仍旧是不肯舍弃。
　　只是，这样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说在第三个人的口里，总是不免多了几分凉薄的味道。不过还好，至少听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到。
　　郁尘子停了停，抬头看着男子“呵，说起来，你和那个人长得还真像。”
　　“你是说……”男子一顺不顺的看着道人，是的他知道。
　　“薛鹿玫。”道士亦似笑非笑向男子看去。
　　男子的眉头微微一挑，意味不明的叹道“果然是我曾祖。”
　　“你……”这个回答让道士不免有些惊讶。
　　“也许是个替身。”男子仍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神色里微带着几分自嘲。
　　开始是那个人，结果还是那个人，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那一对，纵然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纵然一个腐骨成灰，一个仍旧美艳如初，那他呢？是了，是的，他是一个替身。
　　似乎太过尴尬，郁尘子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良久，男子方又悠悠开口“她救了我的命，如今，我却要恩将仇报。心狠手辣若此，你看我其实没有资格笑你是不是？”
　　言罢，男子轻轻一笑，容色温和朦胧。
　　郁尘子愣了一愣，觉得那张脸和百年前那个人忽有了一瞬的重合，于是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却突然间顿住。
　　“你……咳……你对我下毒。你……为什么？”
　　“你当初只说了我被妖怪缠身，我便答应你带你去收妖，你似乎从没问过我为什么。是世人在你眼里太过懦弱，还是你太过愚蠢呢？”
　　“你……”
　　“当初是我求了许久才娶到她的，她其实待我不错，啊，应该说十分的纵容，你说我为什么呢？……或者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给你下毒吧。很简单啊，因为你要伤她呀，我怎么能允许你这样的人还活着呢？”
　　“疯子，你莫忘了是谁带我去晴云山庄的。”
　　“所以我也该死，是不是？”
　　“……”道士最后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留下了一个十分莫测的表情。
　　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