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高杉]跗骨》异路猫

25、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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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舱里充斥着海水的腥咸以及机油和钢铁的浓厚气息。神音瘫坐在软椅上，周身尽是正在运作的机械，她感觉自己也像是这机械群里的议员，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吞云吐雾。

　　历经一系列恶斗的洗礼，骨骼缝隙里仿佛生了锈，四肢肌肉突突跳着，耳畔萦绕幻听，重复着枪响与呼喊。发射焰的一匹匹白光在眼前频频溜过。烟草焚烧的气息有些恶心，也安心。

　　以至于高杉晋助走到她身后时，轻声数着落在地上的烟头时，她才感受到旁人的气息。以往夜兔血统对他沸腾的敌意与敏锐的判断力消褪得厉害，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她现在没有感受到高杉对她的敌意。

　　“哟，烟鬼。”

　　高杉的招呼传在耳朵里还带着些许回音，神音把脑袋摇晃成漩涡也无济于补，只好不置可否。“这个时候，大脑神经还没从战栗感中得以解放，身体很累却睡不着。每次打群架都是这样。上一次距今大概有两个年头了吧。”

　　她转过头仰望，颠簸的视野里高杉似笑非笑的脸重影得厉害。“您也因此失眠了？”

　　“只是听见机动舱有响动，以为是猫。”

　　神音将头轻轻靠在椅背，纸烟随着说话在唇间上上下下地颤动着，弹落一段烟灰：“是在船靠岸是偷偷跑上来的？那可真是不幸的野猫，稀里糊涂地当上恐怖分子啦。”

　　背后传来木椅吱嘎吱嘎的轻响，高杉拉过另一只椅子于她身边坐定：“船上养的，这里有很多老鼠。”

　　“它叫什么？”

　　“黑猫。”

　　“我是说，昵称什么的……”

　　“黑猫。”

　　“……”真是毫无新意的名字，神音忽然就捂着额头笑起来。“虽然在上船前听白痴提督说过，总督挺善谈，但是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我对阶下之囚向来善谈。”

　　高杉的口吻并无恶意，但她还是微微怔愣地轻眨双眼，不知如何开口，忽听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串轻笑。

　　“虽然没有提前下定赌注…”高杉瞥向她的眼神薄得像风，“赢了抽刀之赌，你想要什么奖赏？”

　　没有犹豫片刻，神音忽然双掌合并置于额前，“就拜托您和神威打一架，让他消消气吧，不然我会死得很难看。”

　　“这种结果，感到消气的是你吧。”

　　“哪里哪里，那家伙从挂着鼻涕泡开始就到处找人打架来交流感情的。请千万不要手软。”

　　她听见高山冷笑一声，“敢指使两个上级斗殴，夜兔都像你这样贼胆包天？”

　　“没有贼胆，哪来的海贼？”

　　神音低眉垂目抿唇浅笑，瞳光散落在羽睫的阴凉里。“也拜这熊心豹胆所赐，夜兔能充当最有力的拳头，却永远做不成大脑。”

　　仿佛从满目荒愁的空岛里捕捉到有趣的猎物，高杉晋助那只幽绿色的眼睛细细眯起，“小鬼也能悟到这些。”

　　“别看我们夜兔都长着窝在黑网吧最后一排里的未成年人的脸，按照你们武士国家法律法规，我也过了在长辈面前藏着掖着烟卷酒瓶的年纪，大约有一个半年头了。”

　　“如此听来，你的青春期还真是躁动得让父母操心。”

　　神音的双肩一僵，浅笑渐渐褪色，投向玻璃窗外的眼神有丝难以觉察的尴尬。窗舷以外，月疏星繁。亿万群星埋于深海，浪潮开出许多幽丽的骨白色花朵。

　　身边一声绵长温热的吐息，她望过去，一时被高杉晋助唇齿间喷薄而出的白雾迷住视线，错过了浮漾在眼底处一缕冷绿的哀戚。

　　头顶的甲板忽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两人几乎同时拉响内心警铃，从椅子上站起身。人群的嘈杂声渐渐逼近，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外面闪进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只肥肥胖胖的黑猫闪身跃上集装箱，最终四爪落在一口极粗的水管上，黑暗角落里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发散凶光，毛绒绒的尾巴打了个威胁意味鲜明的卷。

　　“黑猫？”两人同时嘀咕出声。

　　身后的嘈杂声渐渐清晰起来。

　　“快，幸田跑到机动室了！”

　　“由美！由美！你没有退路了，尽早下来对我们都好！我们不会害你的！”

　　“晋子你可是有孕在身啊！！这么乱跑怎么了得？快回到妈妈身边！”一道熟悉的尖利的女音从身后位置响起，来岛又子拨开人群来到最前面，在看到高杉晋助时匆忙红了脸颊：“晋助大人，您怎么也在……”

　　天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什么。方才还因为名字过于缺乏想象力而被神音可怜过的黑色母猫垂着圆滚滚的肚子，朝着众人恶狠狠地咪了一声，立刻吸引了一群千奇百怪的称呼。

　　“别吵了你们这群笨蛋！！！！没看见晋子不敢下来了吗？”

　　“明明就是你最吵吧，猪女。还有，晋子是什么称谓，好恶心。”

　　“才没有！”

　　武市变平太弯腰捂住嘴巴，做出几欲呕吐的动作，结果来岛又子一掌拍在他后背的力道过于猛烈，混杂着一口浓血的呕吐物从可怜人的嘴里泻出，人群立即后退数步。

　　“什么意思啊！！你给我咽下去啊武市变态！！！”

　　在一派争吵声中神音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后颈，迅速跳上一只集装箱，单手扶着墙壁直起膝盖。那只黑色母猫在她眼前，胡须扫得她的鼻尖微微泛痒。她按捺住打喷嚏的冲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在百般注目下，黑猫朝她的指尖靠近，鼻尖一颤一颤地嗅着，伸出冰淇淋般的粉红色小舌温柔舔舐。脚下的众人发出了惊呼。

　　下一秒，一口细碎的利齿死死咬进她的中指指关节，当成鱼干般死命撕扯，她不可避免地嚎啕大叫，遏制住想要把那团肉一把甩开的冲动，提起手腕顺势将紧咬不放的黑猫夹进腋下，摇摇晃晃地从高处跳下。

　　“晋子，吃兔肉拉肚子的！回来！”

　　“喂喂怎么回事它咬得更紧了！话说多少关心我一下吧……”神音软硬兼施地意欲拔出手指，却被咬得更紧，猫的喉咙里发出了威胁意味的咕噜声。

　　“它好像还挺粘你的。”高杉走到她的面前，低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再开口时挟带了命令的口吻：“松口。”

　　琥珀色的眼仁里，黑线般的瞳孔转了转，黑猫终是在高杉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松了口，跳到高杉的一侧肩膀上。

　　“不愧是晋助大人！”

　　神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抖了抖已经脱臼的指节，默默把它拼上。再抬头看向被高杉举在眼前的黑猫时，只见那只毛绒绒的猫爪像是意欲握手般抬起来一个可爱的弧度，旋即皮毛下的锋利指甲陷进了捆缚绷带的左眼眶。

　　虽然高杉的脸色丝毫未变，但神音以受伤的中指担保一定很痛。

　　神音轻咳一声，呆若木鸡的众人迅速而整齐地撇开视线，七嘴八舌东扯西扯转身离开。

　　若仔细观察，那些面目凶恶的船员身上还沾着方才交战的伤痕血污，因常年旅居船只，无论日晒雨淋一刻也不能歇息地疲于奔命，缺乏新鲜蔬果而面黄肌瘦的脸孔，难得地没有冷硬如铁。一只猫的几十数百个称呼里，都饱含着对整个尘世的念想。

　　那么，这份念想，也要与濒死的国家一并由他们亲手摧枯拉朽吗？

　　武士真是奇怪的物种。神音有些认同神威的观点。

　　她回头看向高杉，发现对方坐在椅子上，黑猫在他的大腿上蜷曲着身体，在察觉她的盯视时高杉抬首，沉默着将食指束在唇中央。

　　猫咪乌黑发亮的圆肚皮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起伏伏，尖尖的耳朵无意识地抖动着，难得的收敛起乖戾的性子。

　　离开之前，她忍不住小心地伸出手，在即将触及到柔软的毛皮时，仿佛不受控制地顿住，五指拢回掌心，手臂消声无息地收回斗篷。

　　“我能不能改变一下索要的奖赏？”

　　高杉示意她说下去。本来原先那个他也不打算同意。

　　“既然是往江户的方向，就给我几天假期吧。我有东西要还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