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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畔夜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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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江南,河泽萦绕,群山环翠,宛若一幅天然的淡彩墨画。
静谧的城郊,凤凰山上,有一处清丽华宅。入口处的石碑上有四个朱砂色的大字赫然醒目:天竺山荘。
(一)江畔夜竹
今天是山荘的重要日子。因为啊,常年在外经商的老荘主——婆达老爷要从西域回来了。全荘上下一大早就忙开了。里里外外,把山荘装点得热闹非凡。
厨房里,总管在巡视,菜也在同时“滋啦滋啦”地下了油锅。
厅堂里,丫环们忙着摆设碗筷,而家丁则爬上了高高的梯子,在梁上挂起灯笼来。
就在整个山荘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
“啊——”从紫晶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接着又是金属类器物落地的声音——“哐当!”
小丫头盈儿一个人站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手里握着刚打开的锁。脚边是一只打翻的脸盆,水已洒了一地。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看。什么都没有改变。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哪还有三小姐的影子?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 盈儿急得快哭了,“门窗全锁了,难不成三小姐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飞天?……”隐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头。
果然,一个紫色的身影如花般从天而降。
“三小姐?”
未等盈儿反应过来,又一道紫芒疾速闪过,像魔蛇般钓走了她手中的锁钥。
“呵呵呵!”紫衣少女得意地笑起来,声音如银铃悦耳。
“就凭这些,也想困住我?”少女在门边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紫水晶锁链。她一身胡装,身材纤细,似乘风便可翩然起舞。她面若桃花,口含朱丹,十六七岁的妙龄模样,美丽不可方物。她便是天竺山荘的三小姐婆达索依。
“三小姐,老爷今天就回来了。若此时外出,被发现就糟了。”盈儿苦口婆心地劝说。
“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西夜,一下就回来。”索依把门锁和钥匙丢到门外,“若真的被发现了……我对你也是很放心的。”
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这种不怀好意的语调!!盈儿的脊梁处顿生凉意。“不行的!我已经找不到第568个借口替你隐瞒了!”
可是话音还未落,索依早已消失无踪了。
“真是太过分了!”盈儿只有自叹命苦。谁让她偏偏是三小姐索依的侍女呢?大小姐佳娜成熟自立,从不惹麻烦;二小姐拉奇温柔聪慧,善解人意;夫人更是八百年难得一见的贤妻良母。可是命运弄人,盈儿伺候的偏偏是古灵精怪,时时惟恐天下不乱,处处招惹麻烦的超超超级大麻烦——三小姐索依。
大不幸,大不幸啊!
盈儿捡起水盆,开始为第568个借口头疼。
碧绿树林中,索依在半空中轻盈地飞舞。紫色的衣衫,长长的卷发在风中翻飞,宛若一只蝴蝶。偶然地,她在一棵树停留片刻,露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美丽笑容。随即,她又向更远的前方飞去。
“老爷回来了!”守在大门外的家丁匆匆进来传报。
“老爷回来了?”虽是准备充分,婆达夫人一下子还是乱了手脚。正欲出去迎接,却见婆达老爷已跨进了门槛。
“嗯,菜色这么丰富,今天家里来客人吗?”老爷卸下满是风尘的披风,坐到堂上左边的紫檀木椅上。故作惊讶的语气,不难听出其中的高兴。
“爹,这些菜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这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为爹接风洗尘。”拉奇走过去,替父亲倒茶,“爹,您辛苦了。”
婆达老爷接过杯子,笑叹道:“好!好!回家好啊!”
绿林雅舍静夜居
索依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十二分灿烂的笑容。“西夜!西夜,我来看你了!”
屋里并没有人。
“西夜?”
……漫天的落叶与飞沙……风,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疾风中,隐约有人影出现,由远及近,在狂沙中逐渐清晰。
来人乃一少年,面容清俊,身形修长。他手握长剑,眼神锐利清亮。
他直直地望向前方,步伐均匀而坚定。一步,又一步,向前迈进。而每走一步,他眼中的仇恨之火就更旺一些。
记忆又回到七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夜晚……
“不要啊!爹——”
刀光扬起的同时,鲜血从父亲的胸前喷涌而出。一代忠良,身经百战的老将,就这样像一尊雕像般向后倾倒。
“哗啦!”父亲倒地的声音竟似一声叹息。
“爹!”年幼的他放下母亲,又抱起自己的父亲,“爹——”
“竹儿啊……你快跑……别管我们……趁现在,快跑……”老人的声音衰弱而渐轻,但他实在放不下这个孩子。这个他在年近五十才得到的儿子,他不想让他死。
“为什么,爹?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杀爹和娘?……”
看着儿子哭泣的脸,老人似乎很想说什么,但终无力说出口。
“走!”这是父亲留给儿子的最后一句话。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这是他原本想说的话。
如今,只剩下死不瞑目。
走?离开?
这是我始终逃离不了的命运。那群魔鬼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切……
“啊——”
“救命啊!……饶了我们吧!……”
“啊——啊——”
亲人们凄厉的叫喊声,一直到现在还萦犹在耳。
白衣少年坐在树上,吹着萧,如鬼魅一般。极其恐怖的萧声,没有任何曲调,却引来了无数的毒虫与毒蛇。
……
那一夜,全府上下除了他,无人生还。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发誓要他们血债血偿。
目光所聚焦的地方——一扇玄色大门,门边有竖立的牌匾“天.行.教”。
少年停止了脚步,几乎在同时,他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大门中央。他米色的衣衫在风中狂舞,飘摇如风中一叶。
“什么人?”门卫立即作出警戒姿态,两柄大刀交叉护住门口。
但少年的眼神只是轻蔑地扫过他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一剑一个,将他们砍倒在血泊中。
他一脚踹开沾血的大门,走进院内。院内亦有大批的人因听到声响而走出来。一人面对数十人,他没有丝毫惧色。
“把云遨天给我叫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一褚衣少年突然发笑:
“凭你还想见我们教主?”
他循声望去,那少年怀抱一柄长剑,一张与他年龄相仿的脸,却带着如此尖刻鄙夷的神气。
他眉头一皱,再次说道:“我找云遨天!”
“可以。”少年的语气十分轻松,他将剑身一转,拔剑出鞘。“只要先过了我这关。”
他对上他的视线,一双狐狸样有修长眼线的眼睛。他挥剑过去,可不出十招,少年那柄剑已搁在他的脖子上了。
“就你这实力还去送死?”少年冷笑着收起剑。
“就是嘛,想以螳臂当车。”
“简直自不量力!”
“……”
他的手握紧了剑柄,清瘦的手背上,指骨根根突起。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他一动也不动,双眼木然地望者地面,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忽然,他大叫一声,举剑直刺向那少年。谁知对方一闪,轻易避过,并举剑回击。
“不知死活的家伙!”少年这次没有再手下留情,手中的剑径直刺入他的左肩。血沿着刀刃淌下来,落到地上,溅起尘埃。
用力地把剑拔出来,少年冷冷的眉眼在嘲笑他。疼痛让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血止不住地从按着伤口的指缝里渗出来。
“别再来了!好好享受你不多的时日吧!”
众人的大笑……一地殷红的血……
他并没感到多么的气愤,也许真的习惯了,屡战屡败的日子,习惯了别人的冷言冷语。他用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身往回走。
“把门外那两个废物处理掉!”
“还真是不死心呐……”
都无所谓了,反正是要死的身体,有什么好担心?……
一个个血脚印从院内一直延伸出去……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只要可以为家人报仇,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