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小女字水凝》有琴绿猗

5、第 5 章

　　一觉醒来，天才微微亮。白玉堂又躺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敲展水凝的房门。门应声而开，展水凝抱剑站在门里，笑吟吟道：“五哥已起来了？”白玉堂笑道：“是。只是你还叫我五哥？”展水凝吐一下舌道：“师兄。嘻，小妹错了。”白玉堂笑道：“走罢，小凝。先去吃饭，等会儿我们也该动身了。”展水凝应道：“就来。”又笑道，“你叫我小凝，人家还当是小宁呢，更好了。”白玉堂也不答，先下楼去。展水凝跳出门，跟上，故意大声咕噜着抱怨：“师兄！人家都还没睡醒……干嘛不叫他们给我送上来。”白玉堂笑着，一脸无奈地回手来挽她，道：“小凝！大姑娘家，斯文些。真不知道师父当年怎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根本是没有片刻安宁嘛！”两人说笑着吃了饭，仍旧赶路。
　　出了城，人又少了起来，两骑飞驰，马头挨近时，展水凝轻问：“盟书藏于何处？”白玉堂道：“夫人闺房之中。因此也只得由你想法子了。”展水凝问：“夫人为人如何？”白玉堂道：“不甚相熟，据说温柔娴淑。”展水凝叹了口气，道：“不忍相欺。伺机而动罢了。”白玉堂道：“你准备怎样动手？”展水凝道：“没想好。相机行事。城主对夫人极是信任，若能获得夫人青睐，想来也就不难办了。”
　　一路疾驰，不过晓行夜宿。五天时间已赶了四千多里路。眼见前面闪出一座青山，白玉堂向展水凝道：“小凝，过了此山，便是城主辖地了。”展水凝点头道：“只怕我一战成名，也就在此地了！师兄，这一带如果安排数万兵卒，形势又会怎样？”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山谷，白玉堂指点着道：“若是在此处布兵，易守难攻，只需三五千人，两名大将，外面便是有十万大军也难攻进。然而若是……”说着，向展水凝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若是有两三个如他一般的人，带上三五千人马在此处驻扎，也是易守难攻，却足以困死一座城池！不必两家交手，只需下三个营寨，便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外面供给源源不绝，里面却是钱粮俱断呵。”展水凝摇头笑道：“我若是抄小道杀出呢？”白玉堂笑道：“我说过是三个营寨。”索性跳下马来，拣根树枝在地上划图，又拣些小石子儿来布阵，道：“小凝，你来看，这是青竹城。此处建城本来是想占个地利。这是我们进山之处。出山只有四条路，这是三条正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关隘，这里有城主所派的一队弟兄，其余两处却并无驻扎。再说这第四条路。这条路走到半途便没路了，得从这里的一个崖过去才能再有路。这崖所在之处叫鬼哭涧，就是说连鬼见了这地势也要急得哭出来。山涧宽阔，就算是骏马也跳不过去。最古怪之处在于，从城寨出来，这边地势低，那边高了几丈，上面只有一条铁链子桥，年久日深，都已是锈迹斑驳，下面又是万丈深渊。我去过一次，走了几十步便再不能前行，只得折回来。所以这条路其实等于死路。”
　　展水凝仔细看着白玉堂画出的图，道：“师兄所说三个营寨，这里有一个，这里也可以有一个。只是这一处关隘已经被占下，第三个营寨却要设在何处？莫非是这一处？……嗯，倒也可行。只是要这样设，这一处的兵力得是别处的两倍，才能对峙。”白玉堂点头，又悄声道：“有人来了……”故意大声道：“如此一来，纵是百万大军也休想动我分毫，待太师有令，倾城冲杀出去，里应外合，何愁不成大事！”展水凝会意，大笑道：“师兄说的是。如此一来，大局已定，小妹托师兄福，可也算得开国元勋了！”白玉堂闻言，笑得更是张狂。
　　展水凝才要再说话，只听脚步声近，树丛里悉悉索索一阵响，钻出两个人来，两人看见是白玉堂，连忙陪笑道：“原来是金堂主。城主这两天正念叨您呢。”
　　白玉堂道：“我这就带师妹去见城主他老人家。”二人站起身来，展水凝回手牵马，顺便就踢乱了地上摆好的石子，向白玉堂道：“师兄，走吧！师兄在城主面前夸我一番，只是我这身武艺若不入城主法眼，那可就违了师兄美意了。”说着便随白玉堂往里去了。
　　到得城内，展水凝很快便被引至厅堂与城主相见。一见之下二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惊，眼前这人，分明是头一次相见，怎么竟会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白玉堂替二人彼此引见了，城主屏退众人，向白玉堂道：“金堂主，孤与令妹有缘，想认下这个义妹，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这话可是大出白玉堂和展水凝意外，见惯了城主多疑谨慎，白玉堂怎么也不会想到展水凝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得到了城主的青睐，一时，竟想不起该如何作答。
　　展水凝见白玉堂迟迟不开口，心中急了，连忙行礼，心中暗道：“我为哥哥拜这反贼一拜也罢了！”却满面春风地道：“多承城主眷顾，小妹愧不敢当。”城主哈哈大笑，道：“怎么还叫我城主？”展水凝咬咬牙，屈身便拜：“义兄在上，受小妹一拜。”城主伸手挽扶。哈哈大笑：“好妹妹！好妹妹！”又向白玉堂道：“金兄弟，今后你我可要兄弟相称了！”白玉堂回过神来连忙笑道：“不敢。城主说笑了。小妹能得城主眷顾，这是她的福分。小妹从小娇养，师父一直宠她，脾气可不大好，城主还需多多包涵。”城主手一摆，笑道：“嗳！做兄长的，自然要多照顾妹妹！宁儿今年多大了？”白玉堂笑道：“小妹年方二八。”城主道：“嗯！我有个妹妹，幼年时失散了，若是尚在人世，比宁儿该小着一岁——两个站在一处还不知哪个高些呢！……来人！”
　　听到主子呼唤，随从连忙跑进来，城主手一挥，道：“后花园设宴。孤要替宁儿妹妹、金兄弟接风洗尘！”
　　展水凝和白玉堂对视一眼，随即各退一步，侍立两侧。
　　看着城主高兴的样子，展水凝心中，泛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若不是城主，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哥哥罢！他说自己有个妹妹失散了……那姑娘，可还在人世？展水凝轻叹，突然觉得，很想见见那个姑娘……

　　盛宴，极尽奢华。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说起来也不过如此罢！
　　城主命人请了夫人来，如此盛宴，竟也不过是为这四人准备！展水凝不由得暗暗叹息太过奢华。
　　酒过三巡，城主向展水凝笑道：“宁儿妹妹，你再敬嫂嫂一杯。”展水凝应声起身，为夫人斟酒，笑道：“嫂嫂在上，小妹敬嫂嫂一杯。日后多有劳烦嫂嫂指教之处，还求嫂嫂多多包涵。”夫人微笑，款款起身，笑道：“妹妹说哪里话！既是郎君的妹妹，那便如我的妹妹一般，是自家人。”说着，两人对饮。
　　酒尽，夫人拉着展水凝在身边坐下，慢慢问她姓氏名字年龄，又问到家乡诸亲。这在夫人，不过是些家常话，然而展水凝身在虎穴又岂敢有半点疏忽！这一番问答虽说是滴水不漏，展水凝心中却也实在紧张。所幸城主心中高兴，酒意已有十分，耳中只管听她两个在那里款款细语，却全未留意别的。
　　筵罢，白玉堂和展水凝起身告退，城主道：“且慢。宁儿，你随嫂嫂去罢。你身份尊贵，岂能去和那些女弟子一处。今晚就在嫂嫂处歇下，明儿哥哥带你去看房间。”展水凝应道：“多谢义兄。”话音未落只觉白玉堂在她手上暗暗捻了一把，知道他担心，便故意又道：“师兄，那，别的事就明儿再说罢？我若有事，横竖可以去问嫂嫂的，师兄不必担心。”白玉堂无奈，笑道：“也罢。一路辛苦，你也休息罢。”展水凝一撇小嘴道：“我才不累！我还要做大事呢！”城主笑道：“这丫头！你还做大事呢——你乖乖的跟嫂嫂一处，待哥哥大事一成，迟早给你个公主做。宁儿，我姓程，双名天命。你可不要连哥哥的名字也不知道就好——去罢，车马劳顿，早些歇罢。”展水凝趁机行礼告退，由着夫人携她去了。
　　城主命人撤去残席，向白玉堂道：“金贤弟，孤有一言与弟相商。”白玉堂躬身道：“不敢。请城主吩咐。”城主笑道：“说过兄弟相称，贤弟却还客气。莫非你将来称宁儿公主不成？”白玉堂方笑道：“小弟从命。”城主道：“我与太师有约，近日发兵。依贤弟看，当如何处之？”白玉堂心中一惊，忖道：“竟会如此之快？这可如何是好？”略一思忖，道：“不瞒义兄，小妹自幼熟读兵书，胸中自有雄韬伟略，义兄不妨明儿叫她来一同商议？”城主点头道：“也好。明日会齐四位将军共同商议。金贤弟，一路辛苦，你也去罢。”白玉堂连忙告退，心中暗暗惊疑不定道：“怎会有此剧变？难道我露了马脚？……不会，他不可能发现……难道京城有变？不……不会！倘若京城有变，死猫不会不设法报信给我……罢了，只能静观其变。且看水凝怎么说罢。”想着，便出去了。
　　程天命看着白玉堂出去，自己坐下，不禁叹了口气。二十余年，两代城主的精心筹备，收获的，绝不仅仅是——重霸江湖！只可惜，寻遍天下，又能有几个金懋叔这样的人才！至于这个义妹……宁儿……哎！女孩子家家，又哪里是成就大业的人！
　　程天命摇摇头，起身进内，走到案前伸手拈起那封密信。太师突然相约十九起兵，算来只有十日之期了。此时他反倒有些不安起来。原本约定的时日竟会突然说改便改了，此时尚有近半数人马不及调回，倘若依约出征，难免城内空虚，若是万一生变，那可是进不得退不得了。若是按兵不动呢？多年的筹划又怎能甘心放手！
　　程天命将信收了，道：“也罢，明儿听听他们怎么说。”才说想要将信仍旧送到夫人处，忽然想起宁儿也在那边，自己笑道：“还是不要去扰她两个了。”便将信随手夹在书中，自去歇息。
　　却说展水凝随夫人回去，只推一路上人困马乏，撒娇般嚷着累了累了，夫人果然心疼，连忙安排侍儿伏侍姑娘歇下。
　　展水凝躲进房去，吹了灯，佯装睡了，自己躺在床上暗自忖度：“五哥说会约八贤王接应，想来应是屯兵不远，只是不知反贼究竟何时动手，那些往来书信又究竟是藏于何处，却叫我如何下手？五哥说，太师亦不脱干系，如此便更加难办了！我若查不出来，叫我怎样见哥哥！我若是真查了出来，又该如何向皇上交待！罢了，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