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策藏]当归》青鹤

19、第十九章

　　十九

　　当天下午李承恩的好友便带了个人一块过来了，好友姓吴，单名一个语，刑部当差，都说是下一任尚书人选，颇得器重。
　　玄飞正琢磨既是朝廷里的人要不要让二少回避下，李承恩已然将人带进来了。
　　二少一瞧见吴语身后的人，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爹？！

　　所有人一愣。

　　叶老爷压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二少，吃惊得就跟不认识二少似的，怎么你会在这？！
　　二少反问，那爹你怎么会在这？！
　　我自然是有要事在身。
　　那我也有重要的事情。
　　叶老爷眼睛一瞪，二少下意识一哆嗦，缩到玄飞背后不敢再说。

　　李承恩引二人入座，吴语将带来的东西从包袱中取出来，道，此番平反，虽能说服圣上，可那狗贼必然不会轻易罢手，皇上耳根子软，定要被他迷惑了去，这东西，我想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承恩接了过，打开一看，竟是朝中几位老臣联名签下的请书，恳请皇上彻查玄飞一案，还玄飞清白，饶玄飞不死。
　　李承恩将折子递给玄飞，没说话。
　　二少探过脑袋咋呼，这是什么？
　　叶老爷一拍他手肘，示意他安分点，莫要瞎掺和。
　　玄飞阅后心中甚是感动，却也有几分担忧，道，狗贼心狠手辣，如若呈上此物，他必然要暗中调查是哪几位大人参与请命，到时我怕......
　　吴语笑道，玄将军别担心，这东西只是用作万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此番李府主的作为已经足够服众，更何况我等也都在揣测，圣上心中定也是不想置你于死地，才会同意将事情交付与李府主，所以我想事情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玄飞将折子交还给李承恩，仍是有些不安，话虽如此......
　　吴语自是明白他忧心为何，必然是怕平反不成，反连累朝中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臣遭杨国忠毒手，难以善终，这又道，玄将军无需多虑，几位大人既是签了字，那心中自然是有所准备的，我想玄将军也明白，此次事端虽只指你一人而来，但如若平反不成，那么所有先机可就都没有了，若不在这时候压住贼人气焰，贼人恐就此肆无忌惮，届时再想退敌，可谓难上加难。
　　李承恩点点头，道，吴大人说得不错，明日一早我就进宫面圣，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败。
　　玄飞闻言，一时千头万绪梗在心头难以言说。
　　长年孤身来去，上阵杀敌下阵带兵，无牵无挂，从未想过连累身旁任何一人替自己做些什么。
　　可如今江山外忧内患皇上浑然不觉，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
　　玄飞明白，平反，不仅仅是为他一人。

　　也是为了天策府。

　　敌人出手，当当机立断，见招拆招，破其阵法，行军打仗多年玄飞岂有不明之理。
　　只是想想却也始终有份悲戚，如若国君清明，又岂会沦落到靠一干老臣豁出性命求一个真相保一人生死的境地。
　　大唐之不幸也！
　　玄飞，你怎么了？
　　玄飞回过神，发现说这话的是二少，当即摇摇头说没事。
　　二少知他是心中有话，小声又道，你别烦恼，不管怎么样，能没事就好，你还要继续当兵，你不是说了吗，你只会当兵，能接着当兵，你该高兴，不管是用什么换来的。
　　玄飞一怔。
　　我爹跟我说，要在意朋友所在意的事，不要忧心朋友所不在意的，我觉得不管是不是朋友，都该这样，我脑袋笨，也不懂你们朝廷的事，但是我听得出来，他们在意你的性命和江山安危，那你就好好继续当兵，多杀点南诏军，他们不就很高兴了？

　　玄飞静静地看着二少，良久过去无声一笑。
　　不过是几个月不见，二少也是懂大道理的人了，倒是自己毫无长进。
　　在牢里呆了一段，竟连二少都不如了。

　　他的二少，可一点都不笨。

　　镇南将军通敌一案历时半月得以昭雪，三军雀跃，士气大增，轰轰烈烈办了场庆功宴。
　　宴上玄飞举杯向吴语道谢，没想吴语神神秘秘一笑，说这功劳可也不算他的。
　　玄飞正疑惑，吴语悄悄指了指不远处同二少坐在一处的叶老爷。
　　吴语压低声音把实话一说，叶老爷的祖父也曾在朝中任职，威望颇高，在当初就与现在朝中几位大臣的家族联系甚密，至今都有往来，渊源不浅，此番请命，多亏叶老爷大力游说，才能事成。
　　吴语又道，此事切莫让叶公子知晓。
　　玄飞一琢磨，心下也了了八九分，定是那叶老爷不愿二少与朝廷有所接触，才在二少面前绝口不提，如此倒也理解，遂道，那就劳请吴大人私下代我向叶老爷道个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吴语这一刻却是换了副脸色，诚恳又认真，叶老先生久闻你忠肝义胆，他很高兴这回能帮上你的忙，我与承恩又是多年知交，有些话我也想同你说说。
　　但说无妨。
　　在朝为官皆不易，你历此劫难，我知你心中所想，只希望你纵是对圣上再是失望，也切莫轻言放弃，你我都是一类人，我相信有朝一日。

　　江山必能光明。

　　玄飞听后，久不能言。

　　他自懂事起便追随师父杨宁左右，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斩下的敌首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伤疤遍布一身，每当大军凯旋，百姓竞相欢迎的神情都能让他忘却所有苦痛。
　　他自小无家可归，孤苦伶仃，他能明白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苦楚与煎熬，他希望能用自己毕生热血，捍卫自己所在的家国，让所有人能在这片山河里好好生活，颐养天年。
　　他比谁都渴望四海升平的日子。
　　又怎会轻言放弃。

　　当忍则忍，是为了活着看到大唐的未来。

　　二少小心翼翼替叶老爷倒了杯酒，充着乖儿，问，爹，您为什么来长安啊？
　　叶老爷欲言又止，探望朋友。
　　噢......
　　那你这兔崽子为什么会在长安？
　　二少嘻嘻一笑，我也是来探望朋友的，好巧啊爹。
　　叶老爷哼一声，道，还敢在我面前撒谎，我都听李府主说了，带着两个人往天牢门一蹲就要救人，可厉害了！
　　二少脸色一垮，心里开始发虚，爹你都、你都知道啦......
　　叶老爷想发火，碍于外人在场，又不好发作，你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如此莽撞稍有差池是会害死人的？！你说你都二十几的人了，怎么就不长点脑子呢？！
　　二少给训得委屈，又不敢委屈，我那不是着急吗...而且我最后什么都没做呀！
　　你什么都没做？你是什么都来不及做吧！若非李府主遇上你，将你带在身边，指不定你得闯多大祸。

　　二少不乐意了，开始嘀咕，我哪有那么笨。
　　叶老爷耳朵就是不尖也猜得出来他在嘀咕什么，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叹，说，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操心玄飞就够头疼了，还得操心你这不长脑子的东西，作孽啊。
　　二少听出门道了，立马有了不满，那爹既然你也是为了救玄飞来长安，当时为什么不带我一块来啊？！
　　你还有脸说！拿了信就跑了，一个口信都没留下，我在杭州找了你一宿，足足晚了一天才上路！
　　二少一听，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忙不迭给叶老爷夹了个鸡腿，讨好道，爹，爹你不生气了，都要过年了，老生气多不喜庆。
　　你还知道要过年了，一声不响就跑了，也不想想家里还有个奶奶替你担心，多大个人了还成天惹人生气，诶你跟玄飞是朋友我怎没见你受点熏陶回来啊？
　　哎您说的对，我要能有玄飞一半好肯定天天让您高兴，咱不生气了啊。
　　叶老爷的脸色这才缓了缓，二少别的本事没有哄爹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一番好哄总算把叶老爷哄笑了，二少寻思寻思，把玄飞想跟他一块过年的事情顺道一说。

　　叶老爷一听，那能不高兴吗，你个小兔崽子还是能办点正事的，来过年好，来过年好，我可是留意他很久了，现在的少年郎能有这般作为的可不多，你可得好好跟人学学，别成天净知道玩。
　　二少本该高兴，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心里头那股子别扭顿时又犯了，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儿子啊？只是来过个年你就高兴成这样，这要真认你做干爹你还不得把我扔出去啊？
　　我扔不扔没甚区别啊，反正你还会爬回来的。
　　.........
　　叶老爷饮了杯酒，看了眼不远处正和李承恩说着话的玄飞，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举手投足一派大将之风，站在那群后生小辈里着实鹤立鸡群，显眼的很。
　　叶老爷忍不住感慨了句，哎呀这要是认不了干儿子，认个女婿说不定还是可以的嘛。
　　还塞着枣泥糕的二少冷不丁岔了口气，爹你说什么？
　　我说玄飞这要是做女婿的话也很好啊。
　　女婿？咱家有拿得出手的姑娘吗？
　　去去，枉你三个小妹天天把你当佛祖供着。

　　说到这叶老爷细细一想，忽的一笑，要我看，你三妹就挺合适。
　　三妹太粗鲁了哪像要做人媳妇，做人相公都还有剩。
　　你四妹也行呀。
　　四妹？就她那家里死了只蚂蚁都要吟首诗的德行？
　　那你小妹总合适了吧。
　　二少正想数数小妹的不好，结果发现小妹还真没什么不好，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善解人意温婉可人，脾气还顶好，人也漂亮，二少想了一会，最终只好道，小妹胆子太小了。
　　叶老爷就稀奇了，三从四德里没写胆大这条啊，二少哪根筋不对了。
　　二少的解释一本正经，他说玄飞长年上战场，总归是要受点伤的，小妹莫说见血了，蹭破块皮要她给上药她都不敢，这么一处能合适吗？

　　叶老爷听后觉着言之有理，正想夸二少心思细了蓦地发现不对，你个兔崽子有点奇怪啊，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二少回答得正义凛然，事关小妹终身幸福，身为哥哥我当然要挂心。
　　你真是这样想吗？
　　那当然。
　　叶老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话说回来，比起你那几个妹妹，我该操心操心你才是。
　　二少拿酒杯的手一抖，声儿都要颤了，什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哥哥明年初都要当爹了，是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二少叫苦不迭，爹，早得很呢，别多想，先把小妹嫁了再考虑我还不迟呢。
　　嫁小妹还不容易，明年初嫁一个，明年中嫁一个，明年底嫁一个，嫁完了。
　　嘿我说爹你就不怕娘听见这话啊？你这嫁闺女还是卖猪哪？
　　你娘比我还着急你妹妹嫁人，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今年底就把三个都嫁了。

　　话到这叶老爷忽然有些惆怅，你要是个女娃就好了。
　　二少活活吓了一跳，爹你说什么呢？
　　你三个妹妹再不好都不愁找人家，你这小畜生，半辈子没让我安生，可愁死我了。
　　嘿这话说的我是女娃难道不是更愁吗？
　　你要是女娃现就有现成的夫婿啊。
　　谁啊？
　　玄飞呀。

　　二少喷了。

　　玄飞睡梦里察觉有团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当即醒了，举手要打，被子里冷不丁探出个脑袋，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一瞧，竟是二少。
　　玄飞还绷着的神情立马化了，将手放下，有些意外和好笑，怎么到这来了？
　　一个人睡冷。
　　被窝让二少带进来股属于外头的凉气，混在床上的温度里让人打了个哆嗦，玄飞摸见二少身上只有亵衣，有些讶异，你就这么跑来了？
　　二少将被子裹紧点，挨在玄飞身旁，抱了衣服的。
　　衣服呢？
　　桌上呢。
　　玄飞躺回去，二少手一伸就要抱，玄飞无声一笑，反手将二少抱在怀里。
　　二少看着二十有几，撒起娇可还一点都不含糊。

　　玄飞。
　　恩？
　　我爹说想认你做干儿子。
　　...
　　还说如果认你做女婿也很好。
　　......
　　你睡着了？
　　没。
　　那你怎么不说话？
　　......

　　玄飞想想，女婿怕是做不成了。
　　二少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真的吗？
　　恩。
　　为什么啊？
　　玄飞笑道，不可说。
　　二少急了，那不行，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不行。
　　二少那个百爪挠心，都快挠出血了，我不管，你得跟我说，要不以后不找你玩了。
　　玄飞给乐的呀，二少就是二少，脾气一犯就跟两岁的臭娃娃。
　　恩...因为...玄飞瞄了眼二少，月色里他的眼睛就像一弯溪水，我有意中人了。
　　二少恍然大悟，随即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你你、你有意中人？
　　恩。
　　............

　　二少感觉天地在黑夜里又黑了一遭，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玄飞有意中人了，玄飞要娶妻生子了，玄飞以后要有自己的家了。
　　二少呆了半晌脑袋不知哪根弦崩了，问了句，男的女的？
　　玄飞一愣。
　　二少浑然不觉自个儿问了句屁话，又问，你意中人我见过吗？
　　玄飞不答。
　　二少接着说，带我见见她吧？
　　......
　　玄飞？

　　气氛陡然就变了，二少压根没发现自个儿竟然险些有了哭腔，情绪来得既突然又茫然，他觉得作为朋友，玄飞有意中人了，这是好事，应该替玄飞高兴。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如此难过。
　　他不高兴，他很不高兴。
　　这比他当初知道玄飞要去打仗还不高兴！

　　玄飞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二少想见我的意中人？
　　二少乍一听，还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瞧着玄飞。
　　玄飞说啊，我有意中人，可是我没告诉过他。
　　二少回神了，眼眶有些发痒，为什么不告诉她。
　　因为我想...倘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他可怎么办呢？还是不告诉他吧。
　　不会的！二少有些激动，抓着玄飞脱口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死，你要长命百岁的。
　　玄飞低低笑了声，念了句真傻，战场刀枪哪理会得了你要不要长命百岁。
　　二少脸一皱，十分不乐意，那你都不想想我会怎么办吗？
　　恩？恩也对，只是我也想不出二少会怎么办。
　　哼，就知道你要小看我。
　　二少脸一抬，带着万千自信，透着月光玄飞仿佛看见他眉目里的神采飞扬，还有当初玉虚峰上皑皑白雪，那一眼无畏的坚毅。

　　你要是真死了，小爷我就穿着你的衣裳，用我的剑，代你杀敌，让所有人都知道镇南将军没死，只是去藏剑山庄学了新功夫回来了！
　　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玄飞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说不出话，许久过去才笑了。

　　二少这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