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王嘎嘎

4、拉萨之行（4）

　　肖落这边毫无进展，刘玉梅却病倒了。

　　肖建国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去伊拉克那边谈生意有些日子，因为政治纷争问题，对外来人口进行严格侦查。肖建国在侦查室呆了两天，最后托关系用钱贿赂了士兵，才能完好归来。他本身忧心忡忡，知道这件事后马不停蹄从机场下来又搭上另一班航班。手里还拉着箱子，看到苏小妹在门口等，心情无比激动。

　　两人先是来到刘玉梅的病房，多日劳累心力交瘁再加上高原反应出现一系列的反应，刘玉梅的血管插着点滴，她的脸在氧气罩的遮掩下越加惨白。苏小妹打发了那个负荆请罪的男人，得知他的名字叫周云，跟肖落同一学校医学院的学长。苏小妹好言劝说，最后看着周云含着愧疚离开医院。

　　肖建国缓缓走下，他竟然也苍老的可怕，头发白了一半，从背后看还以为是个花甲老人。精神却是饱满，他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刘玉梅，眼睛竟然是湿润的。

　　苏小妹主动走出病房，房间躺着很多病人，床位横铺着挨在一块，幸亏不闹。苏小妹随手把门掩上。

　　她落寞的走着，向坐在长廊椅子上的陌生男人要了跟香烟。坐上电梯，上了六楼。恍惚间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苏小妹想走出去，恰巧一抹白色身影进来，把苏小妹拉近电梯，苏小妹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肖落的主治医师。工作牌上属着名字，白浩然。真倒霉，怎么好死不死的碰到了。

　　头顶上想起幽幽的声音，“要不现在一起去趟脑科？”

　　咦？苏小妹不解的皱眉，瞪着眼睛，去脑科干嘛？

　　“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必要去查查脑组织结构。”轻描淡写，就跟在讲人骨拿来煲汤好不好。

　　苏小妹满脸黑线，眼前掠过两只乌鸦。

　　幸亏六楼到了，苏小妹像逃离瘟神一样跑了出去。那白医生也一起出来，跟在苏小妹的背后。两人向同一方向走去，不过苏小妹被关到门外，白医生穿着防护服进入了重症急诊室。

　　她只能站在外面，又把脸贴在窗口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实在让苏小妹烦躁。她颓然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地板冰冷。

　　过了一会儿，白浩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小妹跟个酒鬼似的歪倒在地上，没来由开始嘲讽，“这个人体自动清洁器不错，麻烦把屁股多挪动，这几天清洁人员刚好请假回家。”
　　苏小妹嘴角抽动。对白浩然的印象实在很糟糕，这嘴真缺德就跟谁欠了你百八十万似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易怒的女孩儿，看谁不爽就上前直接来上一拳。但是拳头紧握，指甲陷入肉里，疼也麻木。

　　“对了，这里不准抽烟，请注意素质！”说着转身就要走。苏小妹猛然发现香烟已经被自己捏皱，很浓的一股烟草味，闻起来并不舒适。虽然不想理会毒蛇医生，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肖落。

　　“那个白医生……”

　　脚步一滞，回头。

　　“我想知道他的情况。”苏小妹有点胆怯。他愿情况能够有好转。

　　“跟我下去。”口气不容置疑。

　　苏小妹把烟扔进垃圾桶里，搓搓手，去掉烟草屑。

　　“好消息坏消息，先听哪个？”

　　“不好的。”她以前看到一些笑话，就是故事会上的老掉牙笑话，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听哪个？然后别人回答好消息。另一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美好的事情。那人说坏消息呢。另一方说坏消息是刚刚说的都不算数……苏小妹当时还忍俊不禁，她肖落秦妖妖徐晓弦四个人玩过，大家问起苏小妹，她总是会先选坏消息。因为她怕，她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水肿消去不少。肺部和呼吸道有一定的感染发炎，导致高烧不断，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颅内手术，之前我说过他脑部跟硬物有一定的碰撞导致颅内出血，压迫神经，又因为没有及时抢救，骨碎片在脑内不断侵蚀其他组织，这是造成他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现在面临着两难境界，不做手术只能维持现状，高额的医疗费用只能维持他有心跳，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其他突发事件，他这辈子就跟植物人没两样。要是做手术风险性太大。成功率太低。”

　　“大概是多少？”

　　“我只能说，前几年我们医院有五个案例，最后只有一个存活。”

　　苏小妹将近绝望。

　　“但是也不需要太担心，我们这方面有专家，医疗设备和开颅技术也是全省最好的。”看到她脸色不佳，多少想要宽慰。

　　“但愿是。”

　　“好的方面呢，其他心跳体温相对稳定，水肿也逐渐消去。明天你们就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停留时间不能太长。”

　　嗯。苏小妹浅浅应了一声，起身要走。白医生在后面幽幽问了一句，“你是苏小妹？”

　　“你怎么知道？”苏小妹回头诧异问道。

　　“警察在他身上搜到手机，要不然怎么联系他的父母！”

　　哦。没问原因为什么猜到，神情恍惚走出办公室。

　　“别忘了把医药费交齐！”后面又飘来这一句。

　　晚上接到一个电话。是经理。大家都喊他老大。

　　他在那边拿着独有的大嗓门对着话筒吼！“还想不想干了啊？寒假在家太舒服了连工作都忘了吧？你怎么就不忘了吃饭！”

　　苏小妹把电话远离耳朵，那款最老旧的诺基亚音效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苏小妹甚至能够想象出经理在那边暴乱如雷的样子。

　　“老大真对不起，我在这边有点事儿，我想着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我能不能口头辞职？”在那家公司工作了一年半，从苏小妹大三实习下半年就过去了，那是一家刚注册不久的公司，对人才需求并不会很看中学历。其实说白了那办公室加她也就六个人，她坚持在那边呆了一年多，按理说也是元老级人物了。经理年纪也不大，比自己大四岁，年纪轻轻也算是自主创业了。两人平时“明争暗斗”，经理脾气不好很冲动暴躁，但是对苏小妹很照顾。

　　这让苏小妹想起了白浩然，果然，嘴巴恶毒的男人还真不在少数。

　　“辞职？亏你说的出来，现在翅膀硬了想另谋高就了是吧！苏小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难民收容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我的同意这事没门！”

　　经理肯定怒发冲冠了。苏小妹想。虽然是小公司，规章制度还不完善，但是没经理的同意，想走都走不了。

　　“我必须辞职！”苏小妹不是吃素的料，她已经做好主意，以前对他还留有三分薄面那是因为他是自己经理是上司，现在还没辞职苏小妹却觉得自己不是他的手下了，脾气也开始暴躁起来。我要走你奈我何！

　　“走不走由我定！这件事下次你亲自来我办公室再说，我不允许自己的员工口头辞职！你说你这给员工带来多差的影响后果完全就是不按规章制度办事！我暂时给你一个星期好好想想，没想好不要给我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就晦气！”啪的一声，挂断！

　　苏小妹彻底无语。还懂不懂尊重人权！也好，至少先拖一个星期。

　　突然想起很重要的问题，不好意思打电话怕挨骂，直接发短信。

　　经理，你还欠我一个半月的工资没付……

　　很快手机震动。简单明了，两字外加一标点符号。去死！

　　找了一个最近的取款机。把卡里大学打工兼职跟工作一年存下来的钱全部取出来。全部家当也就一万左右，还是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存下的。据了解前几天的医疗费都是周云发动同学凑钱交上。苏小妹虽觉得这样不好，但也无可奈何，眼下自己这点钱根本做不了什么。白医生说过，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其他突发事件，他这辈子就跟植物人无两样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着。就单单护理费来说也是数以万计。就算手术成功，成功后的一系列费用肯定少不了，这点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苏小妹开始发愁！

　　第二天三人早早守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肖建国精神状态不佳，匆忙赶回来没来得及休息照顾了刘玉梅一个晚上，刘玉梅身子依旧虚弱但是还是坚持起来想要见见儿子。苏小妹没有多加劝阻。父母的心情，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他们千辛万苦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能看看肖落并且看着他痊愈活泼乱跳吗？

　　白医生跟两个护士先进去。出来的时候同意让家属进去。但是要一个个来。

　　发了防护服。苏小妹贴在窗口，看着刘玉梅泪眼朦胧。儿子就躺在这里，我们的阿洛就躺在这里，看着你受这样的痛苦，妈妈却无能为力。她伸手想去触摸肖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消念头。肖建国眼泪在眼眶打转，愣是没有掉出来。他想起那边，阿洛念高一，玉梅也是这样躺在医院满身是血。那次他痛不欲生整夜整夜失眠，他想，肖建国，如果刘玉梅保不住了你该怎么办？后来她转危为安，他的心也早已残缺不全……老天到底怎么了？我肖建国这辈子行得端立得正，却在生意上多了些伎俩。老天啊！你要惩罚就冲着我，何必让无辜的人牵连其中！

　　这些年为了赚钱，为了给妻子儿子更好的物质生活。他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看着自己的公司一天天壮大。这一年却不似那么平淡，行业竞争压力大，竞争商家使出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出现大鱼吃小鱼吞并小公司。公司这边状况连连，家庭也出现问题……肖建国老了，他真的经不起过多打击……

　　等苏小妹最后进去，刘玉梅也哭够了。她安静的可怕，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苏小妹进去时，能够感觉得到背后火辣辣的注目礼。

　　她突然变得紧张。好像突然之间进了别人的地盘般无所适从。在外面趴在窗口上时，苏小妹迫不及待想进去，想进去看看真实的肖落，而不是隔着一层玻璃，好似永远的隔阂。可是一旦进去，插满试管的肖落像是睡美人，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只是沉睡。白医生说他尚有心跳有呼吸，那么，苏小妹想，你只是睡着了吧大洛？

　　她坐了下来。面部戴着口罩。她突然想跟大洛说说话。就跟小时候一样，就我说，我一个人变成话痨，你在一边听着就好。不过你要偶尔回应一下否则我会以为你睡着了……

　　可是声音却发不出来。话到嘴边最后通通变成无声，她想摆手势，但是那人就躺在那里闭上眼睛，他肯定看不到。

　　有人戏言，人的一辈子，活着短短数十载，然后陷入冗长的睡眠。活着多不容易，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选择死亡？反正以后死去的时间可长着呢，所以要好好活着。苏小妹那时候忍不住要笑，什么歪理邪说？

　　现在总算明白。他说的不过是种生活态度是求生的意志力。只要想活着，总会排除万难最后赢了阎王爷的宽容活生生的回来吧。

　　上次有人跟我求婚了大洛。你不认识，他没你高没你好看念书也没你好文采也不如你，他只是大专生踏踏实实有上进心的青年。他叫苏致远，跟我同年级不同专业，他学计算机对我很好，我们公司相隔很远，但是他还会坐很久的公交车来看我，给我买很多好吃的零食，在我难过时安慰我。小静说我们俩天造地设。他就在一边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洛你给我出出主意好不好，从小到大就你的脑子灵活主意最多，你说我要不要嫁给他？嫁给他你会祝福我们吗？会给我们当伴郎吗？

　　嘴边有股咸湿的味道。

　　她只是默默流泪，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