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王嘎嘎

22、 微妙的习惯（2）

　　越想记忆掩埋，记忆越是清晰可见。

　　从北京回去，苏小妹的心情沉痛万分。而那块血迹斑斑的布块，竟然在回学校的路上丢失了。

　　因为无缘无故消失这么多天，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教导一番。回寝室又接受大家的拷问，她已经心力交瘁。

　　躺在床上，身体不适，下身的伤口在发炎，可能用力过猛引起的。偷偷去药店买了些消炎药擦在伤口上。

　　幸好的是，伤口没有恶化，也没有发烧，算是苏小妹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后天就去实习，如往常那样，大家一起聚会。都是熟悉的人，苏致远杨天一还有他的几个室友，苏小妹全寝室。大家就是喜欢火锅店，专门弄了个包厢。

　　大家闹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苏小妹就是倒霉，啤酒瓶每次都青睐她，这些没良心的家伙个个想着窥探她的私密，问出的问题刁钻邪恶，搞得每次苏小妹都缴械投降，认罚喝酒。

　　喝的太多，最后苏致远看不下去，自动要挡酒，大家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通通变本加厉灌他酒，不过他有的是逃酒的方法，才不像苏小妹这一根筋，让喝多少就喝多少。

　　因为苏致远的行动实在可疑。大家纷纷拿他跟苏小妹开玩笑，杨天一用酒杯撞他的手肘，低声说，“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苏致远只笑不语，盯着被大家围攻的小妹，笑意更浓。

　　“你死定了！苏帅，苏小妹这家伙一根筋知道吗！缺少爱情这根筋！”

　　苏致远耸肩，苏小妹就是又笨又呆才可爱嘛！

　　兴致正浓，老三的电话响起，放在耳上接听，很快递给苏小妹，说是她的电话。电话交接好又继续玩乐了。

　　从人群中挣脱出来，躲在门外接电话。

　　是翠花。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只是在完成一项播报任务般，告诉苏小妹，她跟苏志林离婚了。

　　……啊，还是离婚了。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大受打击。

　　草草说了两句，听到翠花说让她实习完回趟家，她没应答就挂了电话。

　　离婚，她的家庭从今开始彻底破碎了！

　　是想要哭，不过不敢哭，朋友们随时都可能会出来，被看到的话肯定会坏了氛围。里面的喧嚣热闹此刻不是自己能插入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排斥，跟大家的开心相比，自己显得可怜兮兮。

　　走廊有服务员走过，每每都会侧脸看一眼站在门边发呆的苏小妹，仅此一眼，不当一回事。难过的时候是想要得到安慰，虽然更多时候安慰显得苍白无力，要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寻求安慰不是想要改变已发生的事实，而是想证明，在我难过的时候，还有人是在乎我，实实在在的在乎，哪怕站在一旁，什么话不说也好。

　　匆匆而过的人太多，这个社会太忙碌太浮躁，很难有人心平气和去理会陌生人，维持自己生存已经够辛苦，哪有空闲的精力去多管闲事！

　　这个时候，出来的往往是某个人，只有他。就像小时候的大洛，高中的徐小弦，现在的苏致远。

　　一个就足矣。

　　苏致远推门出来，碰在在门外发呆的苏小妹，他一直看苏小妹不回来，准备出去找找。看她的样子，心情不太好吧……

　　进去跟大家知会一声，说有点事情要跟苏小妹出去一趟，让大家不要等他俩，吃完就可以走了，他来买单。大家也没在意，一听到苏致远买单，大家纷纷大呼万岁！

　　这次没带她去吃好吃的，没去甜品店，就在街上闲逛。天色暗下来，晚上还是很冷的，不过大街上走动的人出奇的多，这几天搞冬装促销，很多人抢着买打折的衣服。苏致远一向喜欢行走，特别是在黑夜，夜色笼罩，天空笼罩在黑色中，只有地上的灯火亮堂，这种感觉很奇妙。人们无法掌控的自然现象，智慧的人类却能创造更好的意象空间。

　　跟喜欢的女孩散步，这很幸福。如果两人能够心意相通，那就真是十全十美！

　　街上的情侣成双成对，他是多想牵起女孩的手，就狠时机未到，还是忍忍吧。

　　不想说话，两人在这点上倒是默契，周围再嘈杂，跟他们也无关，想要安静一会，不排斥外部的声音。离马路挺远，是想着从店门口走过，之所以喜欢经过门面朝前一直走，是因为可以听清楚店里放出的音乐、闻到的奶茶和蛋糕香味、观察挑选衣服抉择不下犹豫的面容、看面带倦色无精打采的服务员、感受时尚前卫与复古潮流合为一体……不想说话又不愿意寂寞思考，那么，就学着观察学着倾听学着感受。

　　纵然心里好奇要死，苏致远也不会主动去打听这些天她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他不愿意给苏小妹留下不好的印象，当然也怕万一恰巧是个伤口，那揭开伤口的他会不会太残忍呢。

　　她要想说，自然会说。

　　让她留有自己的私密，是尊重她的同时，也在克制自己。

　　苏致远发现身侧女孩放慢脚步，回头看到她在一家影像店逗留，退两步，盯着苏小妹犹豫挣扎的脸庞。

　　“进去？”苏致远问。

　　“不了。”虽然拒绝却没有离去的打算。店里灯火通明，不过玻璃门是合着的，透过玻璃门望进去，一个女孩趴在桌上睡觉。耳朵里飘来一首歌，这两年很流行的《十年》，大家都喜欢陈奕迅。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泪

　　不是为你而流

　　也为别人而流

　　…………

　　苏小妹跟着哼哼起来，直到这首歌播完换成另一首。苏致远安静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走吧。”甩下这句自己先走一步。

　　苏致远跟上，突然没了继续走下去的兴致。

　　不料苏小妹对自己的烦恼开始娓娓道出。漫不经心的走着，佯装无所谓的心态。

　　“我有没有说过，”她把手指扭成麻花状，“我有没有说过，我爸妈感情发生变化。”

　　“嗯，说过。”

　　“以前我认为吧，他们是世界上最登对的，我妈有点强势给人感觉很泼辣，我爸性格温和好脾气。我常常会想，他们要是不在一块就真的没天理了，我妈的臭脾气估计也只有我爸受得了，生活不是恋爱，需要找个性格互补的一起是最好不过了。他们生活平淡和谐，爷爷在的时候气氛更好，作为儿女他们两人都很孝顺。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也开始对现状表示不满。”

　　“高考那个阶段闹得很凶，两人都躲着我，怕影响我。不过我觉得闹过后把问题说出来肯定能解决，我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大人之间的感情生活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他们一直在吵架，也有打架，我看过我妈一个人躲在房间哭，我爸也开始不太愿意回家。后来有机会上大学，其实我早就厌烦他们之间老是吵架不断的吵架，我想离他们远远的，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凭我的能力可以解决，那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吧。经常打电话回去，我妈都不开心，这点我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缓和。之后也渐渐不乐意打电话回家，怕我妈，怕她会忍不住在电话里哭，要真这样，我肯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快要毕业了，他们终于要结束了，这场战争耗时已久，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刚刚你妈的电话？”

　　“嗯，她打的电话，前一段时间，我们两人在KTV那次，我爸就来了电话。他跟我说，‘父母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宁愿抛家弃子，宁愿不要我妈和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考虑很久了，他这么大的年纪还想着寻找自己的幸福。好，我承认，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但是那要建立不伤害别人的基础上。那时候我认为他伤害了我也伤害了我妈，我对他很不理解。他是给了我心理准备，为离婚给我心理准备，不过这话从他嘴边说出来，特难受！”

　　“我妈今天给我电话，宣布两人结束了，离婚了。从今以后，我的家庭破碎了，回家再也见不了他们两人呆在一块。我爸很快会搬出去，跟他的幸福住在一起，那我妈呢，我妈怎么办，她只能一个人守在家里，一个人起床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会一直单独下去。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不能原谅他们。”她指指心口，“这里过不去，就算我努力说服自己，还是没有办法。”

　　“勉强一起不会快乐，他们为了你坚持这么久，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离婚是考虑很久才决定的吧。”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不懂事？”苏小妹问。

　　“不算，你只是还不习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思考而已。他们也不容易，做出这种决定都会觉得亏欠你吧。”

　　“他们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希望他们能够顾忌我的感受，我是他们两人曾经的爱情结晶，他们分手，作为女儿，我很难受。”

　　“在心理上，你还稍显稚嫩。”

　　“你是觉得我自私吧？”苏小妹停下脚步，有个流浪汉坐在地上弹二胡。“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是我的自私无非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你所谓的完整必须要牺牲两个人的幸福为代价，就算是完整了，那也不过是表面，表面的完整不会是你所希望的，到时候你还是会像现在这样自我挣扎。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从今以后，你要更加孝顺父母，双方都一样。你要记住，两人不在一起生活不意味着他们不爱你了。”

　　“苏致远！你知道不，从某种程度来说，你的宽慰很让人火大，也很残忍！”

　　“哦，我可没安慰你，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苏致远摸摸她的头，原来她的头发长这么长啦，“安慰更多时候很廉价，一点实用性也没有。我希望你能找到思考的重心，有效的解决问题。”

　　“你真的……真的很让人费解！”无语，怎么没人告诉我，跟苏致远诉心事一点都不可爱，还不如跟徐小弦说，那家伙可爱多了。

　　继续走两步，苏致远突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喂！你会把心事告诉我，我很高兴……”

　　苏小妹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