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沈家有子年十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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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江的繁华已经堪比缙国的都城崇德。
毕竟是鱼米丰足之地，且地远朝堂，百姓多是家底殷实而淳朴自得。日出而作，日落后城里也多的是游街的活动，较之都城，丝毫不逊。
譬如现在，一大一小俩人正翩翩于宁江最繁华的街道，白衣渺渺，衣袂纷飞。
华灯初上，四下灯火通明，昼如白日。人群熙熙攘攘，叫卖不绝。
沈毓自是雅致如闲庭漫步，潘序尽管没见过这么多人，却也偷偷瞄着沈毓，有样学样。
路人频频侧目，如此美人，还是一双，实在叫人赏心悦目！看模样该是兄弟，哥哥眉梢含笑，贝齿微露，皎皎如深空月明，泠泠似水中花影；弟弟身量未足，却也难掩秀致之色，但比起哥哥来多了份拘束，少了丝无羁。
走进了看，才更是令人赞叹：兄弟二人右眼角下皆有一颗莹莹红痣。远看如月下谪仙脱俗不染尘气，近看是人间妖魅诱惑勾人心弦。
“毓哥哥……”潘序啪了一声打开手中的青竹骨扇，掩了嘴轻声叫道。扇面素白一片，不曾着墨。
“如何？”沈毓答道，啪的打开纸扇。原来沈毓手中也有这样一把，尺寸较之潘序的稍大，却也更为相配。
“我们…这要去哪儿啊，走快些吧，等会就要寻不到客栈了。”潘序说话间左右顾盼，脸中满是羞赧。这路人的眼光……好吧，她潘序，从未如此被这么多人盯着瞧过。
原来是害羞了。
沈毓袖风一扫，竹扇即合，只见他侧目微笑，低低说道：“阿序，你若看不见别人，别人看不看得见你，就无关紧要了。”
心思被猜中，潘序咽了口口水，微微眯眼，再睁开时，眼中不安羞赧褪去大半，坦然面对众人或探究或赞叹的目光，虽然看的出是勉力为之，比起沈毓的波澜不惊差得远，可较之先前，实在大有进步。
聪明的孩子就是好养些。沈毓微笑。
而潘序忽然想到了什么，竟迈不开脚。
沈毓侧身继续向前，却发现潘序没有跟上来，又驻足回眸，略带疑惑看着潘序。
似是陷入了沉思，潘序茫然地问道：“那你，看不到别人？”
身形微滞，沈毓趁势打开竹扇，掩盖去半面精致的面容，虽然只是一瞬，却也恢复回了从前的清朗澄澈：“阿序。我们到了。”
潘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自己刚才问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我看看是什么地方要毓哥哥赶这么远的路……怡红院！”
方才一直想事，没仔细听仔细听，可这一晃眼，竟然已经换了个地儿。
怡红院！怡红院！怡红院！怡红院！
潘序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雷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劈了个清清爽爽透透彻彻。
而沈毓只是摇了摇竹扇，微微笑道：“阿序，掏钱。”
怡红院，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优雅的词，只是.....
阿序咽了一口口水。
“公子才来，奴日日思君盼君，总算盼来了公子！”老鸨也不至于丑成如花样，可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脂粉堪比糊墙的泥，还愣是质量好的只见龟裂不见掉粉，看来是有钱人，用的上等脂粉。
老鸨见沈毓的俊俏模样，已经丢下其他人迎了上来。
沈毓也没多言，直接让潘序抽出张银票递上，而后说道：“找个最热闹的地方。”
不多言不多问不多言不多问……潘序心中默念。
“哎呀，公子贵客啊，这边请这边请。惜月，快快把凝香叫来！”老鸨见着那厚厚一叠银票，只是一张就是一个红牌姑娘的卖身价，眼中放出金光，叫人去喊来怡红院的花状元顶梁柱。
沈毓随着小厮上楼，唇角微微勾起：“我不喜欢太冷的，嗯……那些不错。”手指随着眼波一转，指向侧门攒动的一小群金色的影子道。
老鸨一看，思索了一会，道：“公子稍等，奴这就去将她们唤来！”
虽然这些都是怡红院乃至整个宁江最好的舞姬，今夜能汇聚如此之多的香客也不少是她们揽的功，可这眼前这位公子，出手阔绰不说，身上难掩的贵气之色恐怕不仅仅是有钱能做到的，更是权势贵重之人。且说离她们上台还有一小段时间，这会儿先应承下不拂了他的面子，待会自己好言劝一会儿，看着公子随和，想来也是会放人的。
思罢，还偷偷笑了一下，这才两位公子，其中一个还如此年幼，竟然要十几个姑娘伺候。
被领到大堂二楼正中最好的单间，沈毓和潘序都坐下，等着姑娘们上来。
沈毓随手从壶中倒了杯水，凑到鼻尖前闻了闻，略微皱了皱眉，问道：“阿序，可会喝酒？”
“娘亲从不让我沾酒，我也不知自己酒量如何。”潘序依言答道。
自己也是不爱喝酒的，可来了若不喝酒总归是让人起疑。“罢了。你去睡觉吧。”沈毓说道
潘序绝对已经见怪不怪。
入夜，刚上床便被不知从哪里潜进来的沈毓从床上拉起。好在自己睡觉都不会穿太少，便匆忙披上衣服与他出来。
而后是在街角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丹砂，在他自己的右眼底也点了一颗红痣，色泽大小皆与她的极其相似。
接下来便是怡红院。他俩都是不爱热闹的人，才有早早入睡的习惯，可沈毓却要求最热闹的大堂正厅二楼用纱幔隔开的雅间。而后是……不喜太冷的姑娘，那群舞姬确实奔放。
心里本多是疑问，可是看到沈毓清澈无害的双眸，便想到先前的“相信我，别问为什么。”于是强忍着诧异跟着他一路而来。
所以，沈毓这么真诚的“来青楼然后睡觉”的建议，她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好吧，潘序乖乖地爬上一旁的卧榻。
尽管不是很明白青楼的实质，可也在书中读到过，君子不涉赌坊青楼庖厨，青楼里的姑娘都不是良家妇女，青楼里的男人……潘序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着沈毓，青楼里的男人，都是坏男人。
听见一串串铃儿般清脆的笑声，几个金衣玉女挑起了纱幔，却见席间只坐着一位公子，白衣胜雪，面清如玉，微微颔首，唇角轻扬，恍若仙人。
沈毓被人打量，不恼，被人轻薄，不恼，被人言语调戏，不恼，有姑娘与他说话时，若是正常的问题，还会轻轻放下酒杯，侧身回答她，眼中没有贬低，没有情欲，仿佛只是朋友之间的嘘寒问暖一般。
渐渐的，这群自小被教会如何勾引男人的女人，腰不再扭了，不再笑得娇媚欲滴，不再往沈毓身上贴，被沈毓感染了一般，一个个都做好，只是偶尔夹菜敬酒。
若有旁的人在，只怕会诧异自己来的不是妓院。
“沈公子，这位小公子怎躺着？”早有人想问，可这地儿的规矩就是，见着什么都不要多问，好好服侍就是。可眼前这位公子…实在不是常人，若空中明月，可又觉得若是踮着脚也能触到的模样，于是便大着胆子问了。
“方才偷喝了杯，醉了。”
“嗯…沈公子，您和小公子的这点丹砂，可真是漂亮。”一位年岁较小的姑娘瞧了好久，才很是羡慕的说道。
沈毓眼里的笑意更深：“这是我在路上所见，瞧着漂亮便和弟弟也点上来。你若喜欢，我也可以帮你点。”
姑娘毕竟脸皮薄些，看看身边的姐姐都掩着嘴偷笑，便垂下头不好意思说话。这文眉点砂之事，原是闺房之乐。
不过红尘女子也没多的这些顾忌，难得的羞赧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在沈毓面前显得随便，这一会儿就有女子喊着：“芊芊不愿意，我愿意，公子给我点吧！”说着便挤到沈毓身边，那叫芊芊的小女孩子恍然醒悟过来，忙说：“姐姐快走开，我先！”这一说，周围的人都笑开了，芊芊红着脸凑了上去。
这一切似乎都与沈毓有关，却又似乎与他无关。他在这里，事情因他而起，可他只是浅浅笑着，淡淡看着。听到这里，便从怀中掏出丹砂和笔，就着酒，给芊芊点起朱砂痣来。
沈毓点的很认真。
眼眸凝在芊芊的眼角，没有一丝的唐突和情色，认真而专注，可就是这样细致的神情，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在暗处，手指轻轻攀上眼底的红痣，微微睁眼的潘序似乎有点明白了沈毓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好了。”
被边上的人推了一下，芊芊才晃过神，却见沈毓轻提着嘴角，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满意之情，心脏又不由自主加快跳动。
“哇，漂亮啊！”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红痣，整个人都…妖娆，对，妖娆起来了！”
“我也要我也要！”
“公子给我也点一个吧！”
“我先啊公子我先……”
沈毓眼底的笑意更深。
当晚，怡红院的歌舞再次无例外的轰动海宁。只是随着歌舞蔓延全国的，还有这种在眼底点红痣的、被叫做红蚀的眼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沈家有子年十六（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