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梦——姐弟恋日记》白水明

2、告别

　　“媛媛，我们走吧。”一个男人半伛偻着腰从黑暗的走道里出现，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我的儿子……”那个被男人称作媛媛的妇人，正坐在门口边的长凳上，出神地哭泣。手绢早已打湿了无数次。
　　男人从上衣西服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手帕递给了妇人。
　　“我要我的儿子！”妇人打掉了男人手里的手帕，甚至都没有看男人一眼。
　　手帕掉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如同凡尘中少了一个人影，无声无息。
　　男人张开嘴，嘴唇翕动了几下，可是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右手还是拿着那个盒子，左手只能无力地垂下，手指毫无办法地颤抖着。
　　“姐！”本来空无一人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比妇人年轻一点的女性，削瘦的脸庞是一样味道的泪水，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刚才那个妇人的怀里。
　　妇人被这一扑吓了一跳，哭声竟渐渐止住了。
　　“姗姗你来了啊……没事的，我没事了。嗯。真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和。伤心在她的声音里，似乎只留下了一点点嘶哑。
　　“姐……郭麟走了啊。……”不断的哭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回响起来，刺耳又让人难受。
　　“姗姗……没事，我们出去吧。说好的去海边不是吗？走吧我们出去吧。”说着用手臂沾了一下眼睛，原本她的眼睛就大大的，虽然这两年胖了些，但这一哭完，原本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出来了。
　　当年郭麟他爸就是喜欢她那个样子，才疯狂去追求她的。
　　那时候郭麟他爸也就是刚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子，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当作资源，只是靠着一张还算真诚的脸，还算朴实的笑，一个还算精神的毛寸，让老丈人就这么看上了这小子。
　　当然，老丈人现在没看走眼。
　　“他爸……唉，镇庭，我们走吧，你说过要带我们儿子去海边的。还记得吗？”林媛媛已经整理好刚才被自己揉皱的衣服，作势拍着灰。
　　也许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吧。
　　那个年代公交车还很少。满大街都是骑着自行车奔波在路上的人们。
　　顶着凛冽的风，头发在空气里无根地飘着，只好抓住头顶那小小的一片肌肤。
　　这里距离海边不算远。林媛媛在前面走着，比平常略微有点不稳的脚步，不算高的身高，一看就是当惯了小女人的模样。
　　林姗姗怕姐姐支撑不住倒下，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姐姐的右臂。一边看着路一般匆忙地跟随着林媛媛的脚步。
　　郭镇庭在她们身后不远。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八字步，从年轻开始就是这样了。
　　可是那种沉重的感觉却是曾经没有的。好像千斤的担子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正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又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掉在身边，让人惊颤不已。
　　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走。
　　其实说起来郭镇庭对他儿子一点也不好。郭麟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像他妈妈：听话顺从，见人就笑，打小就单纯。
　　除此之外连长相也和妈妈神似。刚出生时候就是大大的额头上几根稀疏的毛发，像极了三毛小时候的样子，连林媛媛抱到他的时候都乐了：“镇庭，就叫他三毛吧？”说着，给怀里的小肉球又裹紧了些。
　　小小的郭麟倒是不老实，本来闭着眼睡的好好的，被妈妈不小心不知道捏到哪了，咂了咂就开始撅着眼睛大哭。
　　“看起来咱儿子是对这个名字不满意啊？他可是我家的长子长孙，他那过去了的爷爷早就给他起好名了，就叫麟吧。”那时候郭镇庭还是个年轻小伙，瘦削的面庞腮帮子能看到牙印，三根筋挑着一个脑袋。
　　“郭麟……好吧听起来还不错。”刚升任妈妈的林媛媛满意地拍了拍哭声渐小的小郭麟。
　　现在，他又回到母亲的怀抱了，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他不再哭，不再闹，不再对着妈妈微笑撒娇，可是林媛媛却抱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
　　“镇庭，你觉得你对得起咱们儿子吗？”对着海风吹了好一阵，林媛媛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说的时候并没有看她的丈夫。
　　“我怎么对不起咱儿子了……他这次摔伤也不是我的错啊。”郭镇庭被林媛媛闹糊涂了，急着撇清自己的问题。
　　殊不知，女人最怕的就是男人不负责任。有时候仅仅是一句话的事，你哄一下是一个样，抱怨一下就是另一个样。而推卸责任，显然不是让人喜欢的样子。
　　“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没给你找一个好爸爸。”说完这句话，她根本就没看一眼身边的郭镇庭。
　　从此，郭麟的名字在这个家庭里，就变成了禁语。没有任何人再提起，没有任何事可能勾起这个话题。因为如果有人谈到他，林媛媛就会崩溃。
　　甚至在她又有了一个儿子之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