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锦》醒来方知梦一场

3、血色魔珠（上）

　　下山那天阳光很好，师父说带我去个地方，十五岁的我，未曾下过山的我觉得山下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山中孤冷长年孤身一身的我甚至连话都不会说，要不上遇上师父，自己是不是就是一辈子的野人了。
　　山下是江南水乡，阳光明媚，才子佳人，小桥流水，艳阳天下黄发垂髫。师父如是描述。
　　韩府，鎏金大字的门匾，古朴的四合院，这是一个有年代的书香门第，进去吧，师父笑容也如阳光般明媚。
　　院子里有一个大池塘，假山林立，爬山虎蔓延在假山上，整个院子平添几分衰老的落寞，白墙青瓦，每一个厚重的木质门里掩映着房间的布局，透露出神秘的气息，瞬时将我围绕。
　　“你害怕？”师父感觉到我的异样。
　　“没有，只是为什么没有人呢？”我问。
　　“她们在里面的院子里。”师父说着就拉着我向院子的更深处走去，步伐轻快，我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愉悦，他喜欢山下的一切。
　　院子的深处是豁然开朗的亭台楼阁，山外青山楼外楼，视野宽阔，但仿佛无穷无尽，小桥流水，原来江南就在此中，来来往往忙碌的丫鬟，仆人，仿佛没有见到我们，师父指着远处的最高的阁楼，“落茱，那便是你以后的家，你在那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来接你。”
　　我答应了他，三年，三年前他说他在山上三年，三年后他带我下山，他说到做到，所以我也愿意承诺他三年。
　　阁楼里的日子是孤寂的，倘若没有师父的出现，我在深山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孤寂的感觉，那是一种没感觉，可是一旦拥有过再失去，这种滋味便不好受。
　　我总喜欢站在阁楼的顶端看尽韩府高墙内外，看见江南四季变迁的繁华与落寂，春去秋来，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一种从未有的生长感，阅历了尘世，心里慢慢有了变化，原来我师父于我是那么重要，日日盼君归，转眼三年已过.
　　那天我穿了我最喜欢的红袍，红袍潋滟，春色生辉，我赤脚倚在生香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仆人见惯我这般也没人正眼瞧我，从朝霞到晚夕，我都在等他。
　　那天到了很晚很晚，寒气深重蔓延全身，最后一个丫鬟递给我一封信，字迹清新飘逸，我再也熟悉不过，可里面的字却让我如坠寒冰---三日后，嫁给韩家三少爷，我会来接你。
　　我会来接你，会来接你，我把这句话念了好多遍，多到我忘记了前句，于是我只便记得他会来接我的。
　　嫁衣红的刺眼，我的肌肤雪白的不似凡人，镜子里的我明眸皓齿，长发及腰，就是自己都移不开眼，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18岁的年纪，正是最美的芳华岁月。
　　“姑娘的长相不似凡间人啊”为我梳头的老婆婆感概。
　　我坐在层层红色幔帐的新房里，没有睡觉，没有吃饭，就这么寂寥的等着，等着师父回来。
　　三天后，我还在等他。红烛燃泪，烛光把千机阁内外照耀的如同白昼，此时我的心情却在
　　下沉。
　　我在等，等我的新郎，我想对他说我早就有了心上人。
　　我在等，等我的师父，我要告诉他，三年来没日没夜，我都在想他。
　　短短的几个小时，漫长的难以忍受，三更时过，我谁也没等来，我的指甲早已变得通红且利长，内心的委屈与恼怒使我全身炽热，那些年代久远的记忆也呼啸而过，我原来是妖，一颗修炼千年的红色魔珠。
　　天亮了，我起身向外面走去，我要问问这是问什么，问什么把我当猴子一样耍，我从楼顶飞了下去，漫天红色的千机阁外，触目惊心，竟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红绫与白绫，差了多少，却只是两相对比，煞是刺眼而已。
　　我呆立在院子门口看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行色匆匆“少奶奶，三少爷昨日猝死。”那个平日给我送饭的丫头哭着对我说。
　　可我不关心什么三少爷，我想知道我师父，他在哪？怎么还不来接我？
　　可我说不出口，千机阁门口竟然被下了结界，一个妖怪触碰后修行全无甚至粉身碎骨的结界，我的修行太低，1500年的修行，可笑我还对师父说我15岁。
　　我不是舍不得我一身的修行，而是如果我拼尽力气破了结界，我只有十分之一的胜算，那么意味着我和师父，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我不敢赌。
　　我在等，千年之后，这里的结界将会变弱，而我的修为将会提升一半，到那时上天入地我也要问问师父，当年为什么要负我，还有这结界，到底是谁要害我。
　　我又开始了深山里面似的生活，千年，日日夜夜我都是在修炼，我明白，我若是晚上一天，师父就可能又经历一世，那么我找他将会更困难。
　　尘世千年，王朝更迭，而千机阁却因为一个妖而没有受时间摧折还是那么屹立在江南繁华处，而韩府却易了几回主，如今的主人还姓韩，却物是人非。
　　那个阁楼里有一个穿着红袍的女人，小男孩在母亲怀里问。
　　“你看见了？”母亲是一个少妇，端庄美丽。
　　“恩，很漂亮，她每天晚上都站在阁楼的顶端。”男孩说。
　　母亲秀眉微蹙：“孩子，那个阁楼有千年之久，顶端都是塔式的怎么能站的住人，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你还小，长大后就不会看见了。”。
　　还差十年就满一千年了，这么多年来我用法术查找师父的气息却从未找到过，千年来他竟然从未转世投胎，而就在这时，我却感觉到师父就在我身边，这种强烈感致使我等不及了，我怕错过后就是又一个千年。
　　这天夜晚我赤着脚，穿着美丽的红袍，穿越了结界。
　　“姑娘。”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白白净净，素衣白袍，笑容讨喜的很。
　　“终于见到姑娘真人了，十年前我们搬到这里的时候就见到了姑娘，母亲还不信，今个你可算从上面下来了。”少年说。
　　“哦，我叫做如是，韩如是，姑娘呢？”少年一边洗毛巾一边问我。
　　“那，擦擦脸吧，你睡了两天了。”他把毛巾递给我。
　　“我不知道我叫什么。”此时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哦，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倒在千机阁门口，看来姑娘是大病了一场忘了许多东西。”少年说。
　　“可能吧。”我说。
　　“你且在这住着吧，我也没有姐妹兄弟，院子里常年冷清，你若不嫌弃，就等病好再回去。”
　　少年笑容明媚的很，和这冬日暖阳一样，不过我的心怎么那么痛，我究竟是忘了什么？
　　在这住了十日，少年也就是如是过几日就要上京赶考了，而他的母亲韩夫人，我却只见了两面，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不怎么受欢迎。
　　韩府以卖丝绸为生，如是祖父曾经官至中书郎，十年前告老还乡后如是父亲做了丝绸生意，现在靠着当初祖父的人脉关系竟然成了江南最大的丝绸商人。但如是父亲早逝，如是母亲还有年幼的而是管理着整个家业。
　　在韩家的几天，如是几乎天天不在家，早出晚归，从选原料到加工，最重要的是客源，如是担着一多半的家业，很难想面前笑容清浅的十七岁少年有着这么大的能量。
　　“如是累吗？”我问。
　　“恩？有什么累的，能帮母亲分担些，我觉得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