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45、第二十章(下)

　　埃及的捕鱼历史是世界上最早的，尼罗河上打鱼的船只往来穿梭，有大量现成的鱼网。不过，那些鱼网都是用纸草的茎编织成的，刀砍斧剁很容易毁坏。
　　易淼一声令下，全体士兵、奴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用铁丝编织出五十张坚韧的捕兽网。纳尔美尔把它们稍加改动，在网的封口处安装上容易关闭的滑轮，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把网口收紧。
　　这样一来，一旦被罩住，任凭它有多大的力气，也很难逃脱。
　　由于打的是遭遇战，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易淼把从前缴获的敌人的软盔甲都改成了适合人类使用的盾牌、护胸、护心甲等等装备。
　　每一个小队二百人，全是最好的武器，最好的配备。小队在前，大队在后，一字排开，做拉网式的扫荡！那架势，就像日本鬼子进村，易淼想想都可笑。
　　不过眼下，这个的确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办法了！
　　这种地毯式的搜索卓见成效。一个月下来，上埃及的军队就占领了萨卡拉南面几十公里的地盘，俘虏敌人一百多名。
　　在战场上，纳尔美尔身先士卒，有勇有谋，对奴隶和平民士兵一视同仁，体恤有加。很快就赢得了士兵们的爱戴，易淼也非常赏识他，将他提升为大将军，负责指挥前线所有的先头部队。
　　消息传到了提尼斯，尹熙派来身边的一位王子充当特使，给易淼传话：祝贺军队打了胜仗！最重要的是……。在易淼的帐篷里，他们谈了很久。
　　大祭司卡图看到了这一幕，他招招手，一名僧侣跑过来。卡图交代了几句，那僧侣便点点头，向易淼的帐篷走去。
　　纳尔美尔正在为下一次的战斗做准备，忽然卡图急匆匆地跑来，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纳尔美尔皱起眉头，考虑了好久，终于下了决心：是到了跟荷尔斯谈谈心里话的时候了！
　　傍晚，纳尔美尔邀请易淼到河边散步。太阳还没有落山，天边的火烧云分外绚丽，河面上金光闪烁。这里虽然不似尼罗河那般美丽，也自有它的一番韵味。
　　俩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易淼猜到纳尔美尔有心事，就主动问道：“陛下，把我叫到这里，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散步吧？”
　　“这儿的风景很美，不是吗？” 纳尔美尔若有所思。
　　“是的，这里很美。不过，这儿可不是埃及最美的地方。在陛下心里，埃及只有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说说看，那是什么？”
　　“陛下您这是明知故问，全埃及谁不知道：陛下心中最美的埃及，只有伊西斯而已！”
　　纳尔美尔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易淼：“荷尔斯，这就是今天我找您来，要向您说的话。无论是谁，国王还是奴隶，每一个凡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最重要、最难以割舍的部分。神的心里是否也是一样的呢？”
　　易淼想了想：“那要看您对神是怎样理解的了。”
　　“如果您要我说实话，我会告诉您，其实神明与凡人没有什么不同。”
　　易淼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
　　纳尔美尔接着说道：“表面上看来，神操纵着一切：国家的命脉、凡人的生死、财富的得失，甚至于他们可以回忆过去、预知未来，执行上天的意旨。而凡人则为神服务，听从神的安排尊仰神的相貌。
　　“然而这一切在我看来却不过是人们的一种信仰罢了！爱琳妈妈常说：人是依靠信仰才能生存的动物。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神明以人的方式存在于埃及，只是给埃及人提供了信仰的具体形态而已。
　　“至于神明本身，恐怕也是具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也会为得与失而苦恼不已吧！”
　　纳尔美尔说得那样坦荡和平静，他的脸上是尊重与诚恳的表情。在夕阳的金色余辉中他显得是那样的高贵。
　　易淼有点看呆了，他不是一个同性恋者，此刻却也被眼前的这张面孔所迷惑：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在现代社会里，还只是一个整天埋头于书本准备高考，再不就是沉迷于网上聊天和玩儿游戏的高中生。
　　但是眼前的纳尔美尔却让他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天生的贵族气质！
　　怪不得人们常说：贵族不是一代人能够造就的，它是几代人财富和修养的沉淀。多少年了，在‘鹰’王家族的每一代人身上，易淼都或多或少地嗅到过这种气质，今天，它在纳尔美尔的身上则体现得格外突出。
　　易淼不禁对纳尔美尔生出几分敬畏之心：“陛下，您分析得不无道理。至于神明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在埃及，其实并不重要。仅凭他们几百年的经历和见识就远非凡人能比。或许他会为了某一得失而苦恼，但是很快就会彻底明白。
　　“从前我的忧虑不比伊西斯少。爱琳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她对我说：凡人的命运由神安排，而神的命运由上天安排。一切的得与失既不由人掌握，也不由神掌握。我们只需做那些我们应该做的、可以做的、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所以，我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决心听从上天的安排。”
　　“我很高兴您说了真心话，看来我的烦恼是多余的了。” 纳尔美尔如释重负地对易淼说：“今天格尔德王子的到来，带来了伊西斯的命令。您不必隐瞒，我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忍不住来找您。”
　　易淼点点头：“不错，伊西斯派人来警告我：不能给予你太大的权利。其实，你不必记恨她，她的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你成为一个受万民敬仰的国王，又害怕你凌驾于神明之上。这就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纳尔美尔和易淼并肩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几颗星星早已出来向人间眉目传情了。
　　沉默了好久，纳尔美尔才忧郁地说：“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不是‘鹰’王。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国王，如果没有父王的事情，伊西斯也许会立亚斯做国王，那样的话，不知该有多好！”
　　“这就是天意！”易淼感叹道：“命中注定你会成为埃及最伟大的王！上天既要你成就霸业，也要伊西斯接受你的真心。相信我！”
　　纳尔美尔抬起头来，眼中一闪一闪的不知道是星光还是泪光，他说：“荷尔斯，我是幸运的，能有您和爱琳妈妈这样理解我。有些道理我也是刚刚才明白。
　　“在上埃及众多的贵族中，有资格成为国王的也不止我‘鹰’族一家，比如‘蝎王’家族和‘狮王’家族，还有‘牛王’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可惟独我们统治了上埃及几百年。这是为什么？答案恐怕谁都知道。
　　“因为神明站在‘鹰’族的一边，它赋予了我们唯一的权利。其他的家族在神的威力之下，不得不臣服于我。‘鹰王’家族离不开神的庇佑。”
　　“我来替你说下一半。”易淼的声音有点儿激动：“神位的巩固是依靠‘鹰王’家族忠诚的信仰和崇拜。是你们首先承认了神的存在，使得‘伊西斯’和‘荷尔斯’现身于埃及。所以……。”
　　“所以我们是不可分割的，是需要相互信任、相互爱护的一家人。我的父王不明白这一点，他妄图摆脱神的掌控取而代之，因此他失败了。”
　　“而伊西斯也不明白这一点，她妄图永远控制国王，让他们型同虚设。因此她心里充满了烦恼，一步步远离真理和真爱。”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好像才刚重新认识了一遍，一种男人之间的欣赏油然而生！
　　纳尔美尔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没有什么比获得一个知心朋友更让人幸福的！
　　他们在河边畅谈了一夜，直到天将破晓才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