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44、第二十章（上）

　　萨卡拉，下埃及的门户。一座美丽的、白色的门户。
　　它是一个全然用白色砂石建成的城市。大片大片的低矮的石头房子像一泻百丈的瀑布从山岩上一直延伸到尼罗河边。
　　它没有高大坚实的城墙，有的只是错综复杂的道路和河流。它们互为依托，相互照应。在这里打仗，就好比美军踏上了越南的土地，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巷战和游击战。
　　更加上尼罗河上的船只往来不断，想要扼住萨卡拉的咽喉，切断它的供应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这座城市本身就可以一边战斗一边生产，再用在阿马尔那取胜的那套经验来夺取萨卡拉是毫无希望的。
　　易淼在萨卡拉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困境。此时此刻，他完全体会到了尼克松总统在越战时的无奈和无助。
　　萨卡拉的战略位置是如此重要，放弃对它的争夺是无法取胜的。它就是上埃及的提尼斯，攻克它就等于打开了通往吉萨的大门，军队就可以直扑首都。
　　越是想要赶快拿下萨卡拉就越不行，越是着急就越没主意。这就是纳尔美尔初到前线时的情况。他在三个月之内，就带领着他的小队参加了四、五次战斗。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人数少、时间短、战线不固定、防不胜防的遭遇战。
　　兽人士兵把每一个村落，每一间房屋，每一片树林和每一条河流都变成了战场。在这些地方，上埃及的光武器战车，杀伤力强的炸弹以及移动迅速的骑兵都派不上用场。不仅仅是易淼的主力部队，其他将领和祭司们率领的小股部队也是同样的遭遇。
　　纳尔美尔聪慧过人，每一次作战回来他都会认真地总结取胜或失败的原因。
　　夏季的一个黄昏，纳尔美尔走进了易淼的大帐。
　　易淼坐在大桌子前面，案上平铺着大张的纸草地图，他眉头紧锁，苦苦地思索着。见纳尔美尔进来，他抬头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情？”
　　“没出什么事。” 纳尔美尔有点儿紧张：“我只是想找您谈一谈。”
　　易淼拉着他在旁边的厚软的垫子上坐下，吩咐奴隶们送上水果和啤酒，说：“想跟我谈什么？是很重要的事情吗？请说吧。”
　　纳尔美尔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荷尔斯，我觉得与下埃及的仗打得有点儿窝囊。您看，虽然我们之间互有胜负，可是并没有取胜的可能。这是为什么呢？”
　　易淼也皱起了眉头：“是啊，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纳尔美尔分析说：“按道理说，我们的实力比下埃及强得太多了。第一，从人数上看，我们在边境线上投入的兵力接近五、六万，仅在萨卡拉就有三万。而兽兵的总数加起来不过五千，且都分散开来。”
　　“第二，从后援补给上说，我们连续多年大丰收，各个奴隶主、大贵族粮仓里的粮食多得要溢出来。而下埃及，自从我们筑坝控制水源，每到耕种季节，他们的土地得不到充足的灌溉，以至年年减产。虽然尼罗河三角洲地带物产丰富，可是下埃及还是发生了饥荒。眼下除了军粮能够保证，其他的平民只好自谋生路。近来，投降的人增加了。”
　　“第三，从武器配备上说，我们使用的是刀、枪、□□、箭等等铁制兵器，还有大型战车。可是下埃及的士兵只有身上的盔甲有优势，任何一样武器都比不上我们。另外就是依靠兽人本身的优势，比如：蝎人和蛇人的剧毒，牛人和马人的奔跑速度和蛮力，豺狼人的凶狠，以及鹰人的翅膀。这里面的鹰人飞得并不远也不高，只是卫队。而真正具有大智慧的只有狮人，他们才是领袖。”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总上所述，我们不应该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纳尔美尔分析得精辟、透彻又抓住了要害。易淼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们多年来面临的就是这种局面。唉！胜败平常事。谁知道上天是如何安排的呢？”
　　纳尔美尔摆摆手，示意所有士兵都退出帐篷，才接着说：“这不是天意，而是战略决策的错误！”
　　易淼吓了一跳，隐隐约约地觉出纳尔美尔此次是有备而来，他马上重视起来：“这话怎么说？战略决策一直是我和伊西斯做出的。几百年来我们都是这样与下埃及的军队作战，也取得过辉煌的胜利。你现在不能因为暂时的失利就否定神的决策。”
　　“不，我并不是否定神的决策。我的意思是，这一阶段的战略决策有错误。”
　　“那么，依你所见，我们无法取胜的原因何在呢？”
　　“我的战斗经验不足，只是有几点看法，您听听对不对。”
　　易淼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纳尔美尔说：“第一，咱们太不重视抓俘虏了。我们只是想如何杀死敌人，抓俘虏只是碰巧了，偶尔为之。我们的每一种武器都是用来杀敌，其实完全可以把思路放开，想一想如何活捉敌人。”
　　“说的有理！”易淼眼前一亮：“的确是一条从前没想到的计策。不过，俘虏抓多了，如何处理，也是一个难题。”
　　“不难解决，全部关进妈妈的动物园。怎么样？”
　　“你觉得能行吗？关押的人数太多了，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出不了乱子。去年妈妈带我到卡纳尔克去玩儿，我参观过动物园，发现了兽人们一个最大的弱点。”
　　易淼此时已经完全被纳尔美尔的话吸引住了，这个年轻人用另一种视角去看问题，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天地。他兴奋地说：“哦？兽人的弱点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快说说看！”
　　纳尔美尔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图：“您看，这是迷宫关押俘虏的大概情况。妈妈怕他们关在一起会相互打架，就按照种类分别看守，每天派人按时送水送饭。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愤怒不已，用头撞铁笼子，大喊大叫。可是没过几天，他们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还高高兴兴地玩耍呢。
　　“我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忘记了耻辱，甘愿做一个奴隶呢？后来，爱琳妈妈的解释让我信服了。她说：在神的世界里，神会把各种动物驯养起来，甚至把它们养成像牛、马、羊、狗一样的家畜。
　　“我们虽然不能把豺狼虎豹和毒蛇都驯养起来，可是至少能关掉它们的野性，让它们不再与我们为敌。听了妈妈的话，我又仔细地观察了几天，发现它们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几种根本没什么智慧。
　　“还有。” 纳尔美尔说着笑起来：“您知道吗？兽人不会生育后代。”
　　“什么？”易淼也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是妈妈发现的，他们死一只就少一只，总数从来只有减少，没有增加。您说奇怪不奇怪？真不明白下埃及是如何发展的。”
　　“不过兽人的寿命可是超长，给它们养老送终也要消耗我们不少的粮食，不划算。”易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纳尔美尔也笑了：“爱琳妈妈心地善良，才会把它们养起来。荷尔斯把俘虏抓来，就能轻易地除去它们的软盔甲，到时候如何处置它们，咱们再商量吗！”
　　易淼笑道：“是啊！我受你爱琳妈妈的影响太深了。你说得对，就按你的法子办。”
　　“还有第二点。” 纳尔美尔接着说：“咱们的战术应该改变一下。每次我们都是大队人马，重型武器，浩浩荡荡地出击。这种战法非常适合大战场和攻城战，这里到处都是乡间小道，树林茂密，沼泽又多，根本发挥不了我们的优势。
　　“我建议放弃骑兵和驾驶战车，改为派出小股部队，带上捕捉野兽的用具，就像打猎一样，逐个村庄地实施清剿，您认为如何？……。”
　　“哈、哈……！”易淼放声大笑起来：“亏你怎么能想出这个奇怪的办法！确实不错，这些年盘踞在萨卡拉的敌人总共不超过三千人，如果早用你这个办法，就是一天只抓一个，也早就把他们抓光了！好，从明天起，咱们就试一试。不过，网子应该用铁网。”
　　纳尔美尔请求说：“让我带人去吧。”
　　“不行。”易淼马上反对：“这不同与大队作战，危险太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想让你爱琳妈妈找我拼命！”
　　纳尔美尔不以为然地笑了：“只要上战场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危险。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您的担心与伊西斯一样，那我可以不去。”
　　易淼一愣：与伊西斯一样？什么意思？随即他恍然大悟。
　　他收起笑容，异常严肃地看着国王说道：“我的国王，要是按照我们的叫法，我应该尊称你为‘陛下’。纳尔美尔陛下，你误会我了。伊西斯的做法自有她的道理，不但是你，连我也不能反对。但是，我的心里却与你的爱琳妈妈是一样的。”
　　他看着纳尔美尔怀疑的表情，点点头：“你不用这副样子，你没听错，我与爱琳的心情是一样的。通过今天与你的谈话，我更加确信了爱琳是对的。所以，你放心，大可不必怀疑我，就按你的意思办！我的陛下！”
　　说完，两人相互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