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弦上曲》浅唱淡笑

7、愁痕满地无人省

　　等季央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水居一大早就去厨房准备顾府一大家子的早餐，走得蹑手蹑脚，季央身为练家子，居然也没被吵醒。

　　顾无颜其实不会管自己，季央心里清楚。

　　她在王爷府才注意到顾倾颜头上的桃花，心里除了害怕担心，其实更惊奇顾无颜的反应。

　　什么也不管，就这样带着顾倾颜回来。

　　后来她才明白，哪里是什么不管，为的是管得更严。软禁，为的是一个更可怕到她不愿面对的事实——顾倾颜要入宫为妃。

　　那么，沐知风怎么办？他们两情相悦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毁掉？沐知风不是什么圣人，他是情种，如果没有使自己黑暗到暴戾，就会在忧愤中亡故。

　　她尉季央不能看着他死。

　　仅仅是因为她爱他。

　　换上水居为自己准备好的鹅黄衣衫，从今天起她就不服侍顾倾颜了。随意的用手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绑上两只铃铛，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睡着。

　　套一件淡蓝厨裙，打开西厨房门，揽着一个木盆子准备去洗衣房开工。自己睡晚了，但是没关系，谁让她人缘好认识洗衣房的管事妈妈呢！其实顾无颜暗地里已交代过，尉季央受伤，如果要迟到早退管事妈妈也不可以责骂。

　　正当尉季央要感慨这天气真好，太阳真烈的时候，门口的粉衣身影却突然让她沉静了下来。

　　“小姐，你在等我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有等，我才来。央儿，你怎么样，伤…”在门口的正是顾倾颜，其实她天不大亮就已等在了门口。水居一早出去便瞧见了她，心里有所不快就当做没看见走了，她心里有愧也不能说什么。

　　“小姐，如果你要逃，季央万死不辞。”似乎看出了顾倾颜欲言又止想要说的内容，没有回答倾颜的关心，季央干脆直接开口以坚定她的决心。

　　“不，帮我，把这个和这封信，带给沐公子。还有央儿，因着我昨日就被禁足，也只好让丫鬟去长生山求了玉露霜回来，长生山离咱们府上路远，所以今早才有这药。玉露霜养伤效果奇佳，你仔细擦着，好好养伤，我晚上再来看你。”顾倾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玉簪，正是昨日沐知风给她的。并着一封信和玉露霜一起给了季央，转身欲离，却被季央叫住：“小姐，放弃了吗？”

　　“为了，顾家。”身子微微发抖地说完，一下狠心咬唇离开。

　　这世道曾不容我哥哥做选择，如今也不容我。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招必走的棋，那么这一招我必须得走。

　　没有谁，生来由己。

　　央儿，你懂吗？

　　季央愣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洗衣房请了假，收好玉露霜丢下木盆子就上马出城，有些事情如果今时今刻不说清楚，不弄明白，那么她所担心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性命那么简单。

　　在沐府等了不一会儿，她看见沐知风快步如飞般笑着迎她，她的眼眶倏的一下湿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把那句话告诉他。

　　”是不是倾颜担心我不守承诺，着你来问问？”一改在顾倾颜面前的温润，只有对季央，沐知风才可以无所拘谨到连话里也带着几分玩笑。

　　尉季央忸怩了好一会儿不开口，沐知风只当是自己猜对了，季央不好意思说，笑着请她坐下，令仆人上茶。

　　”其实她不必担心的…”接过仆人端上来的茶具，沐知风提着茶壶往季央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正欲笑着说下去，季央却突然像疯子一样有些癫狂地打断他。

　　”不是那样的！”季央捂着耳朵，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拼命地摇着头说道：”沐公子，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小姐要入宫了，她要入宫了啊！”

　　”吧嗒”一声，茶壶在地上摔得粉碎。沐知风变得有些茫然，不可置信地道：”阿央，咱们别开玩笑。倾颜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我还，准备三天后上顾府提亲呢。”话虽肯定，可声音已飘渺了下去。

　　”沐公子，不必再自欺欺人了，阿央对天下说谎也决计不会对你说谎！”季央虽还哭着，却已冷静许多，双手从耳朵上放下，颤抖地从袖中拿出玉簪和信，双手捧着递给沐知风道：”沐公子，你也不必太过哀痛，仔细着身子要紧！”

　　沐知风木讷地伸出手，没有生气得仿佛那动作是别人扶着他完成的。接过信，心里还期待着如果倾颜要他救她出顾府，那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可是，那信里只有一句话，而这话里每字每句都在宣告她和他的结束，并且，没有重来。

　　” 今生君恩还不尽，愿待来生偿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