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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曲柔肠为君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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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四人出了凤辞宫,七王妃径自去了。帝尊在宫外稍作停留,朝倾颜道:“朕还要上朝,贤妃自行去拜见浅贵妃。人道你顾家多陪嫁,其实不知婢女你只带了两个,再回顾家去招总是不妥,你身边没了季央,少了个得力的,朕有个不错的侍女,今后就服侍了你吧。”
说着,招来一个穿鹅黄衫的女子到自己身边,冲倾颜说道:“这是季诗颜,是国师的师姐,说是侍女也可算是侍卫,外家功夫很好,人也伶俐。从今天起便做你暖薰阁的尚宫吧。以后叫她诗颜便好。”
倾颜听此,心里如何不暖。未入宫之时,民间多传皇帝多情,日日流连风月。自己只道帝尊不好服侍,又哪晓得竟恰恰是这位帝尊暗中相助自己,如何不感动。当下福身谢过,让季央回宫更衣,携了诗颜,便往浅贵妃的青璇宫去了。
因着在凤辞宫过久耽搁,因此二人快步而行。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到得青璇宫时,一群莺莺燕燕正从宫里出来,当下又是一番白眼嘲笑,倾颜只是忍着,步入宫中。
殿堂中坐着二人,堂上高位坐着一华冠锦服之女,想必定是浅贵妃。浅贵妃身着一袭橘红渐染大袖翻领袍,挽宝塔高髻,头戴飞凤冠,额前几粒碧玉小珠垂坠。颈上系一大玉环,环上带橘色穗子,耳带珍珠坠子。面目清秀,神色却极为冷淡,配饰之繁,竟像个苗家女子。
堂下也坐着一女子,倒是不知名号,神态却是个小姑娘。这姑娘身着桃红绣叶薄纱高腰儒裙,梳着芙蓉归云髻,发髻正中插了石榴石金钿,两侧各簪两颗珍珠。神态柔和,大眼薄唇,面色红润,煞是好看。
顾不得多打量,倾颜行礼道:“顾倾颜请安来迟,望浅贵妃恕罪。”
“妹妹新恩得宠,做姐姐的自是要体谅。想来是去凤辞宫与天太后聊得颇为投缘因此耽搁了,又何来怪罪?”话说的好听,话里却没几分温情。倾颜听着,知她固然不怪罪自己,但是否可以和自己互道姐妹,这个答案看来是否定了。
“姐姐不怪罪,妹妹感激不尽。”以礼回报,不掺一分感情。
“那么妹妹允许姐姐引见一下。”浅贵妃说着,便伸手一摆向着那堂下女子,看着倾颜道:“这位是向淑妃,她原有个姐姐是向德妃,只可惜前些年已病逝。你我二人加上向淑妃向德妃正是正妃四位。圣上皇垂青,目前宫中由本宫执掌凤印,妹妹初来,宫中规矩或许不大懂,日后可多来向姐姐请教。”
倾颜年纪虽大着向淑妃几分,但念在入宫时日以向淑妃为久,便冲她福身行礼。听着浅贵妃句句似是关心之语,但话里冷冷冰冰,实是无法令自己温言以回,因此也只是恭敬答道:“妹妹知道了,日后望姐姐多多提携。”
浅贵妃毫无表情道:“不敢不敢,妹妹貌美倾城,家教又好,又身出名门,自当得宠之时,只有姐姐向妹妹沾光的份。”
这原应嬉笑着讲出来,宫中妃嫔经常相互调侃的话,浅贵妃的毫无表情居然也硬是一句话讲到了尾,竟像是背诵出来一般。倾颜也只好答道:“姐姐言重了,倾颜不敢当。”话毕,看向淑妃道:“倾颜年纪似乎比淑妃稍长,可否叫淑妃一声妹妹?”
淑妃倒是与浅贵妃是两个极端,立马从座位上起身,两手抓着倾颜的胳膊道:“当然可以。我听你们那文绉绉的话就要烦,我唤你一声姐姐,我叫向瑰,贤妃姐姐可以叫我瑰儿。”
倾颜点点头道:“瑰儿妹妹好,叫我倾颜或姐姐都可以。”
向瑰眉眼弯弯,笑容满面,直点头道:“姐姐好!姐姐好!”
倾颜也是笑着看她,余光不经意向堂上一扫,只一瞥,却愣住。
浅贵妃刚刚,是笑了么。
只是很短的一纵,似乎刚弯起嘴角,又刻意掩饰。
其实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果然浅贵妃对向淑妃与倾颜就有很大的不同,只见她虽然表情冷冰,话里却多了温柔:“瑰儿,你看你不守规矩打打闹闹成什么样子。顾贤妃初来乍到,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向瑰嘟起小嘴道:“晗言姐姐你冷冰冰的才会吓着她,哈哈,我和倾颜姐姐一见如故,我要和她去玩啦。”
浅贵妃表情柔和了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唉,从来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隔墙哭。快去快去,本宫这黄脸婆你不爱看了,本宫也不爱瞧你啦。”
瑰儿用手在脸上刮了两下笑道:“不害臊,你明知不是的,我去了我去了!”然后拉了倾颜的手,也不行礼就去了。倾颜一回头看了浅贵妃一眼,又是一惊。
浅贵妃是真的在笑,笑的淡淡的,说不上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惊艳。没有像上回一样刻意掩饰,直看到看着瑰儿出宫。这才起身,进了内殿。
瑰儿一路拉着倾颜出了青璇宫,直到自己烟汀水榭的廊桥才停下,半微笑半正经地转身看着倾颜,神情诡异得直让倾颜一楞。
这皇宫里,怎么怪人这么多。
只见瑰儿没了在青璇宫的活泼,脸上拢了一层淡淡的悲伤,低头看着花圃中的花,柔声道:“倾颜姐姐,你不要误会晗言姐姐,她那个样子,是因为我姐姐故世,不是对你有敌意。”
“嗯,我猜到了。浅贵妃也是个有往事的人吧,她的笑,可是对你才有的啊。”倾颜微笑道,试图让突然沉闷的气氛轻松点。
瑰儿叹了口气道:“这皇宫,只为我有的恐怕是没有。晗言姐姐待我好,是瞧在我姐姐的面上罢了,她二人生死与共,我只是沾了姐姐的光。”
看着眼前原本古灵精怪的女子突然如此沉重地说出这些话,倾颜心里没来由的一酸。这皇宫如牢,又折煞了多少人的年少如梦。
“不过,倾颜姐姐,我初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亲切如春风,像姐姐一般。难怪,难怪他才会那么宠爱你,连诗颜都可以调给你。”瑰儿看着倾颜身后的诗颜,自顾说着。一开始的笑意,讲到后半句就渐渐湮没在黯淡的眸光里。
倾颜听着不明,轻问道:“他是谁?瑰儿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瑰儿笑着摇摇头:“我自言自语。倾颜姐姐,你真的很像我姐姐,所以我今个儿才会那样,吓着你了吧?恕罪则个。”
“没有,瑰儿。我想,这皇宫或许囚禁了你太多情情爱爱,年少痴梦,你的开朗可不该掺着这些孤独。你和我说这些,是亲切待我,把心交给我。你叫我姐姐,那我该担得起这一声姐姐,今后咱们生死与共,你说好不好?”
倾颜的笑自有一股春意,和暖的话融了瑰儿多年心上雪。瑰儿双泪纵横,终于忍不住直扑到倾颜怀中哭道:“好!好!生死与共!生死与共!”
倾颜自搂着她,笑意渐渐掺了苦楚,不自觉看向天边。
生死与共,最简单,又最重的承诺,这皇宫血雨腥风,你我,真的可以一同完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