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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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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午,日微偏。
和风,暖日,莺叫早。正是小憩的时候。
在铺满丝绸锦缎的太师椅上。有一个青年正熟睡于此。他面如冠玉,齿若编贝,自是不一般的风流儒雅,只是双鬓已染上了霜华。
他的手上攥了一张纸。
浓墨几乎置满了整张纸,只隐隐露出一双眼,分不出是男是女,但却有动人心魄之能,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沉烟,时间——快到了吧。”那沉睡的男子忽的睁开了眼睛,如此说道。
“是,先生。”立于一旁的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躬身答道。
“唉,如今我也也近到不惑之龄了,就此算来,她今年也三十有三了。”一语惊人!那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谁知,年龄竟大了一轮。
另一位男子咬了咬牙,突然出声:“先生还不娶吗?”
那男子微皱了眉头,呵斥道:“沉丰!”大约也是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语气太过,又放缓了语速对那叫沉丰的人说:“你又不是新来的,跟了我也有二十来年了,曾经的事又都知道。怎么还在劝我呢,莫不是还不明白?”
“先生。”沉丰轻轻弯了腰,见先生的态度亦如十六年前一般的坚决,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在站在一旁,心中还微微叹息:天下也许真有那样的神袛,以弄人为乐。若非如此,先生如怎会这样。缘起缘灭,也不过一瞬罢了。
“沉烟,去准备一下吧,我要去见她了。”男子站起来,不老之颜上露出了些许喜悦之情来。他等了太久了,就只是为了这一刻。可是十六年已然在身上刻下了太深的印记,无法、抹去。
当他们来到不远处的山谷时平常难以得见的场面。桃木所制的栅栏上,爬满了紫藤萝,恬静安适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这就是世外桃源一般。昨日才下过一场小雨,花露好像还映着谁的面容。推开尘封已久的铁门,吱吱呀呀的声音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惊讶。围栏是生机勃勃的,而推开大门后看见的去好像是荒芜已久的土地。他们七弯八拐的走着,直到见到一块大理石的屏风,走到这里才算是勉强走过了阵法——大理石背后的景象,才是真正的,那个神秘女子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片蔚蓝的花海,一朵朵蓝色彼岸花直直挺立着,细丝似的花瓣轻轻地颤动,竟是发出了宝石一般的蓝色光芒,这与之前的黄土沙尘可截然不同。
那个男子轻轻笑着,他还记得,他曾经将一朵如酒一般鲜红的花叫做菊花,但那其实是彼岸花,也就是曼珠沙华。
“彼岸花,彼岸处,映万重,幽冥路。花开叶落无双生,相思相念永不负。”他轻轻念出声,那也是那个女子说过的:
这些话虽然说的是白色的彼岸花,不过终归都是这样,意境也不会错,拿来说说也不会有什么,要知道这可没什么人的眼睛是白色,这样我种白色的也无用;说罢,就那女子自己就先轻笑出声。
然而哪些彼岸花在发出蓝色光彩后,竟慢慢的枯萎。饶是男子这样正在回忆的也是发现了端倪,加快速度向花丛深处走。
渐渐地一座汉白玉所制的宫殿一般的地方显露出来,那宫殿晶石由八根汉白玉的柱子支撑,除此之外再无一堵墙。这种造型的宫殿实在少之又少,就好像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般。但男子停也不停,就这样急冲向这宫殿。直到他遥遥看见那宫殿里的两个身影,这才放慢了脚步。
那殿堂里的两个人……
他脚下顿了一下,只是时间短的令人难以想象,继而便继续向里走。宫殿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寒玉床,一把槐木的太师椅。一个男子躺在白玉床上,而女子则伏在床上,似是沉沉入睡一般。
他笑了一下,坐在太师椅上,等女子醒来。他走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声音,因而那女子依旧是睡得如此之沉。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呢?男子有些失神,那么大约是十六年之前吧,也就是见她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儒侠”的名号早已传遍了江南江北。这并不难办到,他天资聪慧,有此成就并不为过。可惜他自小便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更感兴趣,便是佩剑也必是文剑,必要挂上剑穗,但他也习武,只不过二十岁加冠时也不过就是一流高手罢了,与同龄的那些超一流高手还有一定差距。好在后来那三年,他猛猛地下了功夫,这才勉强有了一拼之力。
要不是那一次相遇,他也不会想当时这样猛下功夫,只是想向她证明自己并非什么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看向躺在寒玉床上的男子剑眉星目,清扬俊发。男子其实早就逝世了,然而他的容颜仍像逝世时一样,毫无改变。果然,寒玉床是保存尸体的最好地方。
“子卿。”忽然有人叫他的字,但他却仍在走神。
“谢诀!谢诀!”终于,他回了魂,然而在看见叫他名字的人时,却差点没魂飞魄散。——叫他名字的人、那个人居然是:已死多年的凌宿,他字暗弦。
“子卿啊,我死了多久了?”凌宿挑挑眉如此问道。
“你死了,噢不,是睡了十二年。”谢诀一本正经的纠正,显得颇为可爱。然而谁又知道他心中的苦闷——这八年来,我只见她了几面,日日思君不见君。她守着你整整十二年,我等了他整整十二年。如今,你醒了,她应该会很高兴吧。这样子,对我们都好,都好。
“残雪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她整整守了你十二年。”
此刻,凌宿却已是一番惊容。他翻身离开寒玉床,来到那个伏在寒玉床上的女子身边。
“残雪,残雪。”凌宿轻轻的摇晃女子的身体,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他没有多想,也不敢深想,只是用手探那女子的额头,那依然的如寒水般冰冷。
谢诀站起来椅子划过白玉,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他早该想到的,他们之前交谈的声音绝对不会小。而,女子那样警觉的人怎么会依然睡着。
“子卿,快来啊!她在寒玉床边睡得太久了,身体都冻冰了。”凌宿将她的手放在怀中,就好像曾经那样做过的一样,想她的手可以变得温热,然而,只有,触目惊心的冰冷。
谢诀闭了眼睛,道:“没有用的,暗弦。她——”
凌宿竟是神色平静地将她抱起来,放在寒玉床上。她一定使用了那种禁法,就算死人可以起死复生,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也就是说她用了她一命换了自己一命。可是,那种禁法并不是只能使用一次。
并不是只能使用一次!他这样想着,默默地,看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