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燕翎

12、12

　　所谓四方楼，就是京都最大的酒楼。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建筑，我扶了扶斗笠，跨进了店门。
　　“这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早早的迎上来，笑得灿烂，“我找人。”我下意识地皱皱眉，向来不喜欢太过殷勤的人，总觉得这些人有些心术不正，不过，这也只是个人观点罢了。
　　“那……不知？”小二还是那副恭谦的样子，“……”犹豫了半晌，我才想起我竟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国师大人的名字。“找我的。”二楼的包间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小二的表情明显一怔，偷偷打量了我几眼，随即领着我上了二楼。
　　这包间的格调淡雅，只临街开了一扇窗，大理石的格挡花纹细腻，颇像幅黑白的泼墨山水。一袭蓝衣的国师挥了挥手，露出衣袖的半截手掌极为修长，循着窗外的光，这半只手竟泛着淡淡的莹白。
　　小二谄媚地一笑，退了下去，临走前还细心的合上了门。我又是一皱眉，便听到对面的男子温吞如水的嗓音，“不习惯么？”“什么？”我挑眉看向他微笑的唇角，“不是很好吗？一个有眼力劲，懂得按时机献媚，不用主子事事操心，甚至在主子吩咐前就已经把事做好的走狗，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需要的，不是吗？”他笑着说出这番话，却不觉让我打了个寒战，
　　我不搭腔，只是静静地站着看他喝茶。“呵~”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漾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曾直达眼底。他开口：“你倒是好定力，坐。”我坐在他的对面，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很棘手。
　　“吃些什么？”看了看窗外的天，他问。“国师大人，今日，我可不是来陪你用午膳的。”“是么”他垂眼吹了吹杯里的茶叶，“那我就直入正题了。”他看了那茶汤半晌，仍是将那杯子搁在了桌上。
　　“仙姑，或者，该叫你……姮儿？”他的眸深邃的很，这一句又是让我一惊，“国师说笑，我只是略懂玄黄之术，仙姑这顶帽子戴的太高了。至于姮儿……我那师傅倒是给我取过道号，叫做‘云痕’，不知国师从何得知。”我按捺下心情，说得云淡风轻。“呵~”他又是一笑，这次连他的眉眼里也是盛满了笑意，那张脸散发出的光彩不觉让我有些愣神。
　　“可是，平定王他，要的就是仙姑啊……”他含笑看向我。皱起眉头，我抿唇看着对面的男人。“这忙，仙姑你，帮是不帮？”他的脸色竟显出些许期待，“用完午膳，还请国师别忘了替我将翠微山上的行李拿下来。”我说完这一句，对面人的脸色竟有些发白，但只是一瞬，快得让我以为是我花了眼。
　　“那仙姑慢用。”他的脸上突然似笼了层寒霜，起身走向门外。打开门的瞬间，我听见他淡淡的声音：“想吃什么尽管点，算在我账上。这家的蜜汁火方可口的很。”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道菜？这个男人似乎无意的一句却让我愣了神。
　　匆匆吃了些饭菜，我出了‘四方楼’。门口早已有马车等着，“仙姑。”驾车的男子不苟言笑，连说话也是一板一眼。上了车，却发现国师大人竟不在车上。“国师大人还有些公事，此刻正在‘平定王’府上。”那男子却像看穿了我的心事，见我略有些尴尬的动作。他敛去脸上的生硬，“是国师大人吩咐的，仙姑一出来，就交代他的去处。”
　　我放下车前的帷帐，这个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市，外面的喧哗渐渐远离。马车的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我掀起车窗上遮挡阳光的帘子，“磕到了石头。”驾车的男子朗声解释，我不曾出声，只看向窗外。
　　马车已驶进林荫小道，斑驳的树影间渗下星星点点的阳光。放下帘子，车厢里瞬间暗了许多。车前的帷帐掀开了一角，一个食盒递了进来。“仙姑，国师大人吩咐让我准备了这些。”
　　接过食盒，我不觉感叹这国师大人还真是我肚里的蛔虫。打开盖子，装的是各式的糕点，挑的全是甜而不腻，润而不燥的样式。或者可以说，全是我喜欢的……
　　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这糕点吃的也有些心不在焉。尝了三四块，便合了盖子，搁在了一边。
　　掀起帷帐，我探出头。刚想开口，“在下青岚。”我讪讪地一笑，国师大人，你身边倒是多得这般聪慧的人儿。“青岚，国师府怎的这般远？”青岚闻言却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仙姑去的是国师的别苑。”我蹙起眉，“别苑？”
　　青岚自知失言，抿着唇只看向前方。“那你……知道国师的名字么？”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国师说他叫夙，但他也说了，这是假名，只是个代号。”青岚倒是有问有答，但却是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也不少。
　　我自觉兴味阑珊，便放了帷帐，闷着气吃那盒糕点。点心快见底时，马车也停了下来。“仙姑，到了。”青岚打起帷帐，看到捧着食盒的我时，不觉泛了丝笑意。“笑什么？”我将食盒递给他，缓缓下了车。
　　“只是笑仙姑你被国师看得透彻。”对眼前素雅的建筑赞赏被打断在青岚带着笑意的声音里。“透彻……”我喃喃这两个字，忽地一笑，可不是透彻？自己这点小癖好可被这个国师大人了解地通透，可笑的是，他的名字还是由他的手下来告诉自己的，并且还是个假名。
　　踏进这园子时，我更叹这个国师的神机妙算，用的全是我喜欢的样子。这园子不大，却是层次分明。间或用假山或池塘隔出的不同区块，霎时让这园子看起来大上了一倍。已过元宵，天气略有回暖，但园子里的生机却仍不甚旺盛。池边的杨柳仍是光秃秃的，水里的锦鲤亦是懒懒的。
　　“仙姑，这边请。”青岚引着我往厢房走去。这间厢房地处偏僻，但视角极佳，推开镂空的雕花窗，便可以看见小池塘。四周的树不多，夏季少了些蝉鸣的聒噪，有了其他房子的荫庇，也算得上冬暖夏凉。
　　房间不大，布局却是颇投我所好，整个用的是冷色调，看来这国师为了让我帮忙，的确是下了功夫。但是，恐怕他都不曾想到，只需一个名字，就足以成为我留下的理由。
　　“仙姑先安顿下来，国师大人说，若是闷了，可以去他的书房找些书来看。”青岚说罢就要下去，看我兴趣缺缺的样子，脚步一顿。“书房在西边，还有……国师说，他的书，您绝对有兴趣。”
　　“嗯，”我勉强一笑，掩去脸上的神伤。青岚只当我是累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说完这一句，青岚掩了门，退下。
　　呆坐了半晌，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叹了口气，我起身推开门，却发现一个丫鬟站在门外。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舒服。“仙姑，奴婢叫绿云，是国师大人安排来照料您起居的。”那丫头见状忙福了个身，见我不说话，偷偷抬眼望了我一眼。触及我有些生冷的表情又忙低下了头。
　　罢了，又何必同她过不去。“知道了。”我摘下斗笠，顺手放进她手里。“我去书房。”“是。”绿云恭敬地接过斗笠，始终低着头，唯唯诺诺。向西走了几步，却意外的发现她不曾跟来。难道她不是派来跟踪我的？霎时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
　　站定在垂拱前，可以看见雕花的房门，匾额上只一个‘夙’字。上前推开门，扑面是淡淡的香味，并不浓郁，也不刺鼻。靠窗摆了张几案，几案后是张卧榻。案上的香炉小巧精致，飘着几缕袅袅的烟。
　　两列书架摆的整整齐齐，走近了，随手抽了本出来。伸手翻了翻，不觉让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里面记录的竟然是前朝野史，除了轩辕祁，其他皇帝的风流韵事实在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