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碎一树沫》云沫树

16、林萱母亲（三）

　　（三）
　　回到学校，夜幕已降。
　　莫之秋带着教导老师来把林萱带出训导室的时候，林萱以为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澄清的机会。
　　办公室，莫之秋和胖胖的教导老师满意地鼓着笑脸，各自等待事情完善落幕。
　　然而另外两人的表情却远不是这么和善——林萱的脸上如死水般看不出任何表情，面前的女人压低了草帽，一直眼睛从长发间探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林萱，眼神如刀尖般锋利。
　　过了一会儿，妇人的嘴角轻轻咧开，声音清脆响亮：“既然不喜欢我来你学校，就不要交这种会来家里烦我的朋友！”
　　说着，将站在自己和教导主任间的莫之秋一把推开。莫之秋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扶在身后的椅子靠背上。
　　教导主任怒视了一下这位家长，只是她脸上的疤痕太过丑陋，胖胖的教导主任竟有些被这丑像吓到了，没说出话。
　　林萱的目光始终盯着妇人，对莫之秋的踉跄视若未见，一言不发。
　　妇人也不理会谁，自顾自拿起手头的钢笔，把笔盖拔出来又转着盖上去，悠悠道：“别人诬陷你的？”
　　林萱没有回答，依旧盯着妇人。
　　妇人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继续说：“林萱，你怎么活的这么招别人讨厌？”
　　忽然“咯咯咯”笑了几声，又道：“对了，你是我的女儿，自然和我一样的。林萱，你会和我一样，所有人都讨厌你，所有人都会背叛你，所有人都会离开你，这就是命！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妇人的眼底流出一抹歇斯底里的疯狂。
　　缓了缓，妇人语气又略带怜爱：“不过，你真是笨，被别人诬陷了也不知道还击，只能让我来帮你求一个妥协。”
　　说着，她扫了一眼手下的承诺书，拔出笔便签了字。
　　教导主任见这妇人长得虽然丑陋，字迹却很清秀，只以为与寻常的家长没有什么大不同，便习惯性地摆起了教导主任的架子，开始出言教育林萱：“林萱啊，成绩不如诚信重要。不管这次你有没有作弊，做人都要讲究诚信，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林萱母亲在家也要好好管教林萱……”
　　话没说完，身边的妇人竟勃然大怒！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声音响亮、尖锐，盯着教导老师圆滚滚的大脸道：“你这算是什么老师？什么叫做‘不管有没有作弊’？你作为老师，不把事情查清楚也罢。大老远让学生把我从家里拖过来也罢。既然不知是非对错，也敢当着我的面教育我女儿？”
　　胖老师见这妇人在办公室里就撒起泼来，弄得自己很没有脸面，也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大声嚷道：“教导学生本来就是我……”
　　哪知道话没说完，圆圆的身体被妇人狠一推，一下跌回被推开的椅子上，好不狼狈。也不知道这妇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妇人全不理会，自己的话还没说完，非要说干净了痛快，又朗声说道：“你做老师的管我女儿我能强忍一下，怎么好意思来管教我！我怎么养女儿，也是你这无能的胖子能管得了的？”
　　此时正是学生晚自习的课间，这里的动静引得办公室外面全是围观的学生。看到这一幕，外面嗤笑声一片，有些受过胖老师批评的学生忍不住大声叫好。
　　哪知道这妇人说完竟自顾自大声笑了起来，笑声极大却不知为何发笑。她边笑边颇着脚大步走到门口，摘下草帽看着走廊里围观的学生。
　　学生们见到女人刀疤颇足的样子都有些惊愕，纷纷后退。
　　妇人轻轻一抿嘴，扯开嗓子——她平常说话嗓音就极大，刚才讲话便是整层楼都能听清楚。此时扯开嗓子，声音不仅极响，更是尖锐刺耳，旁边的学生即使捂上耳朵也依旧觉得刺耳
　　——“谁敢害林萱，就是惹我这疯婆子！疯婆子杀人不偿命的！”
　　语毕，又是三声长喊：“谁敢害林萱！谁敢害林萱！谁——敢——害——林——萱！”
　　如果说林萱的歌声是穿透夜空，她母亲此时扯开嗓子，叫喊声便似乎要把整个夜空生生撕成碎片。
　　说完，妇人转头瞥了林萱一眼，对这个会被人欺负的无能的女儿很是瞧不起，然后大步地往校门外走去。周围围观的学生纷纷为她让出条路来。
　　教导老师好不容易把肉鼓鼓的身体从椅子里挤出来，却已经不见林萱母亲的身影，很是恼火。他摇摆着身体快步跑到走廊上，对围观的学生吼道：“都不用去自习了吗？是想去训导室呆着了吗？”
　　前排围观的同学四下散开，可后排的同学又一窝一窝地涌上来，争看教导老师的丑态。胖老师气极了，抡起教鞭就往墙上一甩，“啪——啪——”两声巨响。学生们这才纷纷退开。
　　他走回办公室，看到身边抿着嘴的林萱，忍不住呵斥：“我做这么多年的老师，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学校这么撒泼的家长！难怪教出你这样又偷东西又作弊的学生！”
　　走廊里刚刚散开的同学们听到呵斥，又忍不住围了上来。
　　林萱听他呵斥倒像是完全不在意，她拿起母亲签过字的承诺书，递到胖老师的面前，悠悠道：“老师您亲自说过，我妈妈签了这份承诺书，证明我没有、也不会作弊或者偷东西。这份承诺书是学校和我家长达成的协议，所以从此以后，如果谁再提起，就是违反了学校的协议。”
　　说完，重重把纸头往胖老师怀里一拍。
　　林萱几步走到一旁的莫之秋身边，一手握住莫之秋的胳膊，一手扶住莫之秋的肩膀，便往门外走。
　　教导老师忙不迭叫骂：“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了？你是上过学的，难道和你妈妈一样是个泼妇？”
　　林萱站住脚，轻声一笑：“老师没听过‘有其母必有其女’？您既然没有查清实情的能力，那也没有教训我的道理。老师也听到我妈妈的话了。”
　　林萱又瞥了眼走廊上的学生，对着胖老师朗声道：“作为教导老师，请您恪守职责。既然签了协议，这件事情就已经有了说法。如果我在学校听到我，或是我妈妈的流言，我一定会像妈妈一样，好好地把放出流言的同学送到你这里来教导。到时候，也请你好好教教他们。”
　　说完，林萱拉着莫之秋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只留下反被教导的教导老师愣在那里。
　　走廊上的同学看到林萱，竟也像刚才看到林萱妈妈一样，为她让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