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玄鸟》许牧白

36、第 36 章

　　“与本宫争皇位？”许子翃惊疑道。
　　“殿下博览群书，古往今来，为着那一把龙椅，泯灭人伦，手足相残的惨剧难道还少么？”慕容赜轻哂道。
　　许子翃闻言苦笑道，“慕容庄主所言极是，本宫无言以对。”
　　“殿下，不如在贫道此处稍事修整，过两日，贫道会加派人手护送殿下回京。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庄主与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自当从命，只恐叨扰庄主清修。”许子翃客气道。
　　“殿下，臣以为……”安芾欲言又止道。
　　“安芾不必多虑，你且点三五兵卒与本宫上山，其余人等，在此扎营即可。”许子翃知其担忧，便宽慰道。
　　“殿下屈尊造访，乃是贫道的荣幸，”稍顿，慕容赜又道，“殿下如此信赖贫道，贫道心中十分快慰。”
　　云衣听见外面的对话，心下登时喜忧参半，却也只能由得许子翃了。清瑗见状，低声道，“不必担忧，师父此举，自然有她的道理。”
　　慕容赜转身吩咐清珏道，“清珏，你速去派两顶滑竿来，接太子和太子妃上山。”
　　“弟子遵命！”清珏领命，随即施展轻功飞上山去。
　　许子翃敬佩地望着慕容赜，笑道，“弟子尚且如此，师父功力自不必提。”
　　“莫非殿下也想拜贫道为师么？”慕容赜大笑起来。
　　“晚辈倒真有此意，只恐师门难入。”
　　“殿下若有程门立雪之诚意，想必慕容庄主亦非铁石心肠。”云衣在清瑗的搀扶下下得车来，盈盈笑道，“见过慕容庄主。”
　　“见过太子妃，别来无恙？”慕容赜答礼道。
　　“托庄主的福，一切安好。”
　　许子翃坐在滑竿上打量着沿途的风貌，心下赞叹着慕容赜多年的用心经营，暗忖以慕容赜如今之势力，断然不可与之为敌，若能取为己用，更是善莫大焉。
　　慕容赜将许子翃一行安置在此前子翎住过的松风阁，又吩咐清璇好生照应。许子翃低声对云衣道，“素闻慕容赜占山为王，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此处俨然就是个小朝廷。”
　　“殿下以为如何？”云衣问道。
　　“我方才已经盘算过了，断不可与之为敌。”许子翃若有所思道。
　　“莫非殿下真要拜慕容庄主为师？”
　　“那自然是一时戏言，我乃一国储君，岂能拜江湖中人为师？”
　　“殿下说的是。”云衣随口应了他一句。
　　“想不到大哥竟会对我痛下杀手，看来他早已迫不及待了，”许子翃叹道，“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
　　“殿下怀疑此事幕后主谋为瑞王？”
　　“瑞王之心，人尽皆知，他对父皇当年立嫡不立长始终心有不甘。”
　　“立嫡不立长，乃是祖宗留下的成法，岂能在他这里破例？”
　　“话虽如此，纵然祖宗成法，怎及坐拥天下之快意？”许子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许氏一门，莫非又要血溅宫墙么？”
　　“今日之情势，亦由不得殿下，纵然殿下顾念手足之情，但瑞王……”
　　“他既不仁，我便不义。”
　　云衣望着一脸阴鸷之色的许子翃，心下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样的许子翃，与她是全然陌生的。无情最是帝王家，千里之外，身不由己的子翎，也正处于这一漩涡之中。思及此，云衣心底顿时涌起无边的担忧和惆怅。
　　“云衣，你且在此歇息片刻吧，我有事去同慕容庄主相商。”许子翃拍了拍她的肩道。
　　云衣微微颔首，未作劝阻。
　　清璇为慕容赜碗中添满了茶，微微笑道，“师父，这可是第三盏了呢。”
　　慕容赜正欲答话，却听得门外有弟子禀报，“启禀师父，太子殿下来了，说要见师父。”
　　慕容赜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扳指，一边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师父神机妙算，料定他不出三盏茶的工夫必会前来，果不其然。”
　　“你且退下吧。”慕容赜挥了挥手。
　　“是！”
　　许子翃入得室来，对着慕容赜恭敬道，“打搅庄主清修，还请庄主恕罪！”
　　“殿下客气了，请坐吧，来试试贫道这里的粗茶，虽比不得宫里的贡茶，却也别有一番清雅。”
　　许子翃端起茶盏，轻嘬一口，问道，“不知此茶产自何处？”
　　慕容赜笑道，“正是产自此山之中，故贫道以‘妙莲银针’名之。”
　　“味甘冽，而香气清纯，不失为茶中上品。”
　　“殿下精于茶道，此茶得殿下如此谬赞，贫道与有荣焉。”慕容赜抚掌大笑道。
　　“晚辈求见庄主，实是有事相商。”许子翃开门见山道。
　　“殿下但说无妨。”慕容赜不动声色道。
　　“我许氏一族，恐怕又要手足相残了。”
　　“瑞王仗着自己是长子，不甘屈居殿下之下，暗中经营，图谋不轨，而殿下却时时顾念手足之情，不忍除之，是也不是？”
　　“庄主明察秋毫，真神人也！”
　　“贫道虽是出家之人，但为了保全这一方小天地，自然不能与世隔绝，耳目闭塞。”慕容赜轻描淡写道。
　　“方才我与云衣道，他做兄长的既不仁在先，便莫怪我不义于后。”
　　“殿下手中有多少兵马？”
　　许子翃沉吟道，“宿卫军五千，禁军之中，南府军与骁骑营，合计三万人马，亦可为我所调遣。”
　　慕容赜问道，“可是殿下嫡系？”
　　“兵部尚书厉以恒乃舅父旧部，料想应是信得过的。”
　　“朝廷上下，自然还是服膺殿下者居多，只是难免有些势利小人，为着一己私利而去投靠瑞王，置国本、社稷于不顾。”
　　“庄主虽居深山，却洞知天下事，晚辈实在钦佩不已！”
　　“不知殿下需要贫道做些什么？”慕容赜抬眼看向许子翃。
　　“晚辈素闻庄主武功盖世，座下三千女弟子个个身手了得，若能助晚辈……”
　　“殿下是要贫道除掉瑞王？”
　　“庄主明鉴！”
　　慕容赜深不可测地笑道，“事成之后，殿下打算如何答谢贫道？”
　　“那自然是加官进爵，定然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贫道一介出家人，功名利禄，非我所求也。”
　　“只要庄主愿意助我，待晚辈他日承继大统，必将倾力回报！”
　　“瑞王狼子野心，且生性残暴，此等宵小如若君临天下，必是百姓之祸。若然除之，不为殿下，而为天下苍生也。”
　　“庄主深明大义，晚辈心悦诚服！”许子翃心中欢喜，忙起身拜道，“庄主请受晚辈一拜，有缘与庄主相识，实为我许氏之福，亦为万民之福！”
　　“殿下是至真至诚之人，难得贫道与殿下一见如故。”
　　“师父，师父！”门外传来清璇急促的声音。
　　“何事？进来说吧。”
　　清璇推门而入，瞥见许子翃，欲言又止。慕容赜道，“太子殿下不是外人，你且说吧。”
　　“才将收到上京来的飞鸽传书，瑞王弑父篡位。”
　　“什么？弑父篡位？”许子翃惊得跌落了手中的茶盏。
　　“瑞王对外宣称皇父抱病在身，太子出使北翟，故由其监国，实则……”
　　“此消息从何得来？”许子翃急切地问道。
　　“瑞王昨日已布告天下，而其中实情，瑞王严密封锁，凡知情者，如今悉数被囚于宫中。”清璇答道。
　　“反贼许子翧！我与你不共戴天！”许子翃气急攻心，却又无计可施，“庄主，而今如何是好？”
　　“顷州知州嵇绍光，殿下可熟识？”
　　“若晚辈记得不差，嵇绍光乃是景定六年的进士，据闻乃嵇中散之后，原为左谏议大夫，因为人耿介，故在朝中屡遭排挤，去年年初外放的顷州。”
　　“如此说来，此人应是忠义之士。”
　　“庄主以为如何？”
　　“今晚，且待贫道去会他一会，”慕容赜道，“若是这位嵇大人识大体，殿下便可于顷州即大位，诏令天下臣民归顺。若他不识大体，贫道自有应对。”
　　“多谢庄主鼎力相助！庄主于我，恩同再造，晚辈没齿难忘！”许子翃躬身拜道。
　　“殿下先请回房吧，此事，贫道须得仔细筹划一番。”
　　“那便有劳庄主了。”
　　清璇将许子翃送至门外，复又入内来，不安道，“师父，你果真要插手此事？”
　　慕容赜默不作声。清璇又道，“弟子愚见，若卷入其中，恐怕他日难以全身而退。”
　　“为师别无可选，”慕容赜轻叹道，“如今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日师父被封作国师，可是要遣散这山庄么？”清璇赌气道。
　　慕容赜见爱徒如此情状，不由大笑起来，“清璇，你跟随我十多年，为师的脾性，难道你还不了解么？”
　　“弟子愚钝，弟子实在不解！”
　　慕容赜黯然道，“历来皇位之争，无不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为师当然不愿卷入其中。但为师也有为师的不得已，终有一日，你自然会明白。”
　　清璇望着日渐苍老的师父，心下恻然，便道，“弟子誓死追随师父！”
　　“你所言不假，只怕为师难以全身而退了。”慕容赜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停更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