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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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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许世铭父子正闭门密谈,张得富奉旨在门外值守。许世铭忖度着许子翃的提议,眉头紧蹙,一言不发。许子翃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又道,“父皇,儿臣以为,若儿臣亲临北翟观礼,如此礼遇,想北翟蕞尔弹丸,必定感激涕零,如此正好借机敲打敲打南融,若然殷翟两国携手同心,则南融必惶惶不可终日也。”
“你的见解,不无道理。只是,储君出使外国,实在凶险,朕总觉得有些忐忑。再者,傅大人的意思是,派昭王前去,兴许能够借北翟之手将其除之……”
“儿臣倒以为傅大人此言差矣,即便昭王当年在顷州力克翟军,杀敌万千,但一朝为使臣,便务要保其周全,此国之公义也。况且,昭王如今卧病不起,来日已无多,父皇若遣其入翟,倘若途中有所闪失,只怕会招来非议,还请父皇三思!”
“我儿果然仁孝,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许世铭赞许地笑道,“只是,凡事务要多加小心,朕会抽调御林军一路护卫。”
“谢父皇!北翟此番既是新君登基,又是公主下嫁,儿臣想携云衣一同前往,不知当否?”
“北翟那冰雪之地,她那单薄的身子,可受得住么?”
“回父皇,云衣看似单薄,实则底子却不差,有儿臣一路照顾,料想无碍。”
许世铭仰天大笑道,“我儿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既然你夫妻如胶似漆,朕也不忍见你们分离,准了准了。”
“谢父皇!”许子翃喜不自胜道。
“你且回宫去吧,朕也乏了,要去歇着了。”
“儿臣见父皇近来气色不佳,望父皇保重龙体,须节劳才是。”许子翃一语双关道。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许世铭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儿臣告退。”
许世铭整整了衣冠,起身入了内室,见范梨正斜躺在榻上假寐,便笑着伸手向她衫内探去。范梨嗔笑道,“皇上又淘气了。”
“那爱妃可喜欢朕淘气么?”许世铭脱了靴子,一边爬上软榻,一边道,“朕乏得紧呢,爱妃快给朕松松筋骨。”
“皇上……”范梨轻笑着抬手,利落地解去了许世铭的腰带。
夜阑人静,瑞王府的书房内,许子翧正与几名幕僚围坐着议事。“王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王爷切不可错失良机!”许子翧的心腹、工部侍郎孙继轩进言道。
许子翧沉默不语,随即将目光落在屈彦良身上,屈彦良沉吟道,“孙大人所言极是,此次确是个千载良机。”
“务必周密安排,以确保万无一失。”许子翧终于发话了。
“那是自然。”
“既然我那太子弟弟自己要去送命,本王便成全了他吧。”许子翧阴笑道。
“臣即刻去准备。”
“那个焦老三可靠么?”
“王爷大可放心,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手脚要利索,切莫拖泥带水。”许子翧轻呷了口茶。
“是,”屈彦良笑道,“王爷,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王爷成全。”
“留下傅云衣的性命,对么?”
“王爷圣明!”
“君子成人之美,”许子翧满口应承。
“谢王爷!”
“皇上今日又不曾上朝,臣听李太医说,皇上最近频繁进补药。”刘继轩插话道。
“本王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看到出头之日了。”许子翧叹道。
“王爷,曙光在望,已是指日可待了。”刘继轩道。
许子翧志在必得地笑了。
子翎跟在公孙岱身后匆匆进了天禧宫,元瑨正在东暖阁批阅奏章,见二人到来,便吩咐赐座。元瑨道,“本王刚接到大殷的回函,皇太子许子翃将作为特使前来凌州观礼。”
“许世铭竟然派了皇太子前来?”公孙岱惊异道。
“正是,本王也觉得很是诧异,不仅是皇太子,太子妃也一同前来。”元瑨答道。
子翎听到最后一句“太子妃也一同前来”,心中顿时乱作一团,云衣必是得知自己即将与璎珞成亲,故而想方设法前来北翟。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子翎只想挥剑自行了断。
“皇太子既然携眷前来,似乎不便安置在宫外驿馆,本王想着,就让他们住在宫里,盛之以为如何?”
“大汗考虑得十分周全,臣无异议。”
元瑨点头道,“许世铭既然如此亲厚,本王也决不会怠慢。”
子翎在宫里陪璎珞用过晚膳方回到寓所,银珂见她一脸倦色,忙道,“主子,快去歇着吧,这接连几夜都没歇好呢。”
“你来陪我说会儿话吧。”子翎招了招手。
“是。”银珂摒退了其他侍女,跟着子翎进了内室。
“云衣要随太子前来观礼。”子翎轻声道。
“这……”银珂意外道。
“你说,如何是好?”子翎颓然在扶手椅前坐了下来,无助地望向银珂。
“奴婢倒是觉得,傅小姐容易,难的却是公主……”
“依你之见,我该做何打算?”子翎扶额叹道,“我真想一了百了……”
“主子切不可胡思乱想!”银珂慌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必能想出万全之策来的。”
“当初就不该听从师父来北翟的,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主子,奴婢知道主子心里很苦很苦,奴婢只恨不能为主子分忧!”银珂垂泪道。
“这与你何干?这是我的命,我逃脱不了的命,”子翎长叹道,“有道是,天命难违,不知上天究竟会作何安排呢?”
“主子乃是真命天子,必能入主上京,承继大统!”
“银珂,若是我日后当真做了皇帝,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会答应。”
“奴婢谢过主子!奴婢别无所求,只求能跟在主子身边,终身侍奉主子!”
子翎欣慰道,“你与金珂,是对我最忠心、如今也是我最亲的人了。”
慕容赜自离开上京后,一路暗访,未几多日便寻到了距上京百里开外的竟州。慕容赜径直来到百花巷的一户人家门口,徘徊了良久,又悄然离去了。
鹿琰容用过晚膳后便回到房内,在灯下临帖写字。宽大的黄花梨书案上,米芾的《苕溪帖》端正地摆在一侧,一尺见方的熟宣上,已落满了潇洒飘逸的字迹。慕容赜在她身后静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临米元章,终究还是你胜出一筹。”
鹿琰容陡然一惊,握笔的手顿时停住了,猛一回头,却见头戴软帽、身着黑狐大氅的慕容赜正垂手站在自己身后。“你……你是云渊?”鹿琰容颤声问道。
“十多年未见,琰容竟也不认得我了么?”慕容赜酸涩地反问道。
“云渊,果真是你么?”鹿琰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琰容可是不希望见到我?”
“不,不,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只是太过意外了……”
慕容赜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熟悉而久违的美丽脸庞,又望着她隆起的小腹,叹息道,“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已是沧海桑田了。”
“你如何知我在此处?”
“得知你被逐出王府,我便下山来探访你的音讯,就这样一路找来了。”慕容赜答得云淡风轻。
“你见过他了?”
“是。”
“子翎,还有我这腹中的孩儿,都是我欠他的,等还完债,我便是自由身了。”
“你欠他什么?”慕容赜不悦道。
“情分,这么些年的情分。”
“那我呢?这么些年,我的情分又何在?”慕容赜取下软帽,满头的白发赫然在目。
鹿琰容惊道,“云渊,你……你何以如此?”
“何以如此?我也不知何以如此,但就是如此了。”慕容赜惨笑道。
“你可还在怨我?怨我助他设计害你?”
“我已是出家人,无怨亦无恨。此番我之所以下山来,是因为义父临终前嘱我好生照看你,听闻你遭遇变故,便来探个究竟,见你安好,我也能向义父有个交待了。”
“云渊,你且听我说……”
“前尘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云渊,我欠他的,不过只是过去这十多年的情分,但欠你的,却是一生。”鹿琰容泪水涟涟道。
与当年一样,一见到鹿琰容落泪,慕容赜的语气便立即软了下来,“琰容,我……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从未怨过你,实在要怨,大概也只能怨命。”
“当日你的徒儿可曾将我的话带到?”
“什么话?”
“你可忘了那二十年之约?明年,便是你我分别的第二十个年头……”
“怎能忘?又怎敢忘?”
“云渊,如今的我,已不复当时,本不应再有非分之想,然则……这十九年来……须臾未曾忘怀……”鹿琰容哽咽道。
“琰容,我还如当年一样,任凭你来决定,你要我走,我便走,你要我留,我便留。”慕容赜哑声道。
“可否等我将腹中孩儿诞下?”鹿琰容乞求地望着她。
“全凭你作主。”
“云渊,我可是在发梦?为何我竟觉得像是在梦中一般?”
“琰容……”慕容赜再难自持,一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我知道,这些年,难为你了。还有子翎,也让你费心了……我想来想去,只能托付于你……”
“说什么傻话,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我定是要护她周全的。”慕容赜在她耳畔柔声道。
“你可知这一日,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几乎是要望眼欲穿了……”鹿琰容感受着那熟悉而久违的气息,紧紧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