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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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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赜在昭王府盘桓了数日,辞别许世钜,策马北上,直往上京而去。临行前,许世钜亲手奉上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慕容赜只瞥了一眼,便将银票投入火炉,一面笑问道,“王爷,不知这一万两银子,算是诊金还是盘缠呢?”
“可是不够么?”
“王爷,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将你这整座王府都买下来。”
许世钜忖度着她话里的意味,一时竟不敢接话。
“这里共有十八万两,多谢你照顾琰容十八年!”慕容赜从袖中抽出一迭银票丢在桌上。
“慕容赜,你这是何意?你……你怎能出尔反尔,你亲口说不会带走琰容的……”
“王爷但请安心,我并未出尔反尔,这些银子,是你该得的。原本这十八年的责任,是该由我来承担的。”
“琰容虽屈居妾室,但在我心里……”
“银子我留在这儿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慕容赜打断了他。
“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你收留子翎,教导子翎……”
“我没工夫听你啰嗦,就此告辞!”
慕容赜一路披星戴月,终于在三日后的清晨抵达上京。阔别十八年,远远地望见正德门的城楼,慕容赜不免心潮澎湃,她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地随着人流进城。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挥挥手放行了。慕容赜望着眼前那熟悉而陌生的清河大街,思绪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
“琰容,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万一义父下朝回府发现你不在,我又要受罚了。”
“怕什么的?爹要是打你板子,就让她打我好了。”
“打你?就你这小身子骨,能受得起几板子?”
“你不是教了我一些内功心法吗,多少总能抵挡一下的吧?快走啊你,别磨蹭了,去晚了就挤不进戏院了,水石榕的《昭君出塞》,我可是盼了好久好久了!”
“可是,看完戏就该天黑了……”
“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哎哎,琰容,等等我!”
……
光阴荏苒,物是人非,慕容赜轻叹一声,沿着清河大街一路来到了“乘风楼”的门口。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僮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恭敬道,“客官里面请!”
“楼上可有雅间么?我要一间。”慕容赜掏出一锭银子丢给迎上前来的跑堂。
“有有有,客官这边请!”
“你们掌柜呢?”慕容赜跟在跑堂后面上了楼。
“掌柜在楼下忙呢。”
“叫她上来见我。”
“哎,好好。”跑堂连连点头。
慕容赜轻轻推开隔扇窗,窗外正是热闹繁华的清河大街,街对面是百年老店“广安堂”药铺。
“不知客官找在下何事?”清珩轻轻地叩门道。
“进来吧。”慕容赜微笑着转过身来。
“啊?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清珩惊喜万分。
“贫道特来拜访清珩掌柜。”慕容赜笑答。
“师父请稍等,我让他们赶紧去准备饭菜。”
“先不用忙,你来这边坐吧。”
“师姐师妹她们都还好吗?我可是想死她们了!”
“都很好。这段时日,难为你了。”
“师父言重了,师父差遣,弟子万死不辞!”
“坐吧坐吧,坐下说,”慕容赜慈爱地端详着她,“你像是瘦了不少,可是操劳太甚?”
“起初有些辛劳,如今倒也还好。”
“不必过分操劳,你只须将这店面撑住即可,至于盈利与否,无关紧要。”
“是。”
“最近你三师姐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么?”
清珩摇了摇头。
“今晚,我要入宫一趟。”
“要弟子随你一起去么?”
“不用。”
“弟子听说,昭王侧妃被废,传得是满城风雨。”
慕容赜蹙眉不语,随即挥手道,“你且去忙吧,待我歇息片刻。”
“是。”清珩不敢多言,悄然退了出去。
这一日是瑞王生母惠妃的寿辰,许世铭下旨赐宴,尚仪局在含章殿摆下了席面,惠妃的两位兄长也应邀前来。与往常一样,许世铭一散朝便去了流华宫,用过午膳便与范梨一同进了寝殿,直到张得富连连催促方才更衣出得殿来。
“皇上,臣妾就不去了吧,今日乃惠妃寿辰,免得扫了她的兴。”范梨仔细地替许世铭系好龙袍上的绳扣。
“还是去吧,一家人难得欢聚,你要是不去,只怕太后会不高兴呢。”许世铭宠爱地看着她道。
“臣妾遵旨。”
含章殿内,太后蒋笒、皇后金玫、惠妃储香琴、贤妃王婉如、太子夫妇、瑞王夫妇、诚王,以及惠妃的两位兄长都已等候多时。见许世铭与范梨一前一后入得殿来,众人皆起身行礼。
“既是家宴,便不必多礼,都坐吧,”许世铭走到上首坐了下来,轻咳一声道,“朕方才有要事在身,便有些耽搁。”
惠妃不无嫉恨地看向范梨,皇后和贤妃皆不动声色,倒是太后意味深长道,“皇上可要节劳啊,务要保重龙体才是!”
“是,母后。”
许子翃不悦地扫了范梨一眼,云衣也不由打量起这位被许世铭专房专宠的南融第一美人来,见其眼波流转,皮肤白皙,体态婀娜,一副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便在心里叹息,纵然是许世铭这般勤于政事不喜女色的君王,终究也成为了石榴裙下的俘虏。
“来,这第一杯酒,先敬惠妃。”许世铭举杯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惠妃急忙躬身谢道。
酒过三巡,范梨忽道,“皇上,臣妾有些不适,想先回宫歇息,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惠妃娘娘恕罪!”
“可是饮了酒么?”许世铭急道,“不如朕陪你一起回宫吧。”
“皇上!”蒋笒不悦道。
“父皇,不如由儿臣护送贵妃娘娘回宫去吧,若贵妃娘娘歇息片刻仍不见好转,儿臣会及时传太医,请父皇安心。”许子翧起身请示道。
“如此也好,你须得小心看护才是。”
“儿臣遵旨!”
许子翧护送范梨上了步辇,一路跟随着将她送回了流华宫。“快给殿下斟茶。”范梨吩咐道。
“娘娘不必客气,快去歇息吧,儿臣在外殿侍候。”
“也好,那就有劳殿下了。”范梨刚走出几步,便打了个趔趄。
幸而许子翧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范梨叹道,“本宫真是没用,竟然连这么几步路都走不动了,殿下能否扶一下本宫?”
“儿臣遵旨。”许子翧将范梨送入了寝殿,小心地将她扶至软塌上躺下,又取过鸳鸯锦被替她盖上。
“殿下真是体贴入微。”范梨笑望着许子翧道。
“儿臣侍奉娘娘,是理所应当的。”许子翧恭敬地答道。
“若然皇上有殿下一半体贴,那该有多好……”范梨轻叹一声,“外人都以为本宫独占皇上,实则……本宫心里的愁苦,又有谁人知?”
“父皇乃一国之君,政事繁杂,日理万机,若有不周全处,还请娘娘多包涵吧。”
“殿下是能做大事的,本宫第一眼见到殿下便知。”
“多谢娘娘夸赞,儿臣只求做好份内之事。”
“要成大事者,须得能屈能伸,殿下说是也不是?”
“是,娘娘所言极是。”
“昨儿个,皇上对本宫说,总觉得太子优柔寡断,不足以成大业。”
“太子殿下宽厚仁孝,只须多些历练,将来必能振发兴举,使我大殷国运更隆。”许子翧不动声色道。
“殿下的抱负,本宫并非不知,”范梨轻笑道,“殿下雄才大略,所欠缺的,不过只是机遇。”见许子翧沉默不语,范梨又道,“本宫自入宫以来,遭到无数的嫉恨,本宫如今尚有几分姿色,待到人老珠黄,难保皇上还会待我如现下这般。因此,本宫不得不为将来作些打算,为得只是在这宫里头能安然无虞地活着,别无他想。”
“娘娘不必多虑,待日后娘娘为父皇诞下皇子,娘娘便可高枕无忧了。”
“多谢殿下宽慰,只是你父皇都知天命了,哪里还生得出一男半女来?”范梨稍顿又道,“其实本宫早看出来了,若论宽厚,太子实在比不得殿下。因着皇上独宠本宫,太子便容我不下,日后只怕更是……”
“娘娘但请宽心,只要儿臣力所能及,儿臣必定会护娘娘周全!”
“才将我说殿下/体贴入微,当真没错,瑞王妃嫁得殿下如此夫君,实在幸甚极至!”
“是娘娘谬赞了!”
“本宫这会儿觉得爽利多了,就不劳烦殿下在此了,殿下请回吧。”
“是,娘娘请好生歇息,儿臣过些天再来给娘娘请安。”许子翧躬身退出殿来。
自含章殿回长清宫的路上,云衣见许子翃一言不发,知他因范梨而心中不快。一入内殿,云衣便道,“殿下,请恕臣妾斗胆妄言,对于范贵妃,殿下不必挂怀。”
“这个番邦女子,无异于苏妲己再世,也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功夫,竟能把父皇迷得晕头转向!”许子翃怒道。
“皇上独宠范贵妃,太后也是听之任之,皇后娘娘、惠妃娘娘、贤妃娘娘,哪一个不在忍气吞声?殿下又何必与皇上作对呢?”
“我就是气不过!”
“殿下器量要大些,否则,只怕外人会说殿下嫉恨范贵妃是唯恐其诞下皇子与殿下争皇位。”
“竟然有这样的风声?”许子翃气急攻心道,“好,最好她明天就能诞下皇子,这个太子之位,本宫拱手相让,本宫会请求父皇赐一块封地,从此远离上京,眼不见为净!”
“殿下切勿动怒,”云衣急忙劝慰道,“臣妾失言,请殿下恕罪!”
“你又何罪之有?你是不知道,父皇最近罢朝的次数越来越多,整日躲在流华宫声色犬马。鉴州、瞿州,都在闹灾荒,哀鸿遍野,北翟又暗地里在屯兵,这些军国大事,难道都不及这个狐媚女人来得要紧么?”
“殿下请息怒。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言。”
“云衣,你可知我心中有多少烦闷愁苦?幸而有你陪在身边,否则我真是……”许子翃将云衣揽在怀里。
“侍奉殿下,乃是臣妾的本分。”云衣低声道。
“云衣,你可知,我有多么想要得到你?”许子翃伏在云衣颈间道。
“殿下……”云衣顿时惊慌起来。
“怎么每次提到这个,你都如此惧怕呢?”许子翃柔声道,“云衣,你是一件稀世珍宝,我会十分疼惜你的。”
“殿下,殿下……”云衣躲闪着。
许子翃一把将云衣抱了起来,眸中闪着炽热的光,“我不要做那劳什子的太子,我只要做你的夫君!”
“殿下不可,殿下……”云衣用力挣扎着,却还是被他压在了身下。
“放开她!”
忽听得有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子翃不由大惊,回头一看,只见身着玄色道袍的慕容赜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大内禁地?”许子翃一把抽出床头的短剑,指向慕容赜。
“太子殿下怎么不先问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慕容赜微微笑道。
“你……你究竟是何人?”
“殿下不必知道我是何人,素闻殿下君子之风,特来一探,不想却撞见殿下对太子妃……”慕容赜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大胆狂徒,可是不要命了么?”
云衣见是慕容赜,顿时又惊又喜,慕容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对许子翃道,“殿下快将手中的家伙放下吧,贫道若是出手,取你父皇的性命都易如反掌。”见许子翃仍是一脸犹疑之色,又道,“不然殿下以为这宫禁森严,贫道如何进得来呢?”
“来人,来人哪!”许子翃大喊。
“殿下不用喊了,外面所有的人,都已被贫道点了昏睡穴。”
“你究竟想怎样?”许子翃只觉得后脊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