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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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凛冽的北风中，偌大的傅府已是一片静寂，云衣房中却依然亮着灯，傅庭安面容严峻地端坐着，不时抬眼扫视一下坐在一旁泰然自若的金珂，梅月仪则倚在窗边焦急地向外望着。
“夫人稍安毋躁，在下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傅小姐很快便会回到府中。”金珂笑着宽慰道。
“我的云衣……我的儿……”梅月仪望眼欲穿地喃喃道。
忽听得窗棂上“啪嗒”一声，金珂知是清瑗，忙起身禀道，“傅小姐回来了。”
梅月仪急道，“云衣，是你么？”
“娘。”窗外，云衣低低地应了一声。
傅庭安喜不自胜地站起身，大步流星上前来，“我儿，你总算回来了，待为父开门，快快进屋来。”
如墨的夜色中，暗红色的浮雕隔扇门悄然打开，身着白裘的云衣翩然入得房内，跪倒在地，“不孝儿拜见父亲母亲大人！”
“快起来吧。”梅月仪急忙上前扶住女儿。
“不孝儿请求父亲母亲恕罪！”云衣低头道。
“起来吧。”傅庭安沉声道，眼里却难掩欢喜。
“这位姑娘是？”梅月仪望向一旁的清瑗。
“见过傅大人，傅夫人，”清瑗施礼道，“弟子清瑗，奉师父之命，护送傅小姐回府。”
“多谢姑娘一路照拂小女。”傅庭安作揖谢道。
“傅大人不必客气，师父担心傅小姐回府之后的安危，因此命弟子留在府中近身护卫傅小姐，还请傅大人行个方便。”
“不知令师是？”傅庭安讶然问道。
“师父已归隐山林多年，如今只是一介隐士。”
傅庭安未再追问，只道，“既然令师如此安排，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且在此一并谢过！”
“只是要委屈姑娘了，对外，只能说是云衣的丫鬟，不知姑娘……”梅月仪征询道。
“夫人不必客气，护卫傅小姐安全，是弟子的职责所在。”
“时辰不早了，都先歇了吧，”傅庭安心中大石落下，顿觉疲累不堪，望着梅月仪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老爷说得极是，这么折腾了大半宿，也着实有些乏了。云衣，你快去歇下吧。”
“傅大人，傅夫人，在下告退。”金珂话音刚落，便已不见踪影。
傅庭安暗忖，江湖中的几大门派，他俱有耳闻，但不知这二人来自何门何派，尤为令他惊诧的是，平日养在深闺的小女怎会结识这些江湖中人？而那位幕后高人，又是何等来历呢？
翌日，云衣病愈的消息便传遍了府中，云儿见小姐安然归来，自是欢欣不已，但又见小姐身边多了一位冷眉冷眼的清瑗，心下不由有些别扭，便趁着清瑗不在，偷偷问云衣，“小姐，这位清瑗姑娘，你打哪儿找来的啊？”
正伏案专心作画的云衣头也不抬道，“她打哪儿来，与你又有何干？”
“奴婢是觉得她浑身上下冷飕飕的，瞧着有点吓人呢。”云儿如实说出了心中所想。
“日子久了就不吓人了，她看似冷峻，实则心地很好。”云衣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画卷上。
“小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呀？”
云衣抿唇一笑，却不回答。三尺见方的熟宣上，积雪覆盖的的山石间，依稀可见一双人影，云衣手执一管紫毫小楷，每一笔都落得十分用心。
“小姐，尚服局送来的衣裳可真是标致呢，明儿个小姐穿上，管保叫那些个娘娘公主统统都没了颜色。”
云衣闻言，手一顿，再也没了作画的兴致，轻轻搁下笔，怅然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小姐，你别总是沉着脸嘛，这太子妃的宝座，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还……”
“云儿，你且退下吧，我有些倦了，想歇会儿。”
“是。”云儿见她神色有异，便不敢多言，默默地退了出来。
景定皇帝许世铭二十六岁即位，今年恰逢不惑，太后蒋笒早早地便命司礼监开始筹备天宁节的各项事宜。腊月廿一这日，巳时刚过，长清宫总管童海便率一干内侍宫娥来到了傅府。前有禁军开路，又有宫娥十数人随侍，左右各八面销金掌扇，玉辂以镂金莲叶覆顶，栏槛盘花龙凤，套着四匹高头大马。见傅庭安迎出门来，童海急忙行礼，“奴才见过傅大人。”
“童大人免礼，快请进。”傅庭安将童海一路引入前厅，吩咐下人看茶。
“不知太子妃娘娘可曾收拾停当？太子爷正等着呢。”童海笑问道。
“童大人请在此稍候，待下官去唤小女出来。”
“傅大人，”童海欲言又止道。
“童大人有话不妨直言。”傅庭安躬身揖道。
“虽说太子妃娘娘是大人的亲生女儿，但终究已被皇上册封为太子妃，故而这称谓……还请大人留意一二，天家规矩甚多，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是是，多谢童大人提点，下官这就去请太子妃娘娘出来。”
一大清早，梅月仪便吩咐自己房中的吴妈给云衣梳妆打扮，并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套首饰给她戴上。梳妆完毕的云衣一身海棠色对襟织金宫装，端的是雍容典雅仪态万千，傅庭安望着女儿，欣慰道，“臣恭送太子妃娘娘。”
云衣望着谦恭的父亲，无奈道，“父亲不必多礼。”
童海给云衣行了礼，赞叹道，“娘娘天香国色，犹如仙女下凡，奴才有幸侍奉娘娘，实在荣幸极至！”
云衣将梅月仪事先准备好的一个装满银子的布囊塞到竺海手里，“有劳童大人了。”
“奴才谢娘娘恩典！”
“童大人，这位是我的贴身丫鬟，不知能否随我一同入宫去？”云衣指着清瑗问道。
“太子爷吩咐过了，娘娘可带一二贴身丫鬟，以便照应。”
云衣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清瑗忽然道，“太子爷对娘娘倒真是上心。”
云衣赧道，“姐姐莫要笑话我。”
“若是没有师弟，你会接受太子么？”
云衣摇头道，“我无意入宫，亦不愿与皇家有任何瓜葛。”
“娘娘天香国色，理应母仪天下。”清瑗打趣道。
“姐姐怎也如清珩一般顽皮？”
“说到清珩，也不知她可曾落下脚来，过几日，我要出去寻她一寻，这小猢狲生性顽劣，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清珩机灵得很，姐姐不必担心。”云衣安慰道。
“你可见过那太子爷？”清瑗好奇道。
“那自然是见过的。”
“比起师弟来如何？”
“姐姐顽皮，云衣不予作答。”
清瑗促狭地笑了，“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么？”
头戴七梁卷云冠、一身明黄色太子礼服的许子翃迎着寒风候在延和门外，身旁的一名内侍缩着脑袋，斗胆劝道，“殿下，不如派人前去打探下消息，若娘娘才刚出门，殿下且回宫去歇息片刻再来迎候也不迟，这冰天雪地的，要是把殿下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不妨事，”许子翃吸了吸鼻子，背着手踱了几步，“看时辰，应当就快到了。”
“殿下，你看，这可是娘娘来了？”有内侍眼尖，急忙禀道。
“正是，正是。”许子翃欣喜万分地迎上前去。
身后一位年长的内侍嘀咕道，“太子屈尊出宫门相迎，这恐怕与礼不合。”另一名内侍笑道，“王大人莫要如此迂腐，太子爷是性情中人，不拘小节，对娘娘体贴入微，羡煞旁人啊。”
“云衣，我来接你了，身子都好利索了么？”许子翃趋前伸出右臂，让云衣扶着自己下车。
“见过殿下，谢殿下关切，臣妾的身子已无大碍。”
“那咱们就走吧，太后正等着呢，中午咱们自家人就在长寿宫用点寿面，晚上在天禧殿办父皇的寿宴，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俱会出席，届时岳父大人也会前来。”许子翃喜滋滋地说道。
云衣知道父亲在自己被册立为太子妃后已被调去执掌工部，日后少不得会出席这些宫宴。一想到自己和父亲已成君臣，云衣心中十分怅惘，这样的皇家威仪，令她倍感不适。
许子翃小心翼翼地扶着云衣上了步辇，嘱咐内侍务要行路平稳，切不可颠簸。童海见状，笑道，“殿下对娘娘真是无微不至。”
“多嘴！”许子翃嗔道。
“是是，奴才失言。”童海自然看出他并未真的动怒，忙扶着他上了另一副步辇。
许子翃和云衣到达长寿宫时，许世铭和金玫已经到了，许子翃忙上前行礼，“儿臣给父皇、母后、太后请安，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云衣也随后一一行礼。蒋笒笑吟吟地吩咐云衣起身，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欢喜地端详道，“哀家看云衣与咱们子翃，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翩翩佳人，还是子翃说得对，放眼大殷，无二也。”
许子翃面有羞色，忙道，“太后莫要取笑孙儿。”
“虽说绚芝是哀家的侄孙女，但却实实在在地被云衣给比下去了，”蒋笒摘下腕上的翡翠贵妃镯，“云衣，这镯子乃先帝所赐，成色倒还不错，你戴上给哀家瞧瞧。”
“臣妾不敢。”
“来，哀家替你戴，”蒋笒不由分说地将手镯套上了云衣的左腕，喜道，“你手腕纤细，这镯子衬你，你且戴着吧。”
云衣急忙起身推辞道，“臣妾谢太后恩典，只是此物乃先帝所赐，贵重万分，臣妾愧不敢受。”
蒋笒揽过云衣，和蔼地笑道，“云衣，虽然咱们是天家，不比寻常百姓家，但那些个繁文缛节，做给外人看看便是了。在我这长寿宫里，咱们就是一家人，我是祖母，皇上是一家之主，皇后是当家主母，子翃是孙儿，你便是孙媳。”
蒋笒的这番话令云衣十分动容，她弯身福了一福，“云衣谢祖母赏赐！”
“瞧这乖巧的孩子，真招人疼！”蒋笒眉开眼笑道。
许世铭只是低头品茶，未发一语。金玫见蒋笒对云衣如此偏爱，心中十分安慰。一家人正闲话着，总管魏谦入殿来禀告，“太后，昭王世子来了。”
蒋笒忙道，“快让他进来。”
云衣听见“昭王世子”四个字，心中陡然一惊，与此同时，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跃入脑海之中。《诗经》有云，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分别已有旬日，满腹相思，无处凭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