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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接妈妈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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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将至,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你母亲很好,她醒了,叫你去看看她,她想你很久了。
电话是小舅舅从医院里打来的,大舅舅出去为妈妈买午饭去了。挂掉小舅舅的电话,我马上打开衣柜,连挑都没有时间,随手便拿出一件穿上去显出很有精神的外套披在肩上,脸上像刚沐浴过的充满着清鲜、阳光自信的冲出了家门,踏上了那条用眼泪绘画成记号的路线,去看望一个生命奇迹的诞生——妈妈的重生!
到了母亲病房门外,我停住了脚步,像先前那样靠近玻璃窗朝里面看看情况。
大舅舅买饭回来了,他把饭送过去喂母亲吃,还在逗母亲开心,他看见自己的姐姐能吃能睡能笑,他眼睛已经完全好了,不是前段时间一直担心而出现睡眠不足导致的毛病红肿。他的手不停地比划着,他的嘴不停地动着,母亲的脸上不停地露出迷人的笑容。我虽然不知道舅舅说什么,但我可以推测到他肯定在讲一段无比精彩的搞笑故事,母亲听得出神入化,还在满怀大笑。
这时,爷爷终于被我发现了。他走到窗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想点上,后来他又把烟从嘴里取下夹在耳朵上面。母亲住院期间,这是第一次看见爷爷。
我总是怀疑他不那么的爱媳妇,不爱来医院露面,每次就算来了也就站站两下就走开了,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好忙,而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只有祖母在家。有时祖母也会下田,到晚上才回来吃饭。他不知跑到哪里去过着与世隔离的生活,无非就是喂猪后,去占符赌博。
可是,五叔回来时,我问过他说,爷爷有没有去看望我妈妈,怎么我每次在窗户外面都没看见他?他哈哈大笑一声说:“爸爸他来了,每天都来,一来就走,不到抽完一根烟的时间就不见人了”。
爷爷转身回到母亲病床前面,他开怀大笑,嘴里还露出了一副假牙。他年轻时外出办事因遭到车祸,整套牙被撞飞了。他放在耳朵上的烟不敢抽,他知道媳妇不能接触这类东西喷出的味道。他仍然穿着那件破了一小块肩膀的紫色背心和一条下地种田时穿的长帆裤。
这时,正在和小姑讲话的婶婶看见我还站在门口,她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快进去。我这下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不决的心情了,直接推开门。
在门开的那瞬间,母亲深沉的眼神对视着我。之后,她的眼泪禁不住地跑出眼眶,像水龙头哗啦啦的滴落在床单上,我跑过去一屁股坐在母亲的旁边,心一酸,眼睛好像闻到了一股洋葱似的,酸酸的,眼泪便自然而然的滑落了下来。
“妈,儿子不孝,让您受惊了!”我紧紧地抱住母亲瘦小的身躯,给她温暖。
“没事的,妈很好。妈,等您出院后,我做菜给您吃。”
“妈好久都没听见你这么说了,我的乖儿子,懂事了。”
“妈,我长大了。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有你这话,妈没有白活了。”
“妈妈,我爱您。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您。”
话音刚落,病房的走廊外面传来一阵阵笑声,门一打开,进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是母亲的父亲,我的外公。他里面穿着一件红背心,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外套,头上戴着一个圆形草帽,五指粗大,动作有力,下身配着一条灰色长裤和一双绿色军鞋。
我看见外公千里迢迢,从十字路老家上来看望母亲。他八十几岁的人了,挺不容易啊。家里还养了几头猪,由外婆一人在家守着。我急忙松开了母亲的腰,起身从角落里搬来一张凳子,对外公说,外公,给您坐。
他接过凳子说,王神石,他懂事了,以前在我家读小学时,从不开口叫我们。每次吃饭,都一个人自己吃,吃完了就跑去玩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他把帽子脱掉随手搁在桌上,继续说,神石不止没有叫过我和他外婆,连舅舅们有时回家看望我们,他都没叫他们,好像是他嘴里含着一块金,舍不得张开嘴,担心金子会从嘴里跑了。他是那么的贪婪、自私,每次从镇上买东西回来总是藏起来自己吃,最后毕业那年他才开口叫我们吃饭,到镇上买一盒脑白金送给我们,然后就跟着我们说声再见,回他家去了。那年正是他复读初三的第二年,中考结束的时候。
外公,人总是会变的,我小声的对他说。
“爸,您辛苦了,都说别上来看我了,过两天出院回家了。您再来我家,多近呢。”母亲对着外公说完这句话,她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
“女儿,没事,你先别起来。”外公说。
我连忙过去扶着妈妈,让她安心的坐在床上。母亲的笑容更加甜蜜,十分有阳光。她眼角的皱纹一瞬间被这个笑容抚平了,变得年轻美丽,像一位刚生下小孩时的母亲,要多完美有多完美。父亲一直站在我身后,可是不知为什么的我不敢转头看他。他手里拿着一杯清水,准备给母亲喝。我怕他会在这种喜庆的时光里犯傻,把这杯母亲要喝的水从我头上洒遍全身,大骂我这个骗子。
母亲出院的那天,我追寻着那条曾经洒满泪水的路奔跑着,三步跨一步的狂奔着来到医院的附近买了些苹果,作为迎接母亲出院的礼物。
从医院正门走出来的那个脸色还是有点苍白的瘦小的女人正是母亲,她脚步不稳,被父亲扶着走路。我拎着这些分量不足但情意深浓的苹果前往母亲身边,取出一个苹果递给母亲。
“妈,您吃苹果。”
她笑着接过苹果,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
“有点酸,但吃的很幸福,”她说。
我冲着母亲大笑一声,“妈,多吃,吃完了这个,还有三个。”
父亲在路边举起那双粗糙的手揽到了一辆红色的士,我把车门打开送母亲进去坐在软绵绵的坐垫上,父亲也像一只高大的青蛙跳进了司机的座位旁边,我最后一个上车,车子开动了。我们一家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