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已巳己未

9、九

　　极北冰原的天气向来爱变脸，前一刻月朗风清此时便有可能狂风大作，许是隐族东境那场席卷了大半个雾森的风暴影响，梧叶镇最近几日总有浓雾笼罩，平常活跃的镇民也不常出门，热闹的镇子在正午时刻寂静得反常。
　　缓步走在青石路上，看着月光从梧叶缝隙投下来，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圆形光斑，洒在袍脚，踩在脚下，仿佛小小的银色火焰在跳跃，空气里都是午后的慵懒。铃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这才注意起同行的人来。
　　夕染坚持挑战着惘的耐性，不厌其烦地绕着惘转啊转，让人眼前发花。
　　惘无比淡定地走在前面，步履坚定，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标准，踏在空气里，激不起半分声响。
　　多么鲜明的对比……
　　“夕染，今天怎么有心情来看我这老头子了？”夕染一行人还未走至门口，醇厚的嗓音从门传出，“咦，还带了客人呢，欢迎欢迎！”
　　“易叔！”夕染像一阵风般刮了过去，倚门站着一位老人，一头青色夹杂着灰白的头发结成发辫垂在胸前，嘴角微抿，深邃如渊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深处，却在接触众人的一瞬间柔和起来，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
　　“大家还站着作甚？快进来歇歇，小染，泡茶！”洛易笑道。
　　“是啊，快进来，免得被尘雾呛到！”夕染也笑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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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铃姑娘要找人，那便交给我罢，隐族东境三州四岛地理风土我也熟悉，且看这里，”易叔摊开地图，指着雾森周围，“梧叶镇属于翊州，与雾森接壤的还有雾州，你找的人应该在这两个地方，从这里一路向东，沿着雾森走，应该能够找到。”
　　趁着铃专心研究地图，易叔回头，三言两语支开了夕染和惘，这才对铃道：“洛易不知医主前来，还望见谅。”
　　一语惊动了眼前的人，铃蓦然转头看他：“我不知道洛先生口中的医主是什么，我的事我自己清楚，洛先生恐怕认错人了。”
　　“大人的气息我怎么可能认错，还是——”洛易眼中有笑意，“大人不记得了？”
　　“我没见过你，这一点我肯定。”铃郑重道。
　　“那阿惘呢，大人曾救过他的命，他定是记得你的。不然何以能这么快找到昏迷在雾森的大人？”洛易温声问。
　　“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铃有片刻停顿，却不知如何反驳。
　　洛易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无论大人是否记得，整个隐族东境都急需大人出面，瘟疫已经夺走了成百上千的生命，现在在只有你是他们的希望。”
　　“你说的太夸张了，这不可能。”铃辩解。
　　“这段时间大人的医术我也见识到了，就算大人失了记忆，那一身绝技定然未曾荒废，我们要求不多，只希望你能救救那些病人。”易叔恳切道。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医主。还有，洛先生何时见到我的医术了？”铃有些疑惑。
　　“便是那日大人才苏醒时，那一阵水系魔法的波动，正是迭影岛一系。当时我便存了几分思量，看来猜测并未出错。”易叔又回复了温和的模样。
　　考虑一番后，铃开口：“洛先生，我虽然在医术上的确学了那么几分皮毛，但不保证能治得好瘟疫，我可以留下看病，也算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也有些要求，希望能帮我找到我的妹妹，同时不要再叫我医主大人了，那样很奇怪。”平静的话里有一丝无奈。
　　“你不承认也罢，我不再这样称呼便是了，铃姑娘，不是我急病乱投医，实在是——唉，这场瘟疫来得太诡异，我实在没有办法。”洛易苦笑，“一切都拜托你了。”
　　“希望这段时间里你们能好好配合，”铃瞬间转换了态度，“能让我好好了解一下这场瘟疫么？”

　　屋外，夕染趴在石桌上长吁短叹，惘则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无聊死了，易叔怎么这么久还没交待完，难道是——”夕染一下子抬起头来，“他要姐姐做什么，为他卖命，进雾森采药，还是照顾病人？”
　　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想象，“你想太多了。”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淡淡提醒道。
　　“不能不想嘛，想我如此明察秋毫，不也被他骗去守了一个月的容难所？”夕染有些讪讪地。她站起身，拉着惘向里走去，“一起去看看啦——”
　　“你是说，病发七天后皮肤开始出现黑色纹路，再过七天待花纹遍布全身就会生命枯竭而死？”
　　打开门，便听见铃清冷的音色，正与洛易讨论着瘟疫。
　　听到门开的声音，铃转过头，嘴角微翘，便是全身心投入的盎然：“我打算待着研究一下这场瘟疫，你能说明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