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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姐弟重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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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清冽的气息,紫水薄荷,如此强烈。南宫辰歌呆呆地转过身。十年来,第一次有想痛哭一场的冲动。
月光适时地照亮了这片静谧的林子,掩映出一张精美的面具,蓝底暗纹,点缀着几点祥云,瑞气非凡,金龙飞天,栩栩如生,镶嵌着世间罕见的暗红深海云母珠。紫气妖娆的长袍摆动,微露水墨色锦服。
“姐姐。”这是来自天上的声音吗?
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在打转,快要抑制不住了。欧阳古月静静地看着南宫辰歌,心中浮起一阵心痛与怜惜。
“怎么了,姐姐见到我不笑反而哭。”话语中带着些许委屈,“原来姐姐不想见我。”
“谁哭了啊。” 南宫辰歌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
“殿下。” 欧阳古月退到一边。
“辛苦了。”戴着面具的少年轻轻拍了拍欧阳古月的肩膀,长袍摆开,翠绿的玉笛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
“这玉笛我已经给欧阳公子,就是他的东西了,姐姐下次不要再随便扣留人家的东西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后面的几个字加了明显的重音。
“弟弟。”南宫辰歌叹了口气,激动地说道“舍得回来了。”
“嗯,回来了。”
光与暗交织下的面具,微微动了动。
“在姐姐面前还要带着这破东西吗?”南宫辰歌几乎是颤抖着说道,“拿下来,让姐姐看看好点了没…… ”
“姐姐。”
南宫辰歌低下头,一抬手,取下了面具。不敢抬头,不想抬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喷涌了上来。
眼角的泪珠被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擦去,手紧紧地握住面具,慢慢抬头。轻轻抚摸那让人作呕的腐痕。脑海中跳出这辈子最痛苦的记忆。
那场火,烧得好大,好大,似乎要吞噬所有的一切。火焰卷夹着不知名的毒药,一寸一寸地腐蚀幼嫩的皮肤,一点一点地一直深入下去,直至骨髓,那些无用的太医束手无策;那些所谓的神医,顶着医圣名号的人竟也回天无力。
一个卑微的乞汉,一株传说中的紫水薄荷草,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这些触目惊心的东西却残留了下来,泪水迷蒙中,手执佛珠的人背过身,丢下一句——不可能了。她不信,死也不信,十年的时间,不管什么方法……
泪水终如决堤的潮水,忍了这么多年,就在今日好好发泄一次。
“四公主。”不断颤抖的身躯激起心中层层的疼惜。欧阳古月背过身,沉重地叹息。
“那个时候……一定很……痛吧。”泪水不断地流下,怎么擦也擦不干。
“姐姐,对不起。”清俊的眼眸中爬满了不忍与无奈。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我没保护好……” 南宫辰歌少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姐姐,不要自责,那不是你的错。”抬手替南宫辰歌抹去又要滑落的泪珠,话锋一转,“姐姐这副样子,传出去,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弟弟……”南宫辰歌闻言,面上一阵尴尬,“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安慰安慰姐姐我啊。”
“那还是我的铁腕皇姐吗?”拿过面具,戴上,一切都干净利落,“不是有中秋晚宴要出席吗,差不多是时候了。”
“好好应付哦!”少年转身,“我会去得晚一点。”
南宫辰歌忽然娇俏地一笑,“知道了。”
周围已经全是醒人的紫水薄荷香,一颗心突然出奇的平静。
一阵风拂过,紫色的长袍飘起,从月光下淡退,留下一句,“可不要给我这个弟弟丢脸!”
南宫辰歌一时无语——这个弟弟,居然连自己也不“放过”。微侧身,猛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啊,面色不觉僵硬。低下头,暗暗诅骂了一句。
“四公主,走吧,菡鸣已经在外等候许久了。”
“那个……”实在是难以启齿,南宫辰歌摇了摇头,吐出两字,“走吧。”
御花园中,菡鸣不停地来回踱步,一脸的焦急。忽而见两人从林子里出来了,立马上前跪下。
“公主,奴婢该死。”菡鸣深深埋下头,不敢看南宫辰歌,“奴婢不是有意要欺瞒公主,只是……”
“好了,我不会怪你的。”南宫辰歌扶起菡鸣,回过头,欧阳古月已经不在了。
抬头望月,如此清亮的月色,岂可辜负。
翻个身,洛忆明嘴角带笑,不知做了什么好梦。红烛落泪,即将燃尽,释放着最后的光彩。洛忆馨无聊地靠在桦木漆椅上,翻着一本已经褶皱了且略略泛黄的书。
“洛姑娘。”冷风从门缝中挤进来,室内寒意骤起,“请跟我去个地方。”
洛忆馨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心头有隐隐的不安。
“放心吧,什么事也不会有。”雪离上前安慰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哦。”丹唇微启,长长地叹出口气。
长宁宫,取长寿安宁之意。整座宫殿古朴中透着贵气,青砖灰瓦也显威仪,殿内雕梁画栋,无不精细,古玩字画,件件珍品。更兼幽幽花香,低低鸟语,浑然天成。垂花帘动,透出些许的檀香。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雪离上前行礼。
“雪离,好久不见了,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哀家的乖孙儿了。”太后坐在檀木软垫椅上,示意雪离坐下,目光便慢慢转到了洛忆馨身上——黑色长发垂肩,并无佩戴任何的头饰,就那么随意地散开着,竟有说不出的飘逸,一套斐绿色的上衣和纱裙,自然清新。幽冷的面容遮掩了心中满满的疑问与恐惧,却被紧紧交缠在一起的十指给出卖了。
“怪不得哀家的乖孙儿会喜欢。”太后漠然地说道,“确实与众不同啊。”
有那么一刻的寂静。
“你过来。”太后向洛忆馨招了招手。茗燕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太后身边,随即退到一边。
完全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见太后?还有她们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那个人又想做什么?
背后似乎有阵阵的冷风灌进来,脊背渐渐发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己该怎么做才好?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
“皇祖母,您好像吓着人家小姑娘了。”紫水薄荷的气味骤然升起。
木然回身,暗蓝的面具映入眼帘,激起千万心波。身子软绵绵的,就要瘫坐下去。手腕处却突然多了一股力道,貌似有什么东西通过温度渐升的皮肤传到心脏。
“不要怕,没事的。”声线轻柔地撩人,每个字都擦着耳垂而过,挑起脸上的温度。
“我看吓着人家的是你。”太后忽然宠溺地说道,“哀家的乖孙可算是回来了。”
面具背后漏出淡然的笑声。“嗯,回来看望皇祖母啊。”
“是吗?”太后摆出一脸不信的表情。
“不完全是。”面具微斜,“皇祖母,时辰到了啊!还不起驾吗?”
“让他们等着。”满满的不屑,忽而又转成疼惜,“来,过来坐,让哀家好好看看。”
手腕上的力道稍稍减弱,却不料温暖的手掌一下握住纤细无骨的小手,引得小鹿乱撞。眼角的余光不小心撞上没有表情的面具,也马上避开。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稍用力,一颗心被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