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池下醉

122、第122章

　　一阵天旋地转，哈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挤进了一条狭窄的管道里，等再次出来时，就从闪烁着火光的迷宫来到了更加昏暗的野外。
　　夜风吹动山林飒飒作响，枯枝残叶腐烂在泥土里，散发出潮湿的味道。

　　哈利刚一落地，就有一道绿光从黑夜中飞出，他机敏地就地打滚，躲了过去。

　　这显然是不知道哪个食死徒的自作主张，伏地魔发出了严厉的呵斥声。哈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发现所有食死徒都诚惶诚恐地趴在地上，他们在林间的空地上围成一圈，把哈利和伏地魔围在中间，像是特地腾出来了一个舞台。

　　食死徒们黑压压的长袍彼此相连，在寂静的山林间起伏，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他们低垂着头，面容模糊不清，让人分不清跪在那里的到底是杀人如麻的邪恶巫师，还是诞生于阴影的鬼魅。

　　“哈利·波特。”伏地魔上前一步，伸开双臂，华贵的巫师袍像蝙蝠一样张开，暗红色的底纹在月色下浮动。他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念着哈利的名字，就仿佛大提琴缓缓拉开歌剧的序幕。他细细打量着哈利，接着眯起细长的蛇一样的眼睛。

　　“我们的救世主，来了。”伏地魔大声道。

　　哈利是第三代黑魔王的报道铺天盖地，这话是再刻薄不过的嘲讽。
　　食死徒们配合地发出低笑声。

　　哈利不为所动，他不想理会伏地魔那显而易见的讥讽，只是紧紧盯着周围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他的余光看到了倒在伏地魔脚边的少年。
　　那个棕色头发的少年面朝下趴伏着，头发凌乱，衣服上染着深色的污渍，一动不动。

　　哈利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亚历克斯身上移开，不要显得那么急切。

　　但伏地魔还是注意到了哈利的小动作，他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为何忍住了。他轻轻抬起手，制止了食死徒们的哄笑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多么神奇啊，十四年前，一个新出生的婴儿打败了我，打败了最伟大的黑暗之主。”一片寂静中，伏地魔轻声说道，如同广场上发表演讲的国王。

　　食死徒中又是一片骚动。

　　但伏地魔就像是看不见仆人们的急切与惶恐，兀自说道:“你们都相信了，不是吗？就这样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能够打败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巫师。”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巫师明明是邓布利多校长。
　　哈利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但有人比哈利更快。
　　一个跪伏在伏地魔脚后的食死徒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了一般，向前膝行几步，扑倒在伏地魔的脚边，小心翼翼地攥住了他的袍角。

　　“主人，我没有，主人……”
　　那人说着，抬起头来，露出了苍白的骷髅一样的面孔，她太瘦了，面颊都凹陷下去，眼窝很深，卷曲的黑发凌乱地垂落在脸上。

　　那是一个女人，哈利在布莱克庄园的墙壁上见过她，和小天狼星之间用一条象征血缘的金色丝线紧紧相连。
　　她是小天狼星的堂姐，贝拉……贝拉什么来着。

　　哈利看着那个忘记了名字的女人，她注视着伏地魔就像是盲人第一次看到了太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渴望与疯狂。

　　“我一直在等待着您……”贝拉嘶哑地说。她死死抓着伏地魔的袍角，甚至在光滑的绒布上抓出了褶皱。

　　“当然，我不会忘记我忠实的信徒。”伏地魔点点头，他意味深长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他的目光带着极深的威慑力，被他看到的人都深深趴伏下去，颤抖着把额头贴在了地上。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贝拉却像是得到了无上的赏赐，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去不断亲吻伏地魔脸旁的地面。

　　像是觉得给食死徒们带来了足够的威慑，伏地魔终于抽出了魔杖。
　　“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救世主到底拥有怎样的魔力吧。”伏地魔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魔杖，对哈利露出一个冷笑，“这跟公平不是吗？波特。在诸位的见证下，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主人，请让我来……不需要您亲自动手。”贝拉激动地说。

　　“退下！”伏地魔冷酷地一挥手，让几个蠢蠢欲动着想要表达忠心的食死徒全都退了回去。

　　一些食死徒从黑暗中抬起头来，如同鬣狗般紧盯着哈利，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又恶毒的光芒，仿佛嗅到了鲜血的秃鹫，试图瓜分每一块腐肉。
　　显然，他们找到了通向荣耀的突破口。这些眼中只有利益的贵族只会倒向强者，伏地魔失势时他们就像溃散的蚁穴四相奔逃，而伏地魔回归了，他们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忠，自然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立功的机会。
　　而哈利，就是那个机会。

　　只要杀死了哈利，就能一跃成为伏地魔手下的大功臣。

　　但是伏地魔制止了他们，这位失去了鼻子却拥有了完整身体的黑魔王似乎也终于重拾了属于王者的自信，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哈利，就像是把玩老鼠的狮子。

　　“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波特。”伏地魔问。

　　哈利紧紧抿起嘴唇，不说话。
　　因为他的任何回答都会成为伏地魔取笑他的把柄，而实际上，伏地魔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此时此刻的一切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伏地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呢，波特？那个老家伙口口声声说着什么爱，但他不相信任何人。”
　　“你获得他的信任了吗？”

　　哈利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伏地魔指的是谁。

　　邓布利多校长当然很好啦，又和蔼又亲切，还很强大。
　　然而直到现在，哈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邓布利多校长见面了，那些甜腻腻的零食和热牛奶似乎都已经变成了褪色的回忆，他努力回想校长室的口令，却忽然有些茫然。

　　哈利记得从一年级入学以来的所有口令，他认识校长室门口那个糊里糊涂的石像，也记得上次的口令是蟑螂堆，上上次的口令是黄油啤酒，他得到的第一个口令则是鼻涕。
　　可是现在呢？
　　原来他已经有很久没去过校长室了，没有见过美丽的凤凰福克斯，也没有和皱巴巴的老帽子聊天。

　　哈利只觉得有些难过，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伏地魔。

　　“你在责怪我吗，波特？”伏地魔有些夸张地挑起眉，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恶极了。

　　“即使到了现在，你还要站在他那一边吗？就为了那样一个伪善的家伙？”伏地魔问，他似乎有些得意，对目前的局面稳操胜券。

　　哈利垂下了眼睛。

　　一片寂静，夜鸦从树林中飞过，发出凄厉的鸣叫。

　　半晌，哈利抬起眼，看着伏地魔，说出了他来这里的第一句话:“我站在你这边，你就不会杀我了吗？”

　　伏地魔一愣。
　　但这个短暂的忡愣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回答。

　　是啊，他们之间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
　　因为他们隔着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紧接着，哈利就给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回击。

　　“汤姆.里德尔。”
　　哈利看着伏地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伏地魔的蛇瞳骤然间紧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