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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祥鄂篇——今夕何夕兮(三) ...

  •   百姓提起严国就不得不提起在严国权倾朝堂的段家。
      段家与严国皇室渊源颇深,严国初代大王在年少时就与段家先人交好,而后十二国混战时二人更是结下了过命之交的情谊。都说帝王无情,偏偏这位初代严王是个重义之人,竟想要将自己的半壁江山拱手相赠。还好段家先祖亦属忠良,最终只愿持半块虎符代代辅佐严国帝王。
      只是,这份世人赞颂的情谊经历数代时光的洗涤却随着皇室的积弱和段家的奋起开始慢慢变得风雨飘摇。
      为了维系这份情谊,严国皇室和段家只得代代通亲。当朝的年轻严王正是先王和段氏王后的嫡子。
      可是这份血缘的作用究竟能有几多,便不为世人所知了。

      源庆二百九十三年,严国的冬天变得比往年难过许多。暴风雪像是巨狼的爪牙席卷了整个严国国土及北部境外。如果说这使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流民饱受严寒之苦不是最糟糕的,那么最糟糕的一定是来自北部境外蛮族的进犯。

      北部苦寒,那些蛮族多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平日里便对严国的丰盛资源虎视眈眈,不过惧于严国的兵力不敢轻易进犯。
      只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在那些王孙贵族躲在自己温暖的宅邸烤着炉火时,这些快要在激寒中冻死的蛮族终于不得不崛起了。
      他们红了眼,拿着弯刀,裹着兽皮,盯着边境的卢国村庄。
      那是黄土培房,却比他们漏风的帐篷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他们甚至能够想象那房子里温暖的炉火和满仓的粮食。
      好饿,好饿,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想要生存下去的欲望可以使一个文明的人变成修罗,茹毛饮血,更何况是这样的蛮族。
      没有大多的心理斗争,他们便提刀闯进了那些寻常百姓的家里,侵占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房子的主人被他们捆起来赶到一旁,瑟缩着蹲在冰冷的墙角。
      与这些蛮族想象的不同,这些百姓家里也没有充足的食物,只有将息的炉火和破旧的夹袄被褥。
      里面色发黄的小孩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见底的米缸前从里面挑米虫吃。
      蛮族们怒了,这和他们所想象的不同!他们需要食物,需要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力量!
      于是他们举起弯刀,把房子主人的头压在缸沿上。
      手起刀落,一颗染血的人头就滚在了缸里。
      他们将那曾经是活生生的人体拨得赤条条的,像宰好的猪肉。架起大锅,烧起热水……

      不过短短七十个冬日,严国边境一十八个村庄被扫荡的荡然无存。
      这些蛮族过境从不留活口,又趁着暴雪来袭,以至于一直没有被严国的官府发现。蛮族们像是尝到了甜头,他们没想到看似雄壮的严国是这么好攻打,开始把目光投向了高高的边境城墙。
      终于得知的年轻严王震怒,顺理成章的派段家出战抵御蛮族。
      只是这一去,段家家主连带其家五子个个不明原因的丧生边关。

      没有多少人相信名赫多时代代出身武将的段家就因为连□□火器都不会使用的蛮族就这么俱殒了,尤其还在这么个新帝即位意气风发正要整理大权的时候。
      可是帝王家的水,又有谁能探得清几深呢?朝堂之上人人为自保,只得装聋作哑。

      自此,段家仅剩一名十七岁小儿段凛独留家中。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结束,因为严王依旧没有拿到另外那半壁虎符。
      为保家人平安,段凛只得上交虎符,请旨永驻关北,若无圣旨,终生不返。

      从此,严国少了门显赫的段家,却多了位以铁血闻名遐迩的大将军——段凛。

      这些,我是不知道的。我知道的只是卢王为我得了门亲事,对方是严国大王的义妹。传闻当初的严国的段家因抵御北方蛮族牺牲后,就留下这一名待字闺中的女儿守孝。
      三年守孝期过后,严王怜惜其家世功勋特认作王妹,许给卢国和亲。
      我抱着娇媚的舞姬,心里多少有些不忿:不知道这人长得如何,说是大家闺秀,想必差不了,但我早已决意娶到这世上第一美人做夫人,这下算是可惜了。况且她还比我大一岁,那岂不是会容颜易老?
      只可惜父王的命令,是我怎的也无法违抗的。
      何况现今穆夫人再无法诞下子嗣,我算是最名正言顺的王储,就算是为了之后铺路,娶这么个身世不凡的女人也算是不失好处。

      大婚当天,举国欢庆,载歌载舞,可不谓不热闹。只可惜按照严国的习俗,夫君是在洞房前不允许见新娘的。连拜堂都省却了,直接送入洞房。
      我一生唯一一次大婚,总觉得这样有些儿戏。但是按严国的习俗来成亲却是我这位准新娘提出的唯一要求,卢王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苦了我是这成亲的人。

      虽没有拜堂,好歹酒宴还是有的。
      上好的美酒,从严国送来的“醉生梦死”,光是闻着那香甜的味儿便让人迷醉了大半。配上油滋滋的烤乳猪,拿着匕首削下薄薄一片,合着美酒咬入口中。那滋味,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当然不能少了那声娇体柔的舞姬歌姬。白嫩的柔荑温柔的斟上杯酒,能让百炼钢都化成绕指柔。
      只是我今日没多大的兴致,比起这欢宴,我更惦记我那素未谋面的夫人。
      有道是人都说未得到的才是最好的,未看见的才是最美丽最惦记的。不然哪儿来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之说?
      我与那些大臣虚与委蛇了会儿,便将金杯里的酒悉数饮尽,指点宫人带我去那为了今日新婚新建的椒房。

      椒房里很暗,好像也没有宫人在旁边侍奉着。只怕是我这位新娘子怕生。
      想到这点,那娇滴滴的怯懦样子倒是甚是讨我欢心。
      “你下去吧!”我遣散宫人。
      推开门,总觉得有种奇怪的味道。倒不是是新婚椒房里特有的涂料,更像是寺庙里的檀香。肯定是不知哪儿来的宫人觉得这房间的味道不好故意点了熏香,只是这味儿闻着让人头痛,我很是不喜。
      还有这房间里太静了,静得让人发慎,感觉不出另一个人的存在。仿佛这儿不是新房,而是闹鬼的古宅。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不知道自己哪儿冒出来这么不吉利的想法。只是,这种想法这种东西一旦开始,便是脱缰的野马,任谁也很难阻止的。更何况我因为那莫名的熏香弄得头脑昏涨。
      我恍恍惚惚的拉开幔帐,本该是新娘子坐的床前却没有人影,只留下一套茜素红的大婚礼服。

      “别动!”一柄长剑就这么的搁在了我的颈上。
      身后的人比我高些,也比我壮些,压抑的吐息混合着沙哑的嗓音喷在我的脖颈上。这让我我来不及想新婚大喜为什么一个陌生的男人会出现在我的新房里,我那娇滴滴的新娘子被怎么了。
      我有些发冷汗,想喊人护驾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全身都无法动弹。
      那人把我扔在床上。动作说不上温柔,却没弄出什么声音。
      他穿着一身铠甲坐在床边,像个刚出征回来的将军。我便纳闷了,宫里戒备森严,是怎么能让这么个全副武装的男人进入到我的新房?还有我那严国嫁过来的妻子呢?难不成这是那女人的姘头,因为我横刀夺爱杀了过来?
      就算这样,那怎么着我那刚过门的夫人也得在场不是?可是我环顾四周,偏偏找不到我那新婚夫人的踪迹。
      “你在找什么?若寻的是你那新婚夫人,便不必找了,正是在下。”他不甚在意的提醒道,就像是在说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心头一窒,这身段嗓音堪比男人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娇妻?
      他说话时精致的眉眼上挑着,头发像从墨里浸染过的。倒算得上是英姿飒爽,可是怎么样也是与我那幻想中细腻温柔,纤腰只手可握的美人儿差了不止丁点半点。
      我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欲哭无泪。心道,莫不是这女汉子想对我用强的,所以用了迷香。没想到我一国王子,怎么说也是翩翩君子身份尊贵竟沦落到被新婚夫人迷倒,还……

      “在下此日前来,乃是有一要事求祥鄂王子相助!”他开口道,只是那态度实在不像是求人的,“我是严国段家六子——段凛。若是祥鄂王子关心朝政,想必定会有所耳闻的严国驻北将军便是在下。从前我的父亲及六位兄长皆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我亦是三年来常守塞北苦寒之地,只愿求严国安宁。
      可惜我没有想到当朝严王竟没有容人之心,我已交出虎符,他却还要羞辱于我将我化作女名嫁于卢国。
      严国的世人都知道,段家哪儿来的什么孤女?但若是卢国在大喜之日发现我乃是男人,卢王便会顺理成章的以假冒当今段家遗孤严王义妹之名处置我。严王打的便是这借他人之手血不染刃亦能铲除我的注意。
      若是今日被王子你发现了我的身份唤来侍从,怕是在下便命不久矣了。所以在下只得在殿下你的香炉里掺了些迷香,事先服下解药,好控制殿下的行动。
      当然,若是殿下有意相助,在下定会给殿下用解药。”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愿意合作。这虽非我本意,但在此情况下,我实在想象不到更好地解决办法了。
      他从袖中掏出枚青瓷小瓶,扒开塞子,放在我鼻下嗅了嗅。
      那味道,恶臭得让我几欲呕吐。反射性的坐了起来,才发现我居然能动了。
      “我并不知道能帮你什么。”我整了整衣袖,装腔作势的说道。这些年夫子别的不说,好歹是把皇家的礼仪给我教了个遍。身为王子,即使再害怕,也是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礼数,失了仪态的。
      “简单!王子只需要从今日起把我当做你的夫人,过些日子,当严王安排在我四周的细作撤离,我的旧部自然会带人将我接回塞北。”
      让个男人当我的夫人?还是这么枚壮汉。我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这么个大男人在人多嘴杂的宫里就不会被发现?还有就算你回到塞北,严王只会更将你视作眼中钉,同现在又有何区别?”我质问道。
      “那敢问祥鄂王子有何良策?”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黯然起来,“世间之大却早已无段某的容身之地。段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浴血战场,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我怎会不甘?
      只是世态如此,君为臣纲,为王的就是臣民的一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还不能死!段家仅剩我一男子,若是我死了,段家的香火就断了。朝堂贪官当道,肆意克扣边防战士粮赏,若是我死了,我那留在塞北的弟兄们又该怎么办?
      祥鄂王子当真觉得我就该认命,甘牺牲在严王的算计之下?”
      是啊!我哪儿有资格说什么?这个人,无非是想活着。
      “我帮你!”我不由自主的这么说。
      段凛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首次闪现出感激的光。
      我抓抓脑袋,有些不雅的憨笑道:“你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我欣赏你,你值得我的帮助。只可惜我在卢国朝堂的根基不若外人知道的那么稳,所以能帮到你的不会很多。只是我有些好奇,若是我今日不答应,那你又当何如?”
      “多谢!”段凛拱手道,眼中又露出一丝狡黠:“刚刚王子嗅的其实不是迷香的解药。它虽能缓解迷香的药效,却与迷香结合产生出一种难解却不易让人察觉的奇毒。
      以解药相胁实在算不上段某的作风,只可惜性命之忧下,只得出此下策,还希望殿下谅解。此药物若在四十天之内解除,并不会对服用者身体造成伤害,待到在下脱险之时,解药定当双手奉上。还望殿下海涵!”

      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我怎么劝说他都不会把解药给我的了。
      床只有一张,段凛披着盔甲坐在椅子上,像座雕塑般闭目养神。
      我索性躺回床上,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哀怨的惋惜起自己堪比笑话的新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祥鄂篇——今夕何夕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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