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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   漆黑的地下,伸手不见五指。
      有冰冷的东西敷上自己的额头,叶继非慢慢睁开了眼。
      见人醒了过来,萧优痕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应该在冰宫下面,多亏了这里的冰比较结实,我们才没有被直接压死。不过,变肉饼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萧优痕说得仿佛身陷困境的人不是他。
      叶继非看向已经出现裂缝的墙,也知道,这里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不害怕吗?”叶继非不懂眼前人视死如归的表情。
      “怕!谁不怕死啊!”萧优痕长叹了一口气,“不过,人一死,这尘世的一切也就都与自己无关了,也不失为一个解脱的方法。”
      “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叶继非笑道。
      萧优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问我刚才惊鸿说的事吗?”
      叶继非摊了摊手。
      萧优痕已然明白,双手放于脑后,躺在全是冰的地上,“对啊,都快要死了。带着美好的记忆离开,总是对自己好的。你是个自私的人!”
      叶继非学着萧优痕的样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眼睛望着头顶,一片黑暗。
      两人并排躺在一起,听着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水滴声,聊起了往事。
      “还记得我小时候不肯念书,总是绑了教书先生偷跑出去玩,每回都还没跑出几条街,就被我爹给抓了回去。然后就开始骂我不听话,不懂事,对着教书先生连连道歉,还老是把我娘挂在嘴边,说什么对不起我娘,没有把我管教好。”
      叶继非比划着自己的眉头,学着他爹的口气。
      “而且总是皱着眉对我说什么‘要是你能像奚恒那样乖巧懂事就好了,我也就省心了,连寿命都可以延长好几岁呢’。说得跟唱戏似的,好像我真的会害他减寿一样。”
      “你爹老是拿你和穆奚恒比,你难道没有不服气、没有讨厌他吗?没有想过一定要超越他,或者是让自己的爹在他面前夸你吗?”
      “没有啊!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奚恒天生比我聪明,我有什么不服气的。再加上我闯了祸,他总会替我背黑锅,我又怎么会讨厌他呢?”
      “是吗?所以那天,他才会不顾自己的生命,要拿到我的玉佩!”萧优痕低语了一声。
      叶继非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叶继非无聊地把手抬到了自己眼前,摆弄着各种造型,突然道,“你小时候一定很乖!”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萧玄说过,他说你小时候身子不好,一直被宠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千金大小姐似的,呵呵!”叶继非笑出了声。
      萧优痕知道对方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
      “是啊!大家什么都不让我做,这个宠我,那个也宠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深怕我连走路都会摔着,真是没有一点自由!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听话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等哥哥回来!”
      意识到了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欢喜,萧优痕收声,转头看向依旧在玩弄自己手指的人,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反应。
      叶继非伸了个懒腰,起身,身影有点萧条。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可不可以把你哥哥借我一段时间?”
      萧优痕倏地站了起来,万分不解。
      叶继非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到他淡然的声音。
      “我在无言山庄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现在只剩下半年的生命。所以,我希望,如果出得去的话,可以让我陪在他身边。三个月,三个月就足够了。”
      叶继非的语气像是在祈求,萧优痕完全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中毒都不告诉大家?泠姐姐她一定看得出来,为什么她也不说?”
      “是我不让她说的。在无言山庄的时候,我知道傅如雅要杀你们,而且她还召集了一群身手不凡的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们,只是想着不能让他出事。然后,我知道了雅风喜欢我,迫不得已,我和傅如雅交换了条件。她可以不杀他,但是我要永远留在无言山庄,并且娶雅风过门。为了保证我不逃跑,她给我吃了毒药。唯有我与雅风成婚后,她才会将解药给我。”
      “那她死的时候,你怎么不问她拿解药?”
      “我忘了!”
      萧优痕简直被气死了,关乎自己性命之忧的事也可以轻易忘记吗?
      叶继非却是不以为然,“我有想过问雅风,但是我不忍让她知道我是被逼无奈才与她订婚的。况且,对于傅如雅做的事,她之前一无所知。我也到傅如雅房里找过,也没发现什么类似于解药的东西,想想也算了,反正还可以活一年。”
      对于眼前的人,萧优痕已经没想法了。现在也没必要计较这些,从长计议也得看他们能否离开这个鬼地方。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躺回地上。
      不知不觉中,萧优痕进入了睡眠。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小动物的爬行,越来越响。
      萧优痕惊醒,要不是这不明的声音,只怕自己会一直睡下去。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果然,叶继非也陷入了昏睡状态。周围的温度一直很冷,空气也逐渐稀薄,萧优痕因为有湘夫人的内力护体,还能坚持一会儿,但是叶继非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萧优痕拍打他的脸,叶继非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脑袋犹如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吗?
      萧优痕不死心地大声叫喊,希望有人能听到。除了自己的回声,却是再没听到其他声音,连刚才的那种嘈杂声也不见了。
      怕是那些动物被自己吓跑了吧!
      萧优痕脑袋开始缺氧,视线渐渐模糊,倒地前,他仿佛看到了哥哥急切的脸庞,听到了大家的欢喜声。
      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吗?看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萧优痕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阳光毫无障碍地射入,刺得眼睛泛酸。明亮的房内,飘荡着怡人的花香。
      萧优痕望着窗边郁郁葱葱的盆栽,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我还能进天堂啊!”
      上官涟漪端着药碗,推门而进,递给床上的人,“这里不是天堂,你还没死。”
      “原来那不是幻觉!”萧优痕接过,喝完药,交回给来人手上,“他呢?”
      上官涟漪将药碗放到桌上,走到窗口,拿起一旁的剪刀,修葺掉多余的枝叶。
      “还没醒。你哥哥和那个惊鸿正陪在旁边。”
      萧优痕想起了叶继非跟自己说过的话,下了床。上官涟漪知道他要去见萧玄,放下了剪刀,走到桌边,端起了另一碗药。
      “走吧,我带你过去。”
      萧优痕点了点头,穿上外衣。
      一路上,通过和上官涟漪的对话,萧优痕知道了是向日提议大家一起凿冰找人,两人才得以重回地面。
      真是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此刻,他们依旧是在跋扈山上。在萧优痕昏睡的两天,六月已经由惊鸿掌管,并且与朝廷进行了交涉,以黄金千两平息了扈獗所引起的人祸。
      到了叶继非房前,上官涟漪轻轻推门而进。
      萧优痕站在门口,只见萧玄坐在床前,惊鸿抱手站着靠在床尾,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脸色红润,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守候在旁的两人还是显得十分担忧。
      上官涟漪过去,见人还是没醒,把案几上昨天的药碗撤了回来,放上今天新熬的药,附在萧玄耳边低语,深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萧玄听闻,转头看见门口的人,示意上官涟漪在这里替自己看着,起身和萧优痕离开了房间,萧优痕知道他是不想他们的谈话声打扰到床上的人。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萧玄停下了脚步,问道,“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恩。”
      在醒来没有看到萧玄的那一刻,萧优痕已经知道,在哥哥心中,那个人永远是排在第一,而自己对他来说,或许也是排在第一,只不过是另起一行罢了。
      “困在地下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中了毒,只剩下半年可活,希望我可以允许他陪在你身边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他会主动离开。尽管他不让我告诉你,我还是觉得让哥哥知道比较公平。虽然我喜欢哥哥,但是我没有资格决定哥哥的选择。所以,等他醒来,希望哥哥你可以好好跟他说。”
      言毕,萧优痕黯然转身。
      萧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上官涟漪焦急地找到他,说是叶继非醒了,脸上却是更加担心的神色。
      听着匆匆离去的脚步声,萧优痕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望着阳光明媚的蓝天,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原来把心事说出来是这么容易!孟徽,我终于明白了。我不会再逃避自己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以前的自私,希望你在那一边,过得幸福。
      风吹过山头,枝上掉落几片黄色的羽毛,羽翼丰满的小鸟扑腾了几下翅膀,跟着飞上了蓝天。

      萧玄刚到门口,就见惊鸿正在喂床上的人喝药。叶继非虚弱地抬头,看向门口的人,动了动喉咙,却是发不出声音。
      萧玄跑过去,将床上的人拥进了怀里,“你终于醒了。”
      “啊——啊——”叶继非张着嘴,用力扯着嗓子,就是叫不了眼前人的名字。
      “没关系,不要急。这样胡来,会把嗓子扯坏的,慢慢来。”
      萧玄捧着他的脸,温柔的话语好似魔法,让床上的人安静了下来。
      惊鸿看着叶继非专注于眼前人的神情,怅然离去。
      上官涟漪识趣地退了出去,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一路目睹了这两人之间的感情,饶是她上官涟漪再对萧玄痴情,也不得不死心。怕是他心里除了那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平静地度过数日,叶继非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只是发声还是问题,虽然大家都劝他不要着急,叶继非却总是勉强自己练习发声。因为不能说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有话不能说,难受;写下来吧,又怕被笑话字丑,还不时会出现错别字,好不羞人。
      萧玄看着他张大了嘴巴,大眼瞪了半炷香的时间,愣是没发出一声,不禁哑然失笑。
      叶继非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赌气地半天没有理他。萧玄只得向他陪不是,这才得到了对方的一个微笑。
      暗自叹气,想起几天前自己还神经紧张地向大夫询问中毒的事,却被告知眼前的人除了因为缺氧过多而导致的暂时性发音障碍外,一切安好,没有任何疾病,也没有中毒。萧玄这才知道,毒早就已经被惊鸿解了。
      当知道自己不用早死了,叶继非喜笑颜开。那日强行被惊鸿灌下的参汤,原是解药,怪不得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喝下。
      叶继非身体恢复的很快,萧玄的话却是越来越少,还时不时地可以远远看见他和惊鸿对话,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萧优痕知道,是那个协定。
      既然叶继非的毒早已经解了,就没有什么三个月的期限了。萧优痕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再逃避,他只希望这两个人不要再错过。
      将还在熟睡中的人叫了起来,萧优痕拖着叶继非来到了山中的林里。叶继非疑惑地看着月光下的两人,宁静的夜晚让眼前两人的对话清晰异常。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我想等他身体完全康复后再走。”
      走?为什么要离开?去哪里?叶继非奇怪。
      “他身体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的意思是,要等他能开口说话,我才放心离开。”
      “当初是你自愿答应我的,我可没有威胁你。难道今天你要食言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会消失在他面前,就不会多留一刻。只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我还不能离开。”
      “这只是借口,你根本就没想过离开他身边吧!既然你不守诺言,我也不必对你以礼相待。”
      一阵剑光,惊鸿一剑刺进了萧玄的胸口,被刺的人倒地。叶继非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扑在萧玄的身上,摇着头,张着嘴,发出嘶哑的叫声。
      萧优痕走出,静静地看着两人。惊鸿眼中带着忧伤,注视着伤心欲绝的人,心像是被撕成了无数瓣,散落在空空的躯体中。
      “傻瓜,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
      萧玄脸带痛苦地看着身上的人,拭去叶继非眼角的泪,手抚上他的脸,却是无力得滑下。叶继非抓住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你……才是傻瓜……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没事?我不要你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了。”
      “继非,你……”萧玄脸上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喜万分,“你可以说话了。”
      “笨蛋,现在还管我能不能开口说话啊,也不看看你自己……恩?”
      叶继非诧异地看着眼前人一脸的欣喜,完全没有刚才痛苦的表情,狐疑地看向一旁微笑的两人,才明白自己被彻彻底底地骗了。
      “可恶!”
      叶继非一拳打在萧玄身上,萧玄痛地蹙起了眉。
      “这个伤口是真的!”
      “谁叫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活该!”
      虽然叶继非嘴上骂着萧玄,却还是不忍心,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对着偷笑的萧优痕,生气万分。
      “连你也和他们一起骗我!”
      “抱歉!”萧优痕歉意地笑了笑,“为了能让你早日开口说话,我们也只好出此下策。”
      “是啊!也难为哥哥挨了我一剑。你就饶了哥哥吧,他也是为了你好。”惊鸿笑着对叶继非道。
      “恩?哥哥?”叶继非对这个称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比我大,我不叫他哥哥,难不成还叫他弟弟啊!”
      惊鸿脸上的笑意很浓,叶继非看了眼同样在笑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家和万事兴,这句话说得还真实际。
      看着眼前兄弟一家亲的三人,叶继非装着嫉妒的表情,瞪了萧玄一眼,“真好呢,我也好想要个弟弟,有个妹妹也好啊。只可惜,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萧优痕突然趴上叶继非的背,眉开眼笑,“那你嫁给我哥哥不就得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有弟弟啦,我和惊鸿也可以叫你哥哥啦!啊,不对,不对。这个该怎么叫呢,惊鸿?”
      惊鸿调皮地眨了眨眼,看着一脸尴尬的人,也起了玩心,“叫嫂子吧,明明是个男的,不对!”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说法,继续道,“叫哥哥吧,感觉有点别扭,也不好!”
      看着惊鸿又摇头又摆手的,萧优痕离开了叶继非后背,走到他面前,没好气地道,“喂,拜托你好好想想啦!不然,人家到时候嫌我们门风不好,没有规矩,不肯嫁了,怎么办?”
      叶继非终于忍不住生气了,“谁说我要嫁给你哥啦,我又不是女的。你们两个胡闹够了没有?”
      “糟了,未来哥哥的枕边人发火了!”萧优痕吐了吐舌头,催促着惊鸿快离开。
      惊鸿走时还不忘戏谑了一句,“还是哥哥未来的枕边人比较顺耳!”
      “哈哈哈……”
      远方传来一连串的笑声,叶继非气得脸通红,瞪着萧玄。
      “你教出来的好弟弟!”
      萧玄笑而不答,走过去,轻轻附在眼前人的耳边,“不好吗?”
      “当然不好,你这样会宠坏的。”
      “我不是指这个。是嫁给我,不好吗?”
      叶继非耳边痒,推开了人,“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胡闹?”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萧玄露出受伤的表情,叶继非不知所措。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看着眼前人一脸的幸灾乐祸,叶继非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你好可恶!
      不喜欢吗?
      喜……
      喜什么?
      你明知道的。
      我想听你亲口说。
      喜……喜鹊。
      那算什么?
      笨蛋,不告诉你。
      又是一串笑声,回荡在天际。
      风轻轻地吹,空中的两片白云再次重逢。
      这一次,是真正的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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