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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仿佛是为了这场斗殴所准备的舞台,今夜的星空特别璀璨,月亮在顶端俯视着一切,即使是那微不足道的亮光,也足以让萧优痕看到了零星散落的红色,四年前的恐惧席卷而来。
      叶继非完全没有感受到萧优痕的变化,或许是因为今晚进了酒的关系,他显得有些兴奋,一股热血冲上脑袋,跃身加入了战斗。
      对于突然出现的人,七人都似乎吃了一惊。对于那六人来说,既然是帮敌方的,也就是敌人,照打不误;对于孤身奋战的人来说,虽然不知道此刻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如果真是帮自己的,就先脱困了再说。
      而对于叶继非,也根本不需要什么解释,他现在的敌人是那六个人,即使自己帮助的那个人把剑指向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得迎击上去。他很简单,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他算不上一个坏人,像这样的路见不平还是会出手;同样的,他也不是一个老好人,救助一个人不代表不会杀他。
      叶继非能当上馆主的位子,一来是子承父业的关系,二来他的实力也不是吹的。不一会儿,只听得几声惨叫,已有二人倒下。剩下的四人见识到了来人的厉害,暂时停止了无谓的攻击,双方僵持中。
      萧优痕在身体开始颤抖的那一刻,就已经双手抱胸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连带着身体上的战栗,精神上的冲击,一声撕叫响彻夜空。
      这不叫倒没什么问题,一叫就引来了敌我双方的注意。
      叶继非心下一惊。
      糟了,忘了还有他。如今对方四人,自己身边的那个家伙伤势不轻。优痕不会武,看他现在的表情似乎极为痛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可以知道的是,情况更糟糕了。他们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要是对方分头行动的话……
      没等叶继非想完,对方三人已经攻了上来,另一人则不出所料地冲向萧优痕。
      叶继非只来得及叫了声“快跑”,对方已经当头一刀砍下,他横剑挡开,那剑还是地上随手捡的。剑在头顶还未收回,右侧腰处一股凌厉的刀风逼近,那气势简直是要将人从中一刀两断。叶继非只得往后跳开三米,而此时,他离萧优痕就更远了。
      那人已经接近了萧优痕,而叶继非的叫声并没有传达到萧优痕的耳里,他依旧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眼见滴血的刀就要触到萧优痕的身体,叶继非只得将手中的剑掷向那人,却被后者轻易挡下。叶继非“嘁”了一声,无奈身边三人阴魂不散,不能抽身。从刚才的打斗中双方也大致摸清了实力,那三人也不怎么急着攻,只是缠着叶继非不让他离开这里的战地。
      而那被打落的剑正好掉在萧优痕的身旁,清脆的撞击落地声终于使得萧优痕清醒,面对着步步逼近的敌人,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双脚不听使唤,只能慢慢等待那一刻的到来,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叶继非见萧优痕依旧不动,大声叫他,一时的分心也让敌人趁虚而入,左臂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见有人因为自己受伤,萧优痕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双脚能够动起来。看着逼近的敌人,他艰难地靠着双手将身子向后拉,突然,右手触到了冰凉的物体,是叶继非刚才掷出的剑。他狠下了心,拿起剑横在胸前。这一举动倒是让对方有点停滞,不敢贸然攻击。而接下来他的举动更是让双方都吃了一惊,他拿剑指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萧优痕的手还是在颤抖的,或许心里还是有些许欣慰的吧,至少他没拿剑去伤害别人。萧优痕的本性是善良的,从小就是,他从不曾接触过邪恶,在他的生活里,没有善恶之分。因为没有比较,所以他不懂,直到四年前的那一夜。
      他咬紧下唇,一剑刺向自己的大腿。刻骨的痛通过神经传输到大脑,如此的铭心。扔掉手中的剑,终于可以活动自如的双脚支撑起了身体。容不得片刻的休息,萧优痕带着受伤的腿向反方向奔去,血毫不留情地挥洒在路面上,后面的人影紧追不舍,两人消失在夜幕中。
      叶继非心里记挂着逃走的人情况如何,一边又要对付眼前的敌人,显得力不从心。看来他们势必要拖住叶继非好让自己的同伙抓到萧优痕,或是直接杀了他。
      “扑通”一声,己方的那人似乎伤势严重,不支倒地,而叶继非在刚才扔出剑的同时就只是双拳在手了。看着眼前杀过来的人,叶继非向后跃了一步,屈膝弯腰,一拳打在来人腹部,这一拳既扎实又是十足的蛮力,来人口吐鲜血,向后飞去,叶继非顺势向他身后的同伴掠去,解下对方手中的刀,给了他一个痛快。眼见自己的同伙又少了一个,剩下的两人盘算着还是保命要紧,转身逃走。叶继非也顾不得了,大喊一声“站住”追了过去。还没追出几步,就只听得两声闷闷的倒地声,刚才还在逃命的人已经齐齐躺在了地上,旁边站着两抹熟悉的人影。
      “奚恒!”叶继非冲着其中的一人叫道,跑到他们面前,随即惊讶,“萧玄?你怎么也在这儿?”
      叶继非知道自己半夜还没回去穆奚恒肯定会出来找他,而且总是能够被他找到;而萧玄的话,他自认为对方没有什么理由陪着穆奚恒这半夜三更的出来。
      啊——叶继非终于反应过来了,是萧优痕。
      “受伤了?”穆奚恒看了眼他左臂的伤口。
      “先别管我,优痕他……”
      叶继非话没说完,前方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萧玄脸色一变,身影已不在原地。
      声音是从一个死胡同里传来,等叶继非赶到的时候,萧玄和穆奚恒直直地站在路口。他自感不妙,凑上前,入眼的是一个表情扭曲的人,张开着四肢躺在地上,大滩大滩的血铺在他身上。血液一直延伸到胡同尽处,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人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嘴里若有若无地吐着含糊不清的词语。
      叶继非可以感到身边的人有多么的愤怒,那紧握的拳几乎就要爆发。穆奚恒倒是镇定地走到地上之人的旁边,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颈项,给了两人‘那人已经死了’的表情,抬头看向胡同尽处。
      萧玄终于放开自己的拳,缓步走过去。
      叶继非有点胆颤地挪到穆奚恒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指向尽处,“那个人是……”
      穆奚恒站起来,看向萧玄的方向,“至少这个人不是。”
      萧玄走近那人,蹲下身子,轻声唤对方。萧优痕抬头,正好对上萧玄的眼睛,许久,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萧玄抚上他的肩,“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又是这个眼神,充满恐惧和痛苦,没有一丝生气,眼角、唇边、脸颊都溅上了血渍,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萧优痕终于在萧玄的怀里哭了出来,不断夹杂着因惊吓而变了调的发音。
      看着变得如此痛苦的萧优痕,叶继非心里满是自责,“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有想到。”
      “世事难料,你受了伤,先回去包扎一下吧!”穆奚恒安慰道。
      “优痕也受了伤,还是赶紧带他回去吧,流了这么多血。”
      穆奚恒看向地上大摊的血,“那都是这个人的血。”
      人不可貌相吗?这么多的血,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是他杀的吗?但看他平时柔弱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难道还有第三者在吗?
      叶继非现在的脑子卡得死死的,也没有注意到穆奚恒表情的变化,前方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也停止了,萧玄横抱着萧优痕走出。叶继非不敢正视他,那都是自己的错造成的。
      “怎么样了?”还是穆奚恒问了萧优痕的情况。
      “只是昏了过去。”萧玄一如往常没有起伏的语调。
      经过身边的时候,叶继非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萧玄停下脚步,看着低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人,注意到了那左臂的伤,语气中竟然有些许的缓和,“你也受伤了,回去包扎一下吧!”
      叶继非惊讶地抬头,正巧看到萧优痕的正脸,他闭着眼睛靠在萧玄胸前,呼吸平稳,身体的颤抖也已停止,给人安详的感觉,只有身上那一团团花朵般开得旺盛的血迹提醒着刚才所发生的事。于是,他更显愧疚,不再言语。
      穆奚恒带上那个被叶继非救下的人,回了圣树馆。

      叶继非手上缠着绷带站在萧优痕的房门前,来回徘徊,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房内,萧玄正陪在萧优痕床边,那身血衣也已换下。
      那纯真安静的睡像,让人觉得昨晚发生的事犹如一场梦,那么得没有真实感。
      穆奚恒刚安顿好昨晚搭救的人,路过萧玄所在的院子就看到徘徊在门口的人,“为什么不进去?”
      叶继非停下来回移动的脚步,看了看穆奚恒,萎靡地低下了头。穆奚恒刚想再开口说话,萧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道了声‘出去再说’便合上了门。
      三人一前两后离开了院子,来到的是叶继非经常睡午觉的亭子。三人站在亭中,都不言语,只好由穆奚恒来打破僵局。
      “情况怎么样了?”问的是萧优痕。
      “没什么大碍。”
      “已经调查过昨天那些人的身份,应该是‘翼’的人。被围攻的是风里派,最近‘翼’招降他们未果,就暗杀了冯老头,派里的人降的降,逃的逃。那人是冯老头收养的义子,冯良,大概是想要找青翼报仇,结果失败被追杀,后碰到馆主他们。他伤得也不轻,还在昏迷中。大致情况就这些了,具体的要等他醒了才能问个明白。”
      “青翼?”萧玄问道。
      “是‘翼’的领头人。‘翼’是以青翼为首的组织,手下还有好几个高手。组织情况不明,身份不明。最近,他们的行动越来越张狂,至于目的,我想此人的野心不会仅止于此。”
      “所以,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
      这时,一个手下跑来向叶继非和穆奚恒报告,说是昨晚带回的人已经醒了。穆奚恒表示失陪离开,而自始自终,叶继非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是垂着头站在旁边。直到感觉周围安静地过分了点,才发现穆奚恒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这下,心里莫名地有点慌,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一个不清不楚的“我”字。
      萧玄向他看去,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叶继非深呼吸一口气,“对……”
      “伤口没事了?”
      ‘不’字还没从嘴里出来,就被萧玄的一句话给硬生生卡在喉咙口,叶继非保持着‘不’字的嘴形,惊讶地看向对方,他不是应该生气的吗?
      “为……”
      “以后不要再贪玩了!”
      好不容易把喉咙口的字吞了下去,再度开口,却又一次被逼了回去,叶继非诧异的表情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
      话被打断了两次,他也有点说不出的怒气。
      “怎么了?这样的表情?”萧玄不解。
      叶继非一个箭步冲到萧玄的面前,吼道,“你可不可以听我先把话讲完啊?”
      萧玄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好笑地点点头。叶继非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吼小叫。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听我把话说完。”
      萧玄轻轻‘恩’了一声。
      “昨天是我不好,擅自带你弟弟出去,碰到了那样的事情。是我任性,是我擅做主张,是我……”话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萧玄脸上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莫明其妙地有点生气,“你为什么不骂我任性?为什么不怪我胡闹?为什么不说我做事不经大脑思考?为什么不索性不睬我?为什么还要问我的伤势?是我害的优痕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怪我?”
      “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的缺点,没见过犯了错还这么理直气壮向人抱怨的!”
      萧玄好笑地扔过来一句话,一下子把刚才还在大呼小叫的人给砸傻了。
      看着眼前由安静到激动再到现在疑惑的人,像个孩子一样的易变,萧玄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他十五岁那年,奉师命陪泠舞去纱云给师傅的一个老友看病。他们在到达离纱云最近的一个小镇时正赶上镇上的庆典,到处充满了节日气氛,人头颤动。
      泠舞显得很是高兴,而他并没有表露出厌恶还是欢喜的神情,只提醒泠舞不要耽搁时间,毕竟是来看病而不是游玩的。就在同时,人流开始窜动,他明显感觉被人故意撞了一下,等到站定身姿,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玉佩不见了,那是家里给兄弟俩一人一块的玉佩,上面刻有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不上是传家的东西,却也是相当重要的。
      他抬眼望去,人群都朝着小镇中心的方向涌去,应该是有什么重大活动要开始了,却只有一人背着人潮挤路,他注意到那人身上泛着淡淡的黄光,那是他刚才在被撞的时候反射性的向对方身上洒得岭岖粉。这是一种在白天追查敌方的粉末,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泛出淡淡的黄色,不易被发现,只有训练过的人才能辨别出来,而现在粉末在那人的身上,说明玉佩是那人拿的。
      他逆着人群向那人走去,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行动地更快,不一会儿就脱离了人群,向郊外跑去。他自然不甘落后,紧随其后。泠舞见他突然向外跑去,来不及问为什么,只能跟上。
      那人忽然右脚点地,施展轻功,身形很是熟练。见状,他也向前方掠去。两个身形一前一后追逐在郊外空旷的原野上,渐渐远离了人声鼎沸的小镇。那人似乎也逃得够呛,最终停在了一个小村庄的路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平静地站在离那人三步远的地方,大气也不喘一口,开口道,“玉佩还我。”
      那人像是没听到萧玄的话,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喊道,“糟糕!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想要起身离开,萧玄却是迅速冲上前,一把抓向他的右手,对方也毫不退让,左手肘劈向来人的颈项。于是,萧玄原本抓向对方的手一掌击在了那人腹部,对党表情瞬间变得痛苦万分,向后退去,左手肘也挥了个空。
      技不如人,对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边叫着痛,一边挥着手说‘不打了’。萧玄倒也并不想继续打下去,只是想要回自己的玉佩,可是被问及玉佩的时候,那人却是眨着眼睛,装傻充愣。
      萧玄见他狡辩,便要上前质问,那人突然大叫“救命”。萧玄被这高分贝的叫声滞住了脚步,身侧传来一股杀气,已经有人一掌劈了过来。掌风犀利,空气仿佛利刃刮向他的脸颊。又急又狠的一掌,却是到了跟前才感觉到杀气。萧玄警觉,后翻,离开了危险之地。来人一身单衣,反手站于眼前,表情温和,全不像是会打出刚才那一掌的人。但是人不可貌像,可以如此隐藏杀气,他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来人倒也不急着和他继续刚才的打斗,问身后的人,“你又做了什么?”
      被问及的人摆了个鬼脸,从怀里拿出从他那儿偷的玉佩。来人接过,走到他面前,双手递上,道了声歉。
      态度很是诚恳,倒也让萧玄不好再为难。
      这时,泠舞也终于赶到,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大致上也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走到萧玄面前,道这里就是纱云。
      他收好玉佩,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两人,那个偷玉佩的似乎正在被另一人训斥,低着头。感觉到一道视线,那人朝他看了一眼。
      那几乎是和优痕一样的眼神,唯一的不同是,优痕的多了一份单纯,而眼前的人多了一丝调皮。
      见对方看着自己,那人不失时机地向着他吐了吐舌头,他当即回了个‘无视’的表情,转身离开。
      之后的情况很是戏剧化,独居老人要泠舞去看病的对象是纱云圣树馆的馆主,叶付融;而刚才那个偷玉佩的人正是这个馆里的少爷,叶继非;后来出现的人是叶付融收养的养子,穆奚恒。
      虽说不上仇人相见,不需要分外眼红,却也没办法像叶付融说的那样好好相处!萧玄本想等泠舞看完病后就离开,却硬被好客的叶付融留了下来。这回,好好相处还真的是要‘好好相处’了。
      逗留的那些天,叶继非像是完全不记得当日发生的事,毫不客气地拖着客人到处溜达。他不好拒绝,只能跟在后面,看叶继非到处胡闹,穆奚恒四处善后。而他也终于知道了那天之事的起因,原是这个天生好玩的大少爷听说附近镇上有庆典,央求父亲同意未果,就瞒着馆里的人偷跑出去,结果却是个路痴,等到那个小镇的时候,庆典早已开始了大半,而身上的钱差不多该花的都花了,该掉的也掉了,竟然还有被偷的。当时陷于饥饿之中的人便也想学人做回小偷,却不巧盯上的人是萧玄,事情就演变成了那样。
      萧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似乎也笨得够可以的,不认得路却学着离家出走,打不过就叫‘救命’,事后像个无事人一样,还拉着当初被自己偷过东西的失主玩。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纱云的人该有的性格脾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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