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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王盟看着鸡翅木桌面上的三道深深的刀痕外加一柄黑金匕首,只感觉到一阵无力。
      “桌子从你工钱里扣。”
      “让沫子明天买块桌布。”
      他和吴邪同时说。
      后者自知理亏似地转移了话题,“那啥,都准备好了?”
      王盟也算想起来了正事,“大胡说,320国道出城那段封了。”
      吴邪的表情难以言喻。“你是想说是老陆动的手脚?”
      王盟撇撇嘴,鼻子里呼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无知。
      吴邪想了想,清清嗓子宣布,“我渴了。”
      王盟的嘴角抽了一下:“自己去倒啊!老子早几百年就不干端茶送水的活了。”
      吴邪悍然道:“手疼。”
      王盟狐疑地看他一眼:“手又怎么了?”
      戏总得有人配合才演得下去。于是在王盟的瞠目之下,原本靠着墙边兀自在走神的当摆设的那位同志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晃了晃睡歪的脖子。
      他倒是不介意被光明正大的撵人。

      大堂里那两个人似乎也就密谋了几分钟。张起灵在灯光昏黄的内室中“倒水”倒了没多会儿,吴邪就拎着他的黑金匕首跟了过来。
      张起灵接过吴邪倒转递给他的刀柄,并不急着收起来。
      他注意到吴邪眼巴巴地跟着他的动作,估计是想知道他到底把刀藏在哪儿了。
      于是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挑眉。
      不出所料,吴邪瞟了眼他的裤腿,笑嘻嘻道:“掖在哪儿了?我之前都没摸到。”
      张起灵瞬间忆起了吴邪是怎么跪在桌子下面握住他的脚踝的,神经轻微一动。他哼了一声,但笑不语,将匕首平放在桌子上。
      “说正事儿。”
      吴邪故意叹了口气,又飞快地笑了一下:“我需要去长沙。”
      这又是一件该他反省的事。张起灵抬头认真道:“我跟你去——如果你同意。”
      吴邪似乎也已经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他没有迟疑一点头:“好。咱们八点走,天亮就能到。”
      “楼上有床,你先歇会儿吧。”言毕,他推着张起灵站起来往楼上走。

      两人安静地摸黑上了二楼。吴邪拧开楼梯西侧的门,手在墙边摸了摸,按亮了壁灯。
      这是张起灵第一次上吴家古董店的二楼。
      房间里摆设得中性简单,几乎没放楼下那些假古董新字画,也看不出风格。不比吴邪私宅的卧室宽敞,只在窗边放了张简单的单人床,床脚对着的墙边立着一张桌子。张起灵估计东侧还有一间卧室,但是现在这屋子里看起来很干净,显然打扫挺勤的,不能确定是不是伙计常住。
      张起灵虽然不甚在意吃穿用度,但却会不由自主地用这些线索去推测猜度——想到这里他又突然顿住,暗笑自己何必再迂。
      “这是平时伙计住的?”他转头问道。
      吴邪对于他会关心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儿不解。他看了张起灵一眼,好像在琢磨:难道是什么长期潜伏的洁癖病毒突然发作了?
      “伙计一般住隔壁,这间平时基本不住人。”吴邪指指东墙,解释道,“现在没事,你先休息会吧。我让王盟大胡他们几个都在楼下歇着了。”
      张起灵别扭地摇摇头。“我不累。你睡。”
      他下午睡得不少,而且难得坐着打瞌睡睡得那么沉,以至于醒了以后脖子一直有些拧巴。
      吴邪笑了笑:“我没事,现在睡了过几个小时起更难受。”

      或许吴邪从来都不习惯像他那类人一样随时补眠。
      张起灵没再推让,点点头,自走向床边。
      吴邪却突然在他身后说:
      “小哥,你脖子不舒服?”
      张起灵刚要解开衬衫,回头看他,“……是有一点儿。”
      “……”吴邪微微迟疑,“我帮你按按?”

      张起灵也犹豫了一下,“你手不疼了?”
      吴邪眨眨眼睛,愕然道,“小哥,你以前没这么小心眼。”
      他想了想,稳当地回敬:“吴邪,你以前没这么会卖娇。”
      张起灵虽然不算笨嘴拙舌,但也都没听说过以口齿伶俐见长。然而这才不过几天时间,扯淡专用的嘴皮子好像是利落了不少。

      吴邪表示自己深深地败给他了,无可奈何地歪着头垂着嘴角。
      张起灵看着他装腔作势,挑衅之意忽起,鬼使神差道,“只有两个小时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差点儿咳嗽。
      吴邪表情没动,只是慢慢地挑眉,眼神里活泛出了许多深意。似笑非笑,说不出是赞赏还是玩味。
      太上道了。
      虽然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天什么也不会发生。
      再说些什么他自己的声音就得开始发颤了。张起灵赶紧转身,稳住手解了衬衫扣子。

      有些歉意,他可能永远不会说出口,但也很难释怀,虽然他自问在当时是存了好意,纯粹得近乎自我牺牲。
      但是他并不愿意长时间将自己困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此时此刻,张起灵几乎处于“机敏”的最佳状态。不用起身不用回头,单凭脚步声他就可以将枕头准确扔到吴邪脸上——这个玩儿法比刀安全多了。只是走夜路伤神,别把弄得太累或者太兴奋才好。

      他想起自己在吴邪的客厅里度过的第一晚。穿着绒衣,冲锋裤甚至带了点儿泥。他睡得很好,但是不舒服。然而现在,张起灵正下巴枕着他最金贵的一双手,毫无防备地趴在吴邪多年前的床上。

      他感觉到了床垫一边的下陷。他没动,吴邪先帮他拉起了被单盖住大半后背——其实屋子里还是挺暖和的,张起灵茫然地想。意识似乎已经集中到了挨上他的手。
      从后脑到颈椎,致死点密布。正如他早先的认知,此刻不需亲身实践就已经了解,他无法对此提起警惕。张起灵对于自己在吴邪每一次靠近时产生的那种奇妙的跃跃欲试也已经甘愿挑战。热乎乎的双手似乎是让他适应一样,慢慢贴上他的肩颈。
      吴邪嘴里说得含糊,下手却坚定有力,在他身体最脆弱的、没有人碰过的地方。张起灵不能控制地向后挺了挺脖子,感觉鸡皮疙瘩都迸了出来。
      “放松。”吴邪轻斥道。
      他打了个激灵。
      “冷吗?”吴邪说着又将被单往上拽了拽。
      并不是冷。张起灵摇摇头。
      “那睡吧。”
      “也不困。”
      他听见吴邪低低嗤笑的鼻音。

      “之前你到底是干嘛?”吴邪手上的力度一直很稳,声音轻快,“给我上规矩?”
      张起灵心中一沉。他无法解释,秉着苦中作乐地心态,闷闷道:“我如果真有心给你上规矩,你一早就老实了——你……”
      吴邪报复性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灼热的双手顺着他的肩膀捋下,从两侧握住他的上臂,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被禁锢在这双手里。
      那双手没有越过他手肘以下,只在他赤|裸的臂上施力揉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吴邪不再说话。而张起灵脑中也已经颠倒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只要他现在转身,生米即刻可以煮成熟饭。两个小时算什么,他俩都没准备好算什么——今时已不同昨晚——只要他愿意,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逼吴邪就范。同样,只要吴邪有心多撩他一点儿,他恐怕也会缴械投降。
      本能,他轻蔑又热切地想。
      肢体相缠绝对只是一件顺应本能的事儿。他或许曾经忧心过它实施操作起来的难度,但是现在看来,他所需要做的一切竟是抵抗这种本能。或许这正是人的本来面目,而他长久以来本末倒置了。

      张起灵感觉到一只手撩开了他后颈散落的短发,另一只手似有似无地抚在他颈侧,却没再有动作。吴邪的手一直规规矩矩地守在他肩颈,除了开始那下就再没有半分逾矩,向下连胸椎线都没越过。然而就几个小时以前,他的手都差不多往张起灵下三路来回过。
      想起自己不久前亲口给吴邪的许诺,张起灵呼吸一窒。
      他埋头在枕头里,不能克制地想象到吴邪现在是怎么跪在他腰间,怎么按着他的后颈,俯首……张起灵几乎已经分不清逐渐靠近的气息究竟是他的想象或是真实。
      他又想起昨晚吴邪还撩过他的衣服,今天早晨亲过他的手——心脏被紧巴巴地吊在嗓子眼儿,张起灵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轻轻呻吟出了声。

      他有点儿动弹不得。又过了一会儿,张起灵侧身给吴邪腾出一半空间,低着嗓子道:“上来。”
      吴邪乖乖地坐到他旁边,靠着床头。脸上隐约有点儿羞惭尴尬。
      “现在感觉怎么样?”吴邪试探着问。
      张起灵自然看出他一本正经之下隐晦暗示的不怀好意。
      “我不着急。”他面无表情地说。
      答非所问的直球,不过这也是实话。
      凡事没有一蹴而就,尤其是张起灵现在算看得明白——只要一方开一点儿口子,另一方就会忍不住撩拨。然后得寸进尺,然后口子越扒拉越大,直到泄洪之日。
      吴邪愁眉苦脸地拉起被单也盖到自己腿上。张起灵看着他,有点儿好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现在不觉得我迎合你了?”

      刚过钱塘江的那段省道上没有路灯,只有沿着道路的一个个反光柱指引着边缘和方向。偶尔对向的路上驶过几辆重型货车,刺目的氙灯扫进车内。
      暖风吹着,音乐声也开得小,很是引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司机大胡和坐在张起灵左边的伙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新的好莱坞电影,副驾驶上的王盟偶尔会插播几句点评。
      张起灵安静地看着前方车外的月朗星稀,余光堪堪瞄了眼脉速表,90公里的时速。
      坐在他旁边的吴邪正凝视着窗外,倒映的侧脸显得冷漠又疏离,影影绰绰之下埋藏着警惕。
      张起灵握住他搭在座椅上的左手,轻声说,“你可以眯一会儿。我看着呢。”
      吴邪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地转过头,歉意柔软地一笑,“小哥……”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车身猛地颠簸,随后方向似乎开始不受控制地向路中间偏移。
      王盟轻轻咦了一声,“是爆胎了吗……”
      张起灵飞快地捏了一下吴邪的手。他确实隐约听见了轻微的爆响。
      司机大胡似乎经验丰富,他有些费力地把住方向盘,让车子逐渐减速,又开出几十米后摇摇晃晃地停在了路边。
      大胡回头看看吴邪,“老板,我下去看——”
      “你别动。”吴邪声调平平地说,迅速抽手在他们两人中间按了一下,两条安全带都弹收了起来。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王盟举枪顶住了大胡。
      后视镜里大胡的脸上写满了错愕羞愤。
      吴邪向下拽着张起灵示意他俯身。
      “不管你是不是本人现在都闭嘴。小严开门,小心点。”

      发动机突然熄火。随后车灯啪地灭了。他们一瞬间被彻底投进了黑黢黢的夜色里。
      “日啊,我新买的陆巡。你们这帮臭小子别又给我摆乌龙……”吴邪嘟囔道。
      张起灵听见前排的王盟低声哼唧道:“老板,我怎么突然觉得不太妙呢……如果我那啥了我妈和我媳妇怎么办?”
      吴邪在局促的空间里蹲下身,流利地低声回骂:“你丫的能不能不乌鸦嘴?再说老子少给你买保险了?”
      张起灵心不在焉地听在耳里,只觉得这段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吴邪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地低声道:“我没有遗憾。”
      张起灵跟在小严身后下车的动作几乎不被察觉地顿了一下。他一瞬间明白,吴邪是在借此回答他之前说的“我不着急”。
      内心笃定,张起灵明知道他看不见依旧缓慢地点了下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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