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千曜》墨色之空

6、01

　　睁着一双如墨辰的黑瞳，炯炯有神，明明在黑暗之中，却依旧可以看出那双异于黑暗的眼睛。
　　她躺在床上，眼中没有睡意，一直盯着雪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之前那个跳楼自杀案明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可是她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外面闪过一道亮光，紧随着一声震耳的雷声。
　　是要下雨了吗？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而在这大雨声中，居然还夹杂着吵杂的窸窸窣窣的交流声，这让本来就睡不着的她更加不用提睡意了。
　　翻了个身，看向对面呼呼大睡的舍友，突然眼睛一睁，身子如弹簧地跳了起来，冷汗居然从额头渗出，她知道这个案子的怪异之处了——所有死者的魂魄都不见了！
　　冷静，冷静，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也许那些魂魄已经下地狱了，所以自己没察觉到，所以不要多想，这个双休日去问一下就可以了。
　　她重新躺了下来，强制自己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温度就下降了几度，在昭示着大家，秋天要离开了，冬天快来了。
　　星期五，不少本市的学生都拖着行李往学校外面走。
　　墨瑟的住址也是在本市的，所以她光明正大地拖着湖蓝色的行李箱走向校门外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她没看见自己身后缓缓开来一辆白色的Panamera 4S，车里的人一眼就看见了前面拖行李的人，不过他没有叫她，只是悄悄地跟在她后面，他倒想看看这人究竟住在哪里的。
　　墨瑟在公交车站等了近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去郊外的车，上车前她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的神情，眼中反而流露出玩味的笑意。
　　公交车在市里绕了大半圈，载了大半车的人就开向了城郊。
　　墨瑟喜欢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因为她可以一览整辆车里所有的情况，观察着车里所有人的神态、动作和语言，来推测他们心理，而今天墨瑟坐在最后一排，却完全没有了欣赏别人的心思了，侧着头无聊地看着窗外的场景，可只有她知道，她一直注意着后面那辆开得跟个蜗牛似的Panamera 4S跑车，这辆可是世界限量的著名跑车，可愣是被它主人开成这种速度，那些爱车一族可是要骂死人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墨瑟悄悄地勾了勾嘴角，拎起了脚边的行李箱，走到后门口，按了下下车铃。

　　公交车到了卧龙山的停靠点，墨瑟拎着箱子一蹦一跳地下了公交车。
　　一直跟在后面的司徒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很奇怪，她那个箱子难道不重吗？就在他还觉得奇怪之际，墨瑟拖着箱子向他的方向走来，是不是她发现了自己？
　　墨瑟走过了司徒的车，司徒打开了车窗，透过后视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万万没想到——墨瑟打开了他的后备箱，把行李箱扔进了后备箱中，然后在他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了进来，“开车。”一声令下，指着前方让他开车。
　　司徒是完全不知道这戏怎么唱了，“你这是……”
　　“你不是好奇我家在哪里吗？我一不偷二不抢的，为什么不能让你看啊？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的‘故居’。”
　　看她这副大方的样子，如果再忸怩的话，自己就太不像个男人了，于是他就开着跑车在她的指引下，慢慢进入了一个完全与现实相反的世界。

　　卧龙山，形如一条巨龙沉睡匍匐在地面上，整个身子微微有些围成圈，而圈内是一个小型盆地，可里面树木比山上还要茂密，地形复杂，所以旅游部还没有计划开发这里。外圈的龙头处微微上扬，似是龙在打哈欠，这里可是所有攀岩者的攀岩圣地，而大部分的人则喜欢从龙的尾部沿着龙脊向上爬，可如果真的要爬完整座卧龙山，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所以更多的人喜欢开车，沿着人工修筑的道路上下山，当然了，他们连山腰都开不到，因为越上面，山越陡，没有多年经验的人是不能开上去的，旅游部是不允许私人开车上去的。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脉，从高空看下，一清二楚，山上山下，都是一大片绿葱葱的树林，
　　墨瑟让司徒把车停在了卧龙山风景区的免费停车场。
　　“车就停这？”这里离风景区很近，一旦进去可是要收钱的啊！
　　墨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我家可不用收费的。”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走，这边。”
　　墨瑟带着司徒向收费处的相反方向走，沿着卧龙山周围的警戒线走着。
　　司徒千曜看着周围的树林越来越密，树也越来越高，脚下的草丛也很密，他就怕这里面突然跳出一条蛇或是掉下一只毛毛虫之类，自己会不会被吓到呢？不过这倒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前面的墨瑟根本不知道后面的司徒正在天马行空，突然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就不怕我把你扔在这里突然不见了？”
　　司徒微微蹙了下眉头，不过很快不见了，“我相信你不会的。”
　　“哦~，你这么有信心啊？”
　　司徒千曜不回话了，墨瑟也不开口了，两个人又很默契地安静下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完全可以听见旁边树林里猫头鹰的叫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的叫声，墨黑的森林深处，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生物的存在，就像一张张大的嘴巴，要吞噬了自己一样。
　　前面的墨瑟突然停了下来，“好了，到了。”
　　司徒千曜转了一圈，发现旁边的警戒线变成了铁丝网，铁丝网的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树林，里面甚至一点亮光也没有，而另一边茂密的树林还是没有改变，“就是这里？”司徒自认为自己视力很好，而且眼睛也完全适应了黑暗，可他实在没看见任何的建筑物。
　　手上突然传来了温暖的温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被墨瑟拉着，他没有想要挣脱的想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准备带自己到哪里去。
　　墨瑟对于他的不语很满意，如果换成别的普通人的话，一定会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但嘴巴上还是忍不住挤兑对方：“如果怕的话可以闭上眼哦。”
　　“谢谢提醒。”可他丝毫没有闭眼的打算，他就是要睁大眼睛看她如何带自己去她的“家”的。
　　墨瑟放下了另一只手上的行李箱，伸出手，轻轻按在铁丝网上，轻声地念了一个字：“开。”
　　毫无裂痕的铁丝网居然打开了一道门，墨瑟向着后面惊讶的司徒调皮地眨眨眼，然后拿起行李箱，牵着他走进了铁丝网中。
　　就在踏入铁丝网的瞬间，司徒千曜瞬间感到一阵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中从未有过的清新和舒坦，自己的毛孔完全打开，贪婪地呼吸着这种空气，“怎么会？”他很惊讶，当然，这还比不上对于墨瑟打开铁丝网的方法来的惊讶。
　　墨瑟神秘地笑笑，手拎着行李箱一挥，身后的铁丝网关上了，“这边。”
　　在这种茂密到连司徒都分不清方向的树林中，墨瑟居然没有半点迟疑地在这里行走，他奇怪地看着地上，慢慢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红色，再仔细看，草丛里横着两条红线，刚好形成了一条路，难怪墨瑟可以像走大路一样地没有犹豫了。
　　前面的墨瑟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聪明人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轻轻一笑，“这红绳是我弄的，红绳之前浸泡过雄黄酒。”
　　雄黄酒，蛇最害怕的东西之一，可是这种茂盛的草丛中可不光蛇一种危险生物。
　　他的担心还没说出来，她又加了一句：“这路上我撒了硫磺粉，放心吧。”
　　硫磺粉，具有杀虫的作用，别看墨瑟这样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也很细腻的。
　　司徒千曜还没发现，自己看向墨瑟锐利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了。
　　又走了一刻钟后，墨瑟停了下来，司徒奇怪地看着她走到自己后面，“怎么了？”
　　墨瑟仰起头，笑了，像是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她突然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他不禁冲了出去，本来就在他要生气的时候，他出了那片林子，被眼前的景象彻彻底底地迷住了。
　　柔和的银色月华下，绿色的草地上，镶嵌着的一整片如宝石般剔透的湖泛着洗尽铅华呈素姿的美态，上面还有一大块用木板打起来的平地，两个木屋，一大一小，成直角摆放，木屋门口房梁上摆着一块木匾——掬水阁。
　　“走吧，我带你参观一下。”墨瑟开心地拉着他跑到了木屋前，“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这里？”司徒千曜完全没想到，在他眼中很普通的卧龙山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墨瑟也不管他的惊愕，拉着他走上了木屋。
　　大木屋是一个不大的客厅，而左手边小木屋是厨房，在外面粗略一看，居然还是乡下那种要烧火的灶头，右手空地上是一片用土铺成的田地，里面种满了各式各类的植物，上面居然还有葡萄架。
　　“还有呢。”
　　还没看完的司徒就被墨瑟拉入了客厅，绕过客厅后面的屏风，一条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出现在面前，而长廊的另一边居然还有房子。
　　“走吧。”
　　司徒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走完这条长廊的，前面的墨瑟就像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么深不可测，而是一种纯净甜美的笑容。
　　后面的房子其实是卧室与书房的结合，进去的左手是书房，右手就是卧室，它们是用层层纱帘划分的。
　　这时，墨瑟才放开了司徒千曜，自己在整个卧室里转了一圈，带着献宝一样的骄傲望着他，“怎么样啊？这就是我的家。”
　　司徒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木头，慢慢平静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才道：“这里，究竟是什么？”
　　墨瑟嘟着嘴，很不喜欢他这样板着脸的平静表情，感觉太没成就感了，“喂，你先说这里怎么样。”
　　他正视着她一双不肯罢休，定要得到答案的眼睛，缓缓道：“这里很漂亮。”
　　她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这里是温玉池，也是卧龙山的中心。”
　　什么？自己几乎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居然就这样进了卧龙山的中心？！
　　墨瑟很满意他眼中的惊愕，“这里叫温玉池，这个掬水阁可是仙之遗居。”
　　“仙之遗居？”
　　“就是以前一个仙人，在成仙时在人间的住所。”她也没卖关子，直接解释给他听。
　　“仙人？难道真的有仙人？”请原谅他，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都是接受了无神论的。
　　墨瑟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当然有仙人了，否则你怎么解释李慧那个案子？”
　　好吧，有一就有二，自己只能慢慢接受了。
　　司徒千曜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会慢慢接受的。”

　　带着司徒千曜来到自己的家，其实墨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也没多想——如果换一个人来到这里，她会是一个什么心态。但带了这个人来，天色也已经黑了，也不可能让他就着夜色再出去了。
　　“今天就住这吧，明天早晨我再带你出去。”她是这样建议的。
　　司徒第一次来到这种世外桃源，如果让他就这么出去的话，也许他也会不甘吧，所以他同意了。
　　两人又重回到了客厅，墨瑟也不理会司徒千曜是自己带来的客人，自己直接趴在桌子上拿起一个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咕咕地一口干了，才缓解了一下口渴。
　　“你要吗？”此时她才想起了自己的客人，很礼貌地问了一句。
　　司徒张了张嘴，最终摇了摇头。
　　墨瑟也不管他了，又倒了一杯水，这次慢慢地抿了几口。
　　司徒不知道，墨瑟在出校门前已经吃了点零食了，现在肚子也不是很饿，可自己压根没想过墨瑟的家居然那么远，也没想过自己会在外面过夜，走了那么多路，肚子里早就没存货了，但为了那所谓的男人的自尊，愣是没吭一声，可那肚子饿了就是饿了，才没什么自尊可言，他刚一坐下，肚子就直接“咕”的一声叫了出来。
　　墨瑟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颤颤地放下了茶杯，“咳咳，对不起，我忘了你没吃饭了。”好吧，心里默默地承认，她其实是故意的！
　　司徒面不改色地转向她，心知肚明这人在看他的笑话，可也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啊……等等，这话说着怎么那么奇怪呢？“咳咳，你这里有吃的吗？”
　　“有，不过做着麻烦，你稍微多等一会儿。”
　　“可以。”人家都给自己吃了，还能嫌东嫌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