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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是福非祸 ...

  •   “两宫的太后娘娘来了。”
      湫水担忧地看着倚在凤榻上看书的我。
      我应了一声,安然自若地继续看下去。北宋苏洵的《心术》中有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籽烨清咳,好像以为我刚才没听明白,所以提醒我。
      我笑了笑,目不离简,洒脱地说:“该来的终究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她们呢!”
      湫水和籽烨都笑着摇摇头,拿我没办法。
      当听到脚步声到的时候我才开始使劲儿地咳嗽,咳得脸色苍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我本要行礼,可王太后见我“面色苍白”便说:“你身子虚,不必行此虚礼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正好瞧见梓烨在对谦珏和谨珏吩咐些什么,两人肃色颔首后就偷偷溜出去了。
      “臣妾明白母后和太皇太后娘娘此行之意。”我一个翻身从凤榻上跪到地上,说,“臣妾对天发誓,决无伤害邱少使和皇嗣之心。当时邱少使脚步不稳,臣妾本有心拉住她,可奈何臣妾手足无力,反倒被邱少使拉下了水。”
      “果真如此?”
      窦太皇太后的声音里尽显冰寒。我没有抬头去看她,因为害怕自制力不够会露出怨毒憎恨的眼神,更怕会一个冲动上前去掐死她而为自己和孩子报仇。
      我抽泣了两下,抬眸楚楚可怜地望着王太后,眼波预流,仿佛时刻会泫然泪下,“臣妾怎么会去害陛下的孩子呢?无论如何,稚子无罪啊!而且,臣妾……臣妾也失去了一个孩子……”
      王太后的脸色变了变,与其说是惋惜不如说生气,虽然有些不对劲,但终归是变了脸色。反倒倒是窦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平静得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不知情的。我心里暗恨:窦太皇太后,果然是你。我会还的!
      籽烨也跪下了,言语间却不见任何谦卑,但亦不忤逆,“太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王太后颔首应允,籽烨不紧不慢地问道:“两位太后娘娘若要责罚皇后娘娘,原因定是因为娘娘伤害了陛下的夫人和长嗣,对吗?”
      窦太皇太后不语。王太后不明其意,只是点了点头。
      籽烨嫣然一笑,说:“那皇后娘娘并无罪过,两位太后娘娘不该责罚娘娘。”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设向她,震惊、震惊、还是震惊……
      “邱少使娘娘本该凌迟处死的。”
      现在在场的人神色启是一个“震惊”就可形容的?就连我的下巴都掉了。我明白子夜的意思——后宫妃子夫人若与陛下之外男子有染,欺辱陛下者,按大汉宫规当凌迟处死。
      籽烨别有深意地环视了周围的宫人们一眼,王太后当即吩咐:“都退下。”
      现在内殿里只剩下窦太皇太后、王太后、籽烨、我和必须得无时不刻随侍在窦太皇太后左右的桐晚姑姑。
      桐晚姑姑环视周遭,说:“都已经走了,东方夫人可有什么要说的?”顿了顿,强调道,“奴婢最近有耳疾,请放心。”
      “我当然相信姑姑,只是还有两人未到。”
      籽烨话语刚落,就有人传唱:“陛下驾到。”
      谨珏领着刘彻进来,身后是谦珏和……
      谦珏将襁褓中沉睡的婴儿放在籽烨怀里,将盛着清水的银碗和一根绣花针放下,然后拉着谨珏一起退下。
      我眼睛无法挪离地盯着籽烨臂弯中的婴孩,那恬静的睡颜挑动了我心中最痛的那根琴弦。
      刘彻疼惜地将我扶在了床上,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发寒。我莫名地害怕,担忧又痛楚地望着他。他将自己的感情藏了起来,自是安慰地看着我。
      不待有人询问,籽烨已经冷冷地说:“这就是邱少使的孩子,但不见得是陛下的……”
      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臣妾冒昧,自行让稳婆为邱少使剖腹取出了孩子。臣妾本以为这孩子毕竟是陛下的骨血,儿时又听过一种‘母亡子未死’的说法,所以斗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活着。臣妾见这孩子可爱,于是私心一起,便将其私自养了起来,想容陛下回来后再做处置。”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愣愣的,她侧身转向刘彻,磕头,说,“臣妾自知有罪,但请陛下听完下面的话后饶恕臣妾一次。”
      刘彻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真的,他变了!变化很大,可我却“当局者迷”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可能是变化太大以至于我无法细数。
      “孩子越长越大,臣妾却莫名地觉得她不像陛下。臣妾也见过邱少使娘娘几面,可孩子亦不像她。臣妾惶恐,于是寻了宫中巫婆。巫婆事先不知她是皇嗣,看了又看,竟说:‘此女命多灾,然亦有大福。虽无龙女命,然亦承凤恩。’臣妾忙问,何为‘无龙女命’?那巫婆说:‘此女乃世俗凡胎,为贱者。虽不为龙女,然奇遇可女蛟。’”
      “你的意思是,她并非朕之子,但有可能成为成为朕之子?”
      “正是。那巫婆自知识破天机,说:‘此女命非凡,若无贵命者,慎触。’——不过两日,那巫婆便暴毙了,否则臣妾可请那巫婆为证。”
      王太后点点头,说:“月前的确有一巫者要偷偷出宫,宫规定:‘宫巫者,逃即鸠毒毙之。’”
      刘彻冷笑了一下,望着几案上的银碗和针,说:“不知东方夫人欲意何为?”
      “臣妾斗胆,曾古人有言说:‘女子的感觉是最灵的。’臣妾感觉这孩子并为龙女,虽有巫婆之话佐证,但此事毕竟非儿戏。所以臣妾想请陛下滴血认亲。”
      王太后顿时厉声道:“胡闹!东方夫人任意动夫人娘娘的尸身已是不对,如今难道还要陛下见血光吗?”
      我紧张地抓住刘彻的手,不知不觉中不断地收紧。
      如果王太后非要拿这事定罪,籽烨肯定凶多吉少。即使不,我和她两个来自科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滴血认亲’完全是无稽之谈。就算刘彻与那孩子的血没有融到一起,可他们难道不会怀疑这孩子完全不是邱少使肚子里的那一个吗?两位太后皆生性多疑,要是把尸身半腐的邱少使再拿来滴血认亲一次怎么办?欺君枉上可不是好玩的。
      桐晚姑姑突然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下头,“奴婢该死。皇后娘娘和邱娘娘出事当日,东方夫人就来求太皇太后娘娘应允她‘剖腹救子’。不巧娘娘当日遇事病倒,奴婢不敢打扰娘娘,于是斗胆应允了东方夫人。毕竟那关系皇嗣的性命存活。可是奴婢一时大意,竟忘了此事,所以未向娘娘禀报。奴婢自知无恕,请求责发。”
      我深深地看了桐晚姑姑一眼。姑姑,谢谢你。
      一直安静不语的窦太皇太后一开口,毫无温情的语气自显她的威严,“哀家自盲疾以来,已说过,桐晚之话即是哀家之意。桐晚,起来吧,东方夫人亦是。”
      这时我才觉得:护短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窦太皇太后不护短反而为此责罚姑姑,我于心有愧。
      王太后脸色十分不好,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刘彻已经先一步开口:“母后,您与朕母子同心,皆心中明知,不必朕多言解释吧?”
      他在我低头在我耳边气呵如兰,还带着几分促狭,“没想到朕体如弱柳的阿娇手劲这么大,朕的手都快碎了。”
      我惊慌地连忙松开手,可他却反手将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本来就因为他暧昧的气息而面红耳赤,他却不依不饶地趁着说话时的地势而吻住了我的耳鬓,我的脸顿时胀红得仿佛要爆炸一般。他许久没有如此待我了,我一时无法适应。
      只听到两声清咳,我和刘彻同时望向王太后。她毫无掩饰地恨恨地瞪着我,我心头一颤,只怕我这位婆婆以为是我在勾引陛下在这种场合下不正经的。
      刘彻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说:“不必什么滴血认亲了,邱少使怀的的确并非朕的孩子。”他厌恶地瞟了一眼籽烨怀里的孩子,对上我的双眼时冰冷顿时尽数化为温柔,“朕在与皇后圆房前从未碰过任何女人。”
      我心中一颤,有惊喜也有质疑,最后只剩下感动的眼泪。
      “陛下的事,哀家不愿多管。你们都好自为之吧!”窦太皇太后拉着身边桐晚姑姑的手,说,“哀家乏了,回长信宫。”
      王太后同样也很惊讶,但只是“惊”,并无“喜”。她怒眼通红地横了我一眼,拂袖接着窦太皇太后而去。她的那一眼在我心中久久挥之不去,我终于明白了……
      “母后不喜欢臣妾。”我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刘彻,“因为臣妾太像先帝的薄皇后了。臣妾独占了陛下太多的宠爱,这无疑伤害了母后。”
      “你不是她,你是朕独一无二的阿娇。”
      刘彻现在不仅对窦太皇太后忌惮,祖孙两人关系僵化。因为田蚡一党的实力逐渐扩大而难以打压,他和自己的母后的关系也不大好了。他们三代人的关系已经濒临水火,不过都还在维系表面上的亲和罢了。刘彻对于自己母后过去爱情上的不幸完全没有多大的反应,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温存可言。
      “是啊,也许臣妾还不如薄皇后。臣妾和她一样的大概不过是独守椒房的这份寂寞,和……”
      我的手轻轻抚上平坦的肚子,那句“同样没有孩子”梗在喉咙里始终无法说出来。
      刘彻的手压上我的手,安慰地说:“以后还会有的,朕只要你为朕生的孩子。”
      我对他哀凉地一笑,准备告诉他,我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受孕的事。可是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哭声,我和他同时一愣,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超级无敌电灯泡”。
      籽烨居然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继续……臣妾马上出去。”
      我们刚才的言行真的很暧昧吗?她至于这样吗?
      我正疑惑着,不巧看到刘彻捂着我手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滑到了下面,滑无可滑了。这个动作岂是“暧昧”,简直……
      我猛地脱离刘彻地怀抱,脸烫得都快可以做铁板牛肉了!
      我望着籽烨,嘴巴张了又张,可就是说不出话来,忽然看到她怀里的孩子,眼睛一亮,不由分说地夺了过来,要她快快出去。籽烨一走,我就抱着孩子面对刘彻跪在了地上,请求道:
      “陛下,臣妾的身体臣妾最知,臣妾知道自己以后都难以有孩子了。”
      见刘彻脸色明显一痛。
      我的心何尝不痛呢?孩子,我还未成形的骨肉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臣妾想收这孩子为义女,求陛下恩准。”
      我的头还未磕下,人就已经被刘彻抱在了怀里。刘彻抱着我,我抱着孩子,多么幸福美丽的画面,只可惜……她不是我的孩子。我本该恨她的,因为她的母亲,可是稚子无罪。而且我佩服她那顽强的生命力,一看到她,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激动,总想让她开口叫我一声“妈妈”。我是拥有丰富的母□□的处女座,大概是因为见到她就像发泄那些本该给我自己孩子的母亲爱吧?
      “如果这样你能开心,朕同意了。”
      我高兴地亲了刘彻的脸颊一下,他的胡楂刺得我的唇有些疼。只是很轻很短的一下,我就离开了他的脸,可他却贪心地吻上了我的唇。
      “唔……孩子!”
      我叫了一声,他才不舍地罢休。
      “陛下就为孩子取一个名字吧!‘刘元’如何?她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刘彻的脸色突然一黯,我才发觉自己实验了。
      “只有你的孩子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也永远是惟一的。”
      我突然想,要是他总是这样甜言蜜语,我会不会被甜死?
      “不论是否亲生,她都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臣妾喜欢她!”
      我一边说,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小家伙。真是奇怪了,刚才还哇哇大哭,我从籽烨手中一接过,她竟然就不哭了!小丫头睁着两颗如黑葡萄一般的大眼滴溜溜地盯着我。
      有人说,小鸡破壳而出会将第一眼看到的认作妈妈。小丫头,我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了咯!
      “人赞美人为‘娇妍’,朕希望这个孩子将来如朕的皇后一样绝色娇妍。”他趁机又在我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说,“阿娇有‘娇’,那她就得‘妍’吧!”
      “刘妍?好美的名字!还是陛下会取名字。”
      我稍稍恭维了他两句,他就笑得像个孩子,看来讨好他比我想象中要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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