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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惊天秘密 ...

  •   景帝崩,为避免“麻烦”,窦太后让母亲明天将我接回公主府。
      月晦、风高。夜风刮到哪里都留下一串声响,都仿佛是哭声,却比哭声还要哀凉。
      明天就要回去,所以梓靥和湫水都早早的睡下了。现下内殿里只有我一人。听着外面的风声不免心生寒意。搓了搓手,我将豆灯里的灯芯拨了拨,才睡下。
      半睡半醒,朦胧之际,仿佛听到东天的宁静被一声嚎哭划破。天更黑了,风更盛了,哭声没有止住,虽然不高,却声声清晰的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儿……我儿哪……”
      那是一个母亲的呼唤,那饱含了她的孩儿的哀痛,那痛深深的冲进我的心里、刺进我的骨髓里,就连我也跟着痛了。
      “启儿……”
      我猛的惊醒,哭声亦戛然而止。
      刚才,是幻觉吗?可我明明觉得那哀泣真实得就像有人在我耳边哭泣。
      屋里突然一暗,但又在下一秒回归明亮,窗外的风呼呼的响,树飒飒的应。仿佛有人在呼唤我一般,不由自主的下床、出门……心里只觉得自己像夜里的僵尸,却无法停下步子。
      黄麟宫门外没有特别把守的守卫,只是有在未央宫里守夜的守卫会不时的行到这边。我走在墙下的阴影,没有人看到我。从未央宫到长乐宫,我走了好久,每次看到门口守卫的时候就用上电视剧里最滥俗的桥断——用跑出去的小石子支开他们,他们也很“配合”的上当,闻声追去去,一个也不剩。
      游游荡荡的,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竟晃到了长乐宫后一处废弃的旧殿。大殿上的歪斜的木匾摇摇欲坠,几乎腐朽了木匾上似乎用太锌白书着二个字,努力的看了半天才隐约看出是“魅室”二字的外形。
      长乐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荒凉萧条,近百米见方的地方内似乎许久没有人靠近了。野草丛生,有很久没有人修剪了,风一吹就簌簌的响。有些好笑的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雪白的薄棉睡衣、被踩得有些皱巴的鞋子,再加上一头的散发,活像个幽魂女鬼,还正好呼应了这周围阴森森的环境。不得不承认,自小怕鬼的我虽然现在要大胆多了,可心里还是“咚咚”的打鼓。
      突然觉得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呜呜”低泣声,就和梦中的一样。越是这么觉得,声音还越是大了一样,吓得我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衣服下的两支手臂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想撒腿逃跑的,可脚却弄错了方向,笔直的往大殿那儿走。
      “吱呀”一声推开门,不知是否是错觉,殿内的空气突然警惕的停滞了。
      我拍拍手,掸去推门时粘在手上那让人不舒服的厚尘。大概从某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了吧?殿内有些呛人的味道,因该是长期不透气的原因。但出乎我的意料,并没有嗅到想象中厚厚灰尘的味道。
      “呜呜……启儿,你终于来了……呜呜……”
      天啊,这次可是真真切切的声音,有着和梦中声音说不出的相似。奇怪我却不害怕,反而胆大的往声源那边移动。步子轻轻的,几乎为不可闻。
      冷不及防,一个影子冲我扑了过来,我失声尖叫。心里直骂自己:“果然是‘好奇害死猫’,我会不会就此丧命于此啊?——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死死的闭着眼,就觉得有人疯了般的摇我,骨头都快被摇散了。那人还情绪激动地直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虽然冰凉,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手心里微微的温度,看来不是女鬼是人。若是鬼,她也抓不住我这样的摇晃吧?小说、电视剧里都说鬼是没有实体的,几乎可以畅通无阻的穿过人的身体,却怎么也不会真实的触碰到。
      “在摇就是女鬼啦!”
      我又不是不倒翁。
      “你是谁呢?”
      一味的问我,自己出现在这里也不让人生疑,却怎么还弄得我擅闯私人领地样的?
      ——不是鬼,我还怕什么!
      “我是谁……”她被我问得一怔,猛然松手站起身,幽幽的向深黑的角落里走去,嘴里喃喃有道:“梦,梦……我竟然梦到有人出现在这被遗忘的四十年的魅室……”
      心里又是好奇有时疑惑:难道她在这里四十年了?
      我冲到黑暗里,小心的问道:“我可是活生生的人,你没有做梦。你到底是谁?”
      这里暗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完全无法看清她的样子。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暗哑。隐隐觉得她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仿佛只有一个空壳。
      我眯着眼走近,有点儿像在逮什么的寻找那最黑的一团影子。伸手一抓,我拖着她就往外面走,一定要借着月光好好看看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她虽然瘦得吓人,可力气却不小,叫嚷地挣脱了我的手:“你到底是谁?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鬼屋’吗?”
      “当然知道,不是叫‘魅室’吗?”
      实在是记不起今天我在哪儿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和一个像鬼的人这么说话。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显然是愣住了,我乘机去抓她,却被她拖回了黑暗里。
      “真是奇怪的丫头。”
      “丫头”……以后或许再也没有人这么喊我了。
      “我该唤您‘姑姑’呢,还是‘婆婆’?”
      我歪着脑袋从她蓬乱的头发下看她,自己的头发扫进了脖子里,痒痒的,我这才觉得好笑:两个披头散发的,俨然一老一小两女鬼。
      她答非所问,还反倒问起我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小宫女吧?要是小宫女一定在进宫之时被告诫不要靠近这‘鬼屋’——这里时常会有‘鬼魅’出没。”
      “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虽然我被这么告诉了不下百次,却还是害怕,或许鬼是存在人们心里吧?
      她沉默不语,我却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唤您‘婆婆’行吗?——婆婆,您为什么哭,哭声竟然还将我从未央宫引到了这里?”
      她仍旧是缄口不语,身边是死一般的沉静。
      长叹一声,她说道:“回去吧,把这里都忘记,只当是一场梦。”
      “回去也睡不着,更做不了梦。与其失眠彻夜,不如在这里听故事——婆婆一定有很多很多故事吧?”
      自欺欺人,我这样的还少吗?可那些都是无可奈何而为之,现在却没有这个必要。
      静静的,两人的鼻息声交杂在一起。
      “我的儿子亡故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教人肝肠寸断的。
      我刚想问她,她儿子呢?她却已经接着讲下去:“我的确有许多故事向对人讲了。——婆婆讲给你听,可你要记得听过且过,当明日的日头升起之时就全部忘掉。”
      我点头答应着,她开始讲一个惊骇的故事……
      五十年前,当孝文皇帝还是代王之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被选中成为代王宠姬的婢女。
      近一年后的某日,代王饮醉而至,他的宠姬早已安寝。
      “代王,窦夫人已经睡下了……”
      “启娣?”
      醉醺醺的代王眯着眼打量着女孩,不等女孩说完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代王,是奴……代王,代王,求您放下奴婢。您醉了。”
      文帝突然打横的抱起启娣,任闻她百般哀求,摇晃的走到一间偏屋去了……
      几月后,启娣发现自己有喜了。在又惊又怕之时,代王聪明的宠姬——窦夫人也知道了。窦夫人将启娣藏了起来,却百般殷情的暗中安排大夫为启娣保胎。
      一天,大夫刚走,窦夫人就来了。
      “启娣,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窦夫人脸上明明是笑吟吟的,可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感情来。
      “你所怀的是男胎,他将是代王的长子。可因你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婢女,他的将来就注定低贱。只要你肯将这个孩子给我,我将保他一世荣华。”
      启娣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从未盼望过这个孩子,却也不希望将他拱手送人,毕竟那是她身上的血肉。
      “我是看得起你才和你‘交易’,你别妄想有一日成为高飞的凤凰,你永远只是雀鸟。我想得到的,即使你不愿意,也照样得得到。”
      一年多来,虽然代王仍旧会来窦夫人这儿,可宠爱明显不复往日。其他夫人一边瞧着好戏,一边和起伙儿来打压她。要是此时为代王“诞下长子”,她的地位一定会更甚往日。在知晓那一夜后启娣便有了孩子,她的直觉告诉她启娣怀的是个男孩。于是,她便放出了消息说自己有喜了,暗中还买通了代王派过来为她诊脉的大夫。顺便以对外宣布回乡探亲的理由将启娣藏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她有身孕后,代王的宠爱与日俱增,看得那群夫人们牙根直痒痒。
      后来私下请来为启娣保胎的大夫告诉她,启娣所怀的确是男胎,她便到这里来与启娣作一笔“交易”。
      启娣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夫人,启娣愿意。这孩子出生后便是夫人与代王的长子。启娣只求夫人让我做他的奶娘,不要把我从他的身边赶走。”
      “你这个年纪做奶娘是万万不可能的。至于待在他身边,那你以后只能过现在这种日子。”
      窦夫人当然不会让启娣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启娣不要,她不要以后的人生都活在黑暗里。
      “孩子,对不起,母亲放弃你是无奈啊!”
      半年后,窦夫人诞下代王长子。代王疼爱有加,欣然应许都夫人为长子取名“启”。
      ——这是启娣走后最大的愿望。
      八年后,代王登基为皇,大赦天下,广招宫女。启娣承受了八年的思儿之苦,带着幼女应征宫女。所幸,六岁的幼女也被选上成为小宫女,而自己成为洗衣间的洗衣女。
      但好景不长,启娣还是被刚刚封为皇后的窦夫人发现了。
      此时她的儿子已经被封为太子,窦皇后更是不能让她出现。但顾于自己毕竟夺了她的儿子,倒没有动灭口的心思。只是动些手脚,让人人以为长乐宫的魅室闹鬼,然后魅室被封,启娣被软禁在了里面。
      ……
      “您是启娣,是先帝的生身母亲,对不对?”
      我竟然听到了一个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是的,陛下就是我的儿子。但他和世人一样,都认为自己是太后的儿子。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她、窦太后,还有……
      “您的女儿呢?”
      她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幼女后来的事情,但我却相信她的女儿没有死。
      她摇摇头,说道:“我的故事说完了,快回去吧。”
      这深宫之中,到底还藏匿着多少不幸的人?
      我不再追问什么,只留下一句“我以后还会来看婆婆的,我叫‘月儿’。”便离开了。
      慢慢的走了一小会儿,竟然看到了一个和我同时愣住的人——桐晚姑姑。
      她手里护着一支白蜡,走近我,有些警惕的问道:“翁主怎么会来这里?”
      我装无知的眨眨眼,冲她傻笑。——我可是“疯子”哦!
      桐晚姑姑又一愣,竟似乎有些悲凉的说:“您见过她了,是不是?”
      她?在这里,大概这个“她”专指婆婆吧?
      我依旧装傻充愣,想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同时,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猜想……
      “翁主无需再装了,奴婢不知翁主的病如何了,但相信翁主此时此刻是清醒明白的。”
      “我见过婆婆了。姑姑就是婆婆的女儿、,陛下同母异父的妹妹对吗?”
      她就是第三个知悉那个大秘密的人吧!
      桐晚姑姑没有我高,我此时微低着眼神看她。
      “奴婢可担当不起‘陛下同母异父的妹妹’。母亲把所有的都告诉你了?”
      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显震惊,就好像婆婆给我讲的真的只是一个故事。
      “并不是,只是一部分关于一位母亲的故事。”我突然想起了刚才一直没有闻婆婆的问题,“婆婆当初最害怕的就是像这样关起来。你后来成了太后娘娘的心腹,明明有能力让太后娘娘放过婆婆的,为什么没有?”
      “是母亲自己愿意的。四十年前太后娘娘就要母亲离开,可母亲死活不愿意。她说,她不想再忍受思念孩儿的痛苦了。她宁愿关在这个鬼地方,只要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
      “她这就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了吗?最终还不是失去了两个孩子!”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嚷了出来,不仅是桐晚姑姑,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笑得那么酸涩、那么悲凉,让人有一种自心底蔓延的痛楚。
      “她从没得到过陛下,也从没失去过我。”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给我,“翁主,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我接过火折子,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淡淡几乎冰冷语气的说道:“陛下已经被害死了,婆婆也了无牵挂,你若是真的孝敬婆婆就想办法让她逃离这里吧。”
      她语无波澜,回了我一句:“翁主还是忘掉一切吧,这些您都不该知道。”
      夜凉、心寒。突然觉得在这里的十多年里,我已经看遍了人间苍凉。我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痛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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