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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番外·彻(中) ...

  •   (5)
      阿娇。她说,她要辅佐我。她如何辅佐我,她能为我除掉我们的皇祖母么?
      恰时有报:“以淮南王刘安为首的众诸侯国蠢蠢欲动,欲反自立。”我甩下奏简,冷冷说道:“阿娇,你不是说要帮我吗?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你够不够让朕甘自对你放手?”
      我定然是想出了对策,却还是教舍仁将这份秘密奏简送去给她。舍仁亦劝我“三思”,而我这次是铁了心要莽撞到底。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月儿了无音讯后我的心就从未平静过。似乎看到的没有个女子都是她,可越觉得是她了,我竟越舍不得占有她。我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何样的女人我不可拥有,可偏偏……月儿,她是天上的月亮!她就如一块通透无瑕的美玉,我怕我会弄碎了她、毁了她。可她却不如此想过我,她那般决绝地消失,就像从未来过我身边。她弄碎了我的心、毁了我的人!
      我纳的夫人愈来愈多,我知宫人们背地里说我“滥情不专”,我果真滥情不专么?我此生至此,只爱过两个女子:阿娇和月儿。可她们呢,竟均是心不系我。
      我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待舍仁回来,他是万分惊喜激动。拟如阿娇:将几上的糕点敲碎,四散零落的糕点又被他一点一点的拣到一起。他手心一合,摊开时糕点已捏成了一团。舍仁说:“娘娘真是聪慧过人啊。”我不置确否,她确实与我心思一处,可她我却不同心相应。
      彼时,各诸侯国商贾抱怨难通往,人心浮躁,官吏镇压不住。田蚡舅舅忧心,怕是“民怨集恨,将动欲反”。我千虑思之,总觉得无一良计,却换来阿娇一句:“陛下是不是逗臣妾呢?”方到此时,我有何心逗她?不知心中为何,似乎有七分喜悦,不由笑道:“她还是当初朕的阿娇姐姐啊。”舍仁代传说:“让各国交通自由出入、商贾自由来往。但要收适当的税钱。”我恍然大悟,竟然忘了时时最简单的办法也就是最有用的。我告之于田蚡舅舅,他拍头笑道:“哎呀呀,真是‘智人千虑必有一失’啊。”我也笑,只是有阿娇在,他何为“智人”?第二日我便诏令:“除关传,禁行旧制。”
      往后她助我之事更是不胜枚举。虽多时我自有定断,却仍是让舍仁私传,这已不知不觉成为了一种习惯。如此一来,我却不愿放手了。
      阿娇,你为何要如此聪慧?
      *
      “陛下,今日是中秋。太后娘娘已遣人来过,你是否要……”
      我乏了,只是挥手教舍仁不用再说下去。
      三年,已经三年了。
      “朕今日还是要出宫,你去回吧。”
      明知道她不会再去了,我却仍抱着那一丝侥幸不愿放弃。“给我一杯忘情水,叫我一生不流泪……”她曾是这样唱的吧?世间哪儿可寻到这忘清水——月儿,你告诉我。
      女娲庙前,柳树萧瑟,刻字依旧、盟约依旧……可,人依旧否?
      忽闻成大叔的朗朗笑声,尔有吟吟女声相伴。
      是……她?
      沈籽烨呀沈籽烨,看她发髻高绾,没想到她而今也已为人妻。那月儿呢,她可真已嫁与她的“富甲周氏”?
      籽烨见我,竟知我身份,她福身而道:“陛下万岁。”她亦知我,岂月儿不知我耶?
      “月儿现身在何处?”
      她凝视我须叟,惊异万分,亦然了悟。她摇头笑道:“我就知道她有办法。可惜可惜,竟是错过了。”她只向我说道:“月儿已成昔日故人,陛下何不珍重眼前人?”
      我哈哈大笑。眼前人?孰系我眼前人?
      籽烨见我大笑,无奈吟道:
      “望见葳蕤举翠华,试开金屋扫庭花。
      “须臾宫女传来信,言幸平阳公主家。”
      我木然。阿娇,她果真怨我么?
      眼前人……
      *
      我竟从未想过阿娇就是月儿——月儿就是阿娇。
      她撩起纱帐,慵懒一瞥,震住了她的神、慑去了我的魂。帘中人,竟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这恰似美梦,我不信。
      可明明眉眸依旧,她轻声唤我“阿彻”。她怕是比我还惊,竟咬自己的手。她那一声“疼”,差点儿嚷碎了我的心,恨不能方才她嘴中的是我的手。
      她说我骗她,甩手扇了我,从小到大连母后都没打过我。我乃帝王,被一个女子当中如此扇耳光,应该是怒,我却觉得她打醒了我:一定是她们——我虽大婚以来从未见过阿娇完颜,而大婚朝拜之时我却深记她的双眸,而今的她……定是阿娇依旧心念大哥不忘,万分不愿,而馆陶长公主姑姑却不舍这后位、这荣华拱手让人,便拟出一出“李代桃僵”。好啊,我的阿娇姐姐倒是真真坚贞、我的长公主姑姑倒是真真能耐!
      “馆陶长公主她们是怎么逼你替阿娇为后的?”我的月儿,就如斯任人宰割?人为刀俎,你就甘为鱼肉?
      “陛下错意了,臣妾就是陈氏阿娇。
      “臣妾是馆陶长公主之女陈阿娇。两年前的大婚当日臣妾不幸病重,而皇帝大婚是天下之大事,母亲无法,只得选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代婚。母亲寻来一个容貌与臣妾极似的女子代替臣妾在朝堂之上受百官膜拜、行繁琐婚礼,而臣妾本安置在椒房寝殿。却不料臣妾病危,母亲不得不先将臣妾暗接回府,一切只由以后权宜。十日后臣妾之病意外大痊,母亲以‘皇后省亲’之由换臣妾入宫……”
      她片刻怔忡之后却换我惊呆。我知她一定是月儿,可她果真便是阿娇?或许在我心中,从未想过将她们放在一起过。未知何时起,每每想起阿娇我都不忘一个身份“馆陶长公主的女儿,我的表姐——我而今的皇后”;而想到月儿,那便是一个单纯的名字,一个女子的名字——仅此而已。
      我有些气煞,怒道:“朕的长公主姑姑真是了得,竟然在朕的眼下偷换皇后?”没想到她却说,她不希罕这皇后之位。
      金屋藏娇……这不是她的梦吗?览尽今世,孰可祝她完梦?为我帝王者也!难道她不想要这个梦了?
      我忘了!她爱这个梦,她想要这个梦!可给她这个梦的人不是我,是——大哥,荣。他才是她心中的帝。
      她说,她不属于这里,她留在这里的两年多来仍只是为“辅佐”,而今看来不需要了。
      她说“我”?她不愿承认自己是我的“臣妾”。
      当今世上有多少人想与我平席一案,同瞰江山。她竟然,她竟然……她就那么不想在我身边?
      忽然籽烨的吟诵尤闻在耳,“平阳公主家”么?我忍尽心痛,故意宣道:“诏卫美人!”
      我终于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痛,却只是忽然而已。她到底知不知,我心有多痛?
      梓桴殿中,我凝望那张脸,除了那双眸子……呵,她果然很美,教我难以移目、心旷神驰。我捧起那张脸,心中如火。我想吻下去,却仿佛听道一声声泪泣:“阿彻,阿彻……”我蓦然止住,睁开眼:这张脸,不是她!
      阿娇,我的月儿,你到底知不知我心有多痛?
      *
      盈盈好似翩翩惊飞的鸿雁,娇柔宛若盘旋飞舞的游龙。那宛如冷香的容颜,勃勃不矫;那恰似宫粉玉蝶的气质,傲而不恃……昔日的洛神宓妃亦不过如斯。阿娇,她有过之而无比及!
      那么快乐的她,像一只蝴蝶在花雨飘雪中翩翩起舞,自由自在。纵然落英缤纷也夺不去她的绚丽如华。我侧头看身边人,果然再似她也终不是她。这天地之间,何处还会再有一个她这样的人儿?我的阿娇,她是独一无二的!
      “你去吧。”我不着感情地吩咐,却见子夫眉头颦蹙,似哀似怨地看我片刻,我赫然惊觉:我不能让阿娇见到她们,更不能让她们见到阿娇。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决不允许!
      见她欲倒,我连忙拥入怀中,我真恨不能将这人儿永远锢在怀中不放手。可她,终还是推开了我。阿娇,你当真如此绝情!我不再容她分说,我不能容她分说。众人说我“暴戾成性”,那我就如是暴戾吧,只要她不再离开我。
      “回椒房殿!”
      我从不好近女色,纳了众多夫人也不过是一群摆设。可我方才却真有冲动:我要要了她!我知道,要俘虏倔强女人的心就必须先俘虏她的身体;但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先俘虏了阿娇的身体,就再也无法得到她的心了……我看着如同惊鹿的她,万般无奈,却只能如此,“别动,要把湿的衣服脱下来。”衣服一层层褪去,娇柔曼妙的她,是如此美丽!我真的害怕自己无法自持,会在重涌的冲动之下无心伤害了她。我闭上眼,说:“剩下的自己脱吧。天寒,你又坐到了雪地里,小心风寒。”而后,不能回头地离去。
      我跪在雪地里,引颈长啸。
      方才那刻的彼此凝望,她在赶我,她在赶我!
      我说,我晚上去看她,她在害怕,她在害怕!
      *
      深夜露寒,分外清凄。天禄阁中,只有我独坐一人。
      舍仁进来,说:“方才卫娘娘遣人过来,问陛下去否?”
      “不去了。”我低头才觉大摞奏简却是一份也没有阅完,我说,“去请皇后娘娘来。”话已出口,我却改了主意,“还是不要来了。去寻些……安神的香,送去椒房殿,朕方才也吩咐过。再去炖一碗参茶——你明白吗……让皇后毋需等朕了,朕去卫美人那儿。”
      我方起身,母后就遣人过来。我对舍仁招了招手,就如是答复吧。
      我去了母后那儿,却没想到我的母后会这样待我!
      “彻儿,喝茶。”母后将茶碗推到我面前,以她独具摄人的淡然语气道,“你不碰阿娇,也总不能不碰其他夫人吧?随心喜好,你置我刘氏血脉于何处,你置我大汉江山于何处?嗯?彻儿。”
      我一口灌下茶水,道:“朕自己的事儿,就不劳母后多烦心了。”
      母后震怒,拍案说道:“彻儿,你不要忘了当初答应哀家什么的!”
      母后离去,将我独自留于殿内。我怒火中烧,正值燥热烦闷之时,一宫女被放进了大殿内。她外衣褪尽,好不撩人。我心中似有沸血翻涌,心中咒骂:“真是朕的好母后,大汉的好太后!”
      听她一声“陛下”,娇媚无比。我无声冷笑,灭尽灯烛,倚在案边,三击手掌,喊一声“来”。方时,一众玄衣之士破窗而入。他们是我暗中扶植培养的死士,受我直辖,我赐名“羽林骑”。我随点一人,冷然道:“你就与她好好玩玩吧。”
      我在凉水中泡了一夜,心想:绝后又如何?当母后气愤而来时,我也是如是说的,她是真的震怒了,说:“陛下,往后你可不要怪哀家。”我相信母后会有多恨、多绝,但——
      “朕不会让母后伤她毫发。”

      (6)
      我就知道:阿娇再特别,亦只是常常凡人,她的心也并非石琢铁铸。
      阿娇,她终于愿意接受我了?
      焚香、参茶,皆有我特意吩咐的“安神”功能。待到阿娇熟睡后,我便会从梓桴殿去椒房殿。
      母后以为我对子夫宠爱有加,误信那日我未明说的“她”是子夫。我只能如此来保护阿娇,虽为帝王,我还是有我的无奈。
      那日,我依旧被声声“阿彻”惊醒,子夫跪在榻上哭求我,“臣妾还要如何娴淑,陛下才愿爱臣妾?”
      爱?我若心死,就不会再爱任何女子。
      “就算将臣妾当作皇后姐姐,也不行么?”她的眸中哀怨悱恻。她很痴情,却不知我于她痴情更甚。
      我摇头,说:“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我知道自己亏欠子夫。我可以给她荣华、给她福贵,让她弟弟卫青升官为将。我甚至可以给她等同于皇后一般的待遇,可她永远不可替代我的皇后,我的阿娇,我的……
      月儿。就连她也不知,我更喜欢这样唤她。只是如同籽烨所说,当真是“月儿已成昔日故人”,从前那个与我谈天说地、亲密无间的独孤月早已不在了。阿娇,只要她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也是好的吧。
      子夫哭了很久,我静静地看着她哭,满脑子想的却是曾经阿娇的泪。突然起身,我说:“美人自己休息吧。”我不顾身后嚎啕声有多大,自是踱步走出殿外,举头一轮皓月。
      阿娇,该去看阿娇了。
      那熟睡的人儿,只有在梦中才会完全回归原来的那个她。看着她嘴角噙着的笑,我小心翼翼地拥她入怀。我不求更多,只望能夜夜如此拥她入睡。
      昨日太累,梦中却是太好,当我醒来时已经是鸡唱三晓。正当我留连于阿娇的睡颜之时,忽然听见有人进来寝殿,撩帘察看才知是阿娇的一群近婢。阿娇死活是不要大长秋,这算是前无古人了。想她是厌烦那些宦官的嗓音举止,我也只好依她,遂允了她将公主府中的侍婢都带进了宫中。我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她们倒是乖巧地退下了。我怕阿娇一会儿会醒来,只得起身,到了殿外对那几个婢女说:“尔等若是透露半分,朕会让尔等变成哑巴。”毕竟是阿娇的婢女,我知道她会舍不得她们死的。
      早朝之后就被皇祖母的人“请”去了长信宫,皇祖母要我“处死董仲舒,独奉老道”。
      我登基之出,东方朔代呈了谏书一封。而今我知道那是阿娇所书,她大举董仲舒,谏言道是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后我召董仲舒,他亦确是说:“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想那文士憎恶秦皇就是因“焚书坑儒”所致,我若要大汉昌盛永世就应善待文士,以文德治内,再以武战对外。可百家相争,必伏忧患。古往今来,信奉圣人孔子之人最多,尊儒便可把握较多人之忠心。我仍铭记儿时阿娇所颂儒门亚圣之文,阿娇她喜欢儒家之道。
      我摆明不依皇祖母,坚持“独尊儒术”,惹来皇祖母一阵好骂。若不是记得阿娇所说“动心忍性”,我何以隐忍得?
      是夜,我未去梓桴殿,径直从天禄阁去了椒房殿。
      不知今日阿娇亦遇到了何事烦心,不再笑颜,但见愁眉。忽然听她梦呓一声 “籽烨,我没蹬被子,你去睡吧”,不觉笑起,一日郁悒竟烟消云散。
      阿娇,我的阿娇。
      我一如往日,拥她入怀,只有她在怀中才是那般真切。可是她今日却未“熟睡”,被我惊醒了。我有些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好像回到了顽皮犯错的年幼之时。
      这一刻,她没有挣脱,可是我害怕。我骤然收紧手臂,告诉她我不会做非分之事。她依然没有反应,有些木讷,我的心莫名恐惧起来,近乎哀求:“朕累了。就这样让朕抱着睡,可以吗?”我只要这点奢求。
      久久,她默许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给她温暖和安全,可是今夜却是怀中的她比我温暖、让我觉得安全。
      阿娇,就这样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
      听舍仁说,阿娇今夜没有喝参茶,也不让焚香。聪慧如她,果然是猜到了。这样……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再去吗?可明明有暗线来报,阿娇命人送钱与东方朔。东方朔晌午便来自请赈灾。
      忽然听闻舍仁说:“娘娘还是未睡。”
      我无奈摇头,她这是打算一夜不睡?
      “起驾椒房殿。”
      望着凤榻上呆呆冥思的人儿,我真是无法狠心责备,话一出口便成了:“怎么还不睡?”阿娇平日都喜欢顶我两句,我正想她会说“臣妾不累,不想睡”之属的话来搪塞我,也拟好了如何让她乖乖入睡的话,却不想她竟说:“等你。”
      等我。她终于愿意等我!
      我迫不及待地抱住她、吻她,我想……
      她异于往常,乖乖地顺从我。我以为自终于将她打动了,她却终还有挣开了我。她说,她怕,她忘不掉。
      我蓦然心痛,想起那日救她。如不是及时赶到,我定要痛很自己一辈子。我的阿娇,心远远没有外表坚强。我怀中的她,是那么脆弱,我不忍伤害啊。
      本想如此抱她一宿,看她安然入睡,也是好的。却没想到母后此时出来搅局,我心中很是不快,却只能对阿娇说:“朕去去就回来。”
      可是,我食言了。
      大殿之中,我呆立一夜,母后的话萦耳不去:“那宫女有喜,就算不是你的,你也得纳她。皇帝宫中,宫女有孕定然是皇子,若乃他人贱种亦毁我皇室尊严。且管教宫女不严,这亦乃皇后之过,你可想让哀家责问皇后?纳此女为少使夫人,承认龙种,则可洗你污名。他日产子,哀家除之,便可保我皇室血统。——哀家今日终于是见到这位卫氏夫人了。她,果真漂亮。彻儿,你好好想想……你没有选择。”
      我没有选择……
      我何存颜面去见阿娇?她可相信我?
      我纳了邱少使,却不敢去见阿娇。可她还是知道了。
      *
      春雷阵阵,忽然来报:“雷劈椒房,折一樟树。”我顿时心惊,顾不得成山奏简,直奔椒房殿而去。
      阿娇,你莫要害怕。
      我流连在大殿外,不敢步前。阿娇,她会怨恨我吗?她果真是怨恨我,怨我……日久不来看她。
      阿娇,我的阿娇,她的心中终于有了我!
      阿娇。管他什么“夫妻之实”,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你仍旧舍不得大哥,不愿我拆掉黄麟宫,我给你时间去忘记;你依旧不要我的“金屋藏娇”,只求一方小金屋,一个木偶,我可以给你;就算你说“新难替旧”,我可以慢慢去取代、去证实“新可替旧”;就算你为别的男人求一道“免死护身符”,我容忍、我依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心中有我。
      她说,她只要一方可以放下她的木偶的小金屋。我命人去寻最好的铸金匠,我要打造一座世上最精巧绝妙的金屋……作我日后所筑金屋之范。我几近弃朝政于不顾,日日在天禄阁中雕刻阿娇的木偶。
      阿娇,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哪怕你要摘星、取月。纵然世人骂我“昏君”、比我“纣王”,我也会为你建“摘星楼”、筑“取月阁”。为了你,我甘自昏庸,谁敢说你什么?
      “总有一天,朕会得到你。”你的人、你的心——一个完完整整属于我一人的你。
      *
      我们,爱过、恨过、喜过、痛过……就如她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她说的:“……爱情,甜蜜中有酸涩、酸涩中有透着丝丝甜蜜。臣妾知道很多很多的爱情故事,于是也明白:真正的爱情不可能一味的甜蜜,偶尔与爱人吵吵小嘴,看似酸涩却是另一种殊于甜蜜的亲密。如果在外人看来只有甜蜜,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那只是一种略带生疏的相敬如宾。只有像冤家一样,时而吵吵闹闹、时而却卿卿我我,就像这糖葫芦一样酸酸的又甜甜的,那才是真正的璧人……”
      阿娇,你我明明都懂,却为什么不能一起浪漫到老、成为一对真正的壁人?
      我还是太冲动,不再顾及一切地占有了她。看着她娇媚风情的睡颜,我无法再自持酒醉之下自己的心。我知道自己刺她很深,刺到了她的心里。如果我真的会失去她的心,那么要她恨我一生一世也好。
      只要,她不忘记我。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多少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宁愿她对我的恨意冲淡一切她心中对大哥的思念。她爱我既然是无奈,那恨我又有何惧?
      “刘彻,我——独孤月,恨你,至死不休!”
      我哈哈大笑,笑到泪流满面。
      我想惩罚她,故意带着子夫一位夫人离开长安城。可是,我终还是惩罚了自己。
      当我策马飞驰、连夜赶回长安城的时候,却还是晚了。母后终于等到机会,她下令将阿娇关进绛梓殿。我曾亦被关过,我知道那种黑暗的折磨会让人崩溃到发疯。
      母后!
      “彻儿,你不应该太爱她。”母后似笑非笑,说,“陛下,你可还记得曾经的颔首许诺?你忘了,可哀家不会忘,哀家从不食言。——这阿娇,哀家可是越瞧越觉得她极像曾经的废后薄姬。彻儿啊,你可知你父皇身前最爱的其实是这薄姬,哀家那般用心也终比不过他心中的茗儿。可那般又如何?她还不是受尽我们这群夫人的算计、凌辱,最终也只是病郁而死,到死都没能再见先帝一面。阿娇……彻儿,你说阿娇像她吗?”虽然母后两鬓已见银丝,可是笑靥一如当初的美丽。冷酷而残忍的妖冶。
      绛梓殿外,母后盈盈笑道:“彻儿,哀家可是恭候多时了。陛下。”我要冲入大殿,她却说:“三思呀,她可是谋害了皇嗣。”
      “母后!若阿娇有事,大汉刘氏就真的要绝后!”我残忍地说,冷漠地看着僵在母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近乎抽搐地隐去。
      呵,我是皇帝?我的士兵不听我的,却依母后之言将我拦住。
      大殿里没有任何声音,母后命人将所有可透光之处全部用黑布封住了。那里面,黑暗,死寂。我眼睁睁看着大殿,那里有我心爱的人,可我都保护不了她!
      “你们都反了?胆敢阻拦朕?”
      母后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轻地笑道:“彻儿,吾儿啊。你真的愿意为了大殿中的那个女子放弃万里江山,甚至放弃……你的命?你相不相信,哀家既然可以为你挣来这个皇位,就一样可以把你的皇位再拿回来。哀家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然后另立一个新皇,哀家依旧是太后。”她的声音是那么可怖的温柔,“彻儿,忘记殿中的那个女子,不然母后会惩罚你。”
      “母后?”我冷笑,“太后,你以为朕的皇位那么好取的,朕的阿娇那么容易死?”
      我相信她所说的一切,我也害怕她所说的一切,但我更怕失去阿娇。
      李当户带人及时赶到,我才得以进入绛梓殿。我本要召出羽林骑的,既然当户已到,我便没有击掌。母后与我的母子之情,早已在权欲的熏绕下名存实亡。以田蚡舅舅为首的田、王之族的朝中势力令我都畏惧三分。一旦哪日大变,羽林骑是我唯一能与母后抗衡的力量,起码可保我命完全。
      黑暗中的熊火,映照着阿娇的脸,似哭似笑。她高嚷大闹,忽然见我便安静下来,虚弱地说:“你来了?可惜太晚了。”怎么会,只要她还活着,什么都不会完!她哭了,悲伤都淹没了怨恨,她说:“我一直撑着、一直等着,为什么你就是不来?你不是为我筑金屋,要做我的白马王子吗?为什么公主有难你却不来救我?……我们错过了,还是我们根本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始过?你不是我的白马王子,我也不是你的睡美人公主。‘心心相印’的奇迹我永远也奢望不来……”
      浓烟熏出我的眼泪,我抱起她就像捧起一件绝世珍宝。她已经昏了过去,除了嘴中的呢喃,她听不到我说:“阿娇,不要对我失望。我们重新真正的开始……好吗?”
      当我走出绛梓殿时,才发现阿娇的襦裙上全都是血,红得妖冶,教我惊心。我发疯地奔回椒房殿,换来的却是一句“皇后娘娘失胎了。”
      我呆望着凤榻上那个脸色惨白、痛苦的人儿,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娘娘自幼落水导致体寒,再加上吸入大量麝香,所以……”
      所以,我失去了第一个皇儿。我与阿娇的孩子。
      她终于苏醒,我却不知如何面对她。她抓着我,是那样无助、那样无力,“孩子……”
      我的心顿时刺痛。我该死,我宽慰她却惹得她更伤心。她从来没有那样恨过,她死死地抓着我,“她们好狠心,她们害死了他,害死了他!”
      “是的,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的母后,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终于渐渐沉睡过去,我吻着她怎么也无法舒展的眉心,“阿娇,我要保护你不再受到一丝伤害。朕要变得强大,真正地坐拥这个江山。”
      我选择了阿娇,所以母后惩罚了我。
      我选择了江山,所以阿娇惩罚了我。
      我,原来一无所有。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写彻看到阿娇时的样子。。。我先这样发着,各位大大也多提提自己的想法,我到时候再修改定稿。
    各位大大觉得在彻眼中,到底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呢(暂且抛开历史)?
    我的意思是,在文中可以看出来彻争江山是为了有更强大的实力来保护阿娇吗?
    我汗~~~~我总是把战国、春秋、三国给弄糊涂了。。。惭愧惭愧~~~~《洛神赋》那段本来已经改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存下去的稿子没改过来。。。结果上次重发还是错的。。郁闷>0<~~~~这次改了哦!
    请一定要回复我。。拜托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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