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探花郎身中剧毒 酒肆救人得机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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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珠看着李寻欢抓起桌上的酒壶，把所有剩下的酒全部灌进自己的喉咙，接着便是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她听到李寻欢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呓语：“啸云，诗音，我绝不怪你们，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怪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并没有错，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瀛珠皱眉，就在这时木板门砰的一响，一个人自门外爬了进来。因为没有双腿，他全靠两只手用劲前行。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肉球，全身堆满肥肉，头发乱得像腐烂的稻草，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颜色，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酸臭气。
瀛珠有些反胃，猪圈里面的猪仔都比这个人干净。
这又是一个为金丝甲而来的人，他好像没看见李寻欢和瀛珠一般扒下金丝甲，紧紧搂着它，仿佛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救赎。
疯子。瀛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李寻欢自然不会让这人就这么走了，两人一来一去竟然引出刚才死去的酒肆主人的陈年旧情。他还道李寻欢已经中了他下的毒并且活不久了。这下可把瀛珠吓坏了，李大哥刚才可把所有的酒都喝下去了呀！
她连忙托起李寻欢的手腕，那脉相当真混乱得不行。
瀛珠一脚踢向那人的心窝，叱道：“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那人搂着金丝甲，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小姑娘，你真的敢杀我吗？”
瀛珠怒上心头，因为这个肉球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前面其实根本就是恐吓而已，她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和读书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别说杀人了，连小猫小狗都没伤过。真让她取一个人的性命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算了，瀛珠。让他走吧。”李寻欢开口说道。
“可是，大哥……”瀛珠见着李寻欢疲累的表情最后还是放手了。她看着那个肉球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离开。
“该死，当年早知道应该更加用心得学习医术，小师父说得没错，我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瀛珠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相比瀛珠的惊慌失措，李寻欢却一点都不着急害怕，死对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摸摸瀛珠的头发，柔声道：“不要再哭了。每个人都会死，我不过是早一点罢了。既然是注定的结局，那还有什么值得哭泣的呢？”
瀛珠听了他的话，眼泪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像冲破水闸的洪水一般流了满脸。“李大哥，你是好人，好人不该死得那么早，是瀛珠没用，不能帮你解毒。如果，如果小师父在的话，你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呜呜——”
临死还有人这么为自己难过，李寻欢只觉得上天待他不薄，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遇上了这么一个关心他的朋友。瀛珠哭得越来越伤心，声音越来越响，在这静悄悄的地方显得更加大声了。
有人听见了。
铁传甲听到瀛珠的哭声暗叫不好，循着声音飞奔到李寻欢的身边。看到在关外呆了十年一直好好的少爷入关才一天不到就身中剧毒，他自责地想，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劝着少爷，哪怕是用捆得也不随着他的意愿。
“只有在两个时辰内，找到一个双腿被斩断的人，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因为下毒的人必有解药。”李寻欢说完了这句话便晕了过去。他背起李寻欢飞奔出去，这时瀛珠已经擦干眼泪，她知道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
忽然间，寒风中传来一声惨叫。
雪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没有双腿，身体钉着各式各样的暗器，瀛珠数了数竟然有十三种之多：“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你抢，让你抢，结果把自己的小命凑搭上了吧！”
铁传甲只觉得双眼一黑，下毒的人死了，解药要去哪里找？
李寻欢对着正在搜身的瀛珠提醒道：“小心些，莫要割破了手。”
瀛珠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大哥你就放心吧！”
她跟着小师父学过医，对毒性也有几分了解，搜身的时候小心翼翼但是速度并不慢。但是上天似乎一心想带走李寻欢的性命，瀛珠没有找到任何与解药有关的东西。她缩回手，吸吸鼻子，皱眉望向李寻欢。
李寻欢见了自然知道结果，他安慰性地拍拍瀛珠的肩膀：“我早就知道老天没那么容易放过我，无事，我早已习惯。”
瀛珠听了，立刻振奋精神，对着李寻欢道：“不是的，大哥。也许解药是被杀了他的人拿走了而已，我们继续去找吧！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替你解毒的方法的！”
李寻欢道：“嗯。”
铁传甲仔细研究这尸体上面的暗器，对着李寻欢道：“他身上的暗器都很常见，唯一不正常的是这些不同的暗器竟然都在一个人的身上。我想，一定不是一个人下的手。”
李寻欢听着，又“嗯”了一声便没有任何反应了。他靠在铁传甲的身上，事不关已一般，冷眼看着这一切。
突然，铁传甲大叫着，嚷道：“我知道是谁下手的啦！”
既然知道了下手的是谁，一行三人再次在雪地中迈开步子，但是不知道是金丝甲太诱人还是李寻欢的运气真的那么差，每次找到的线索都是一场落空的希望。
“呀，这个伤口！”瀛珠指着尸体脖子上的那一个洞，这个伤口这两天他们最熟悉了。
李寻欢此刻总算露出了笑容，他无可奈何地笑着：“原来是他！”
铁传甲笑道：“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难怪他会招架不住。”
李寻欢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很好，金丝甲在他手上一定能发挥真正的用途。”
铁传甲道：“我们去找飞少爷，解药一定在他身上。。”
李寻欢苦笑着摇头解释道：“如果解药真的存在，那一定不会在阿飞的身上。因为他绝不会妄取别人的东西。现下他带走了金丝甲，是因为他认为金丝甲该是我的。”
瀛珠叹道：“的确，按照阿飞的性格，不是他的东西他绝对不会要。”
李寻欢道：“所以，解药若不在施耀先身上，我们找阿飞也没有用。”
那么解药究竟在哪里？难道真的不存在了吗？
瀛珠瞧着李寻欢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难受得紧，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铁传甲内心的难受更甚于她，毕竟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些年，现在竟然……
“既然找不到解药，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看你们两个的脸色，倒像是你们要去见阎王一般。开心一点，这个时候就该有美酒在旁。”李寻欢微笑着说道。于是他钻进了尸体旁边空着的马车，瀛珠也跟着钻了进去。
虽然阿飞骑走了马，但是铁传甲脱下了身上所有的衣裳，赤/裸的胸膛迎着冰雪和寒风，他一口气将车轭背在身上，如同一匹马似的拉着马车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他满怀的悲痛借着这通畅快的跑步而发泄。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已到了牛家庄。
牛家庄是个繁荣的小镇，街道两旁的店家正拿着扫帚清扫下了大半天的积雪。不过这仍然是个宁静的小镇，远离血雨腥风，是以当他们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拉着辆马车狂奔而来，都吓了一跳。只因铁传甲的脸上悲愤之浓叫人惊讶。
飞驰的马车停在了一家酒铺前。因为停的太急，车厢直接撞上了酒铺的外墙，直把车厢给撞出一个大洞来。不用开门，里面的瀛珠和李寻欢就能出来。
小镇上的人哪里见到这种场面，早已吓得动作呆滞。
他们看着铁传甲将三条板凳拼在一齐，又竖起张桌子靠在后面，最后细心地铺上柔软的狐裘，才转身离开了店内。下面进来的时候，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病容满面的男人，身后则跟着一脸要哭不哭的小姑娘。
李寻欢的面色已经看着不大好了，嘴唇发情印堂发黑，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可偏偏他嘴角带笑，好像马上要去见阎王的是其他人似的。
瀛珠“啪”地把几锭银子拍在在掌柜的面前，狠狠威胁道：“快，把你最好的酒拿出来！要是掺了水，看我不要了你的脑袋！”
掌柜的看着面前这个只比柜台高出那么一点点的姑娘，刚想说话，却被她冷冷的眼神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乖乖，这位姑奶奶个子小，脾气却一点也不小，只怕比自己家里的母老虎还能闹腾。
“掌柜的，没听到我家小姐的话吗！快些快些，有多少拿多少，银子不是问题。”铁传甲吼道，那怒气仿佛能把屋顶给掀了。
酒一拿来，铁传甲和李寻欢就开始互相敬起酒来。整个酒店的人看着他们这一桌全跟看怪物的表情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嘴上喊着：“酒，快给我拿酒来！”
掌柜的觉得今天自己肯定是命犯太岁了，怎么疯子一个接着一个？
掌柜的一甩眼色，小二立刻陪着笑迎上去：“这位客官，小店酒是有……”话还没说完，就被书生打断：“有酒还不快些拿来？动作麻利些！”
小二眼角一抽，继续赔笑道：“可是小店的酒刚才都被一位客官买掉了……”
瀛珠瞪了一眼小二道：“睁眼说瞎话，你这家店只有我们桌子上的这几坛子酒？说出去谁信啊！”
书生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一片污秽，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比街边的乞丐好不了多少。他催促道：“听见了没有？还不快去拿！是担心老子没钱？赏你的！”
那一锭银子可谓闪瞎众人眼，谁都没料到这个落魄的穷酸秀才怀里竟然揣着这么多钱。
从来，店小二这个职业就是随着来客的银子而改变态度的，一知晓自己眼前的穷书生竟然怀里揣着这么多钱，立刻从酒窖里拿出了最好的一坛酒。
但是书生尝了一口后仍旧不满意。
店小二搓搓手，颇为无可奈何地回答：“客官，这真是我们店里珍藏多年的好酒了。”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书生对吃喝却十分精通：“我道是为什么！快去兑三成新酿的酒进去，记住不能多也不能少，一定要正好三分。然后你再叫厨子宰一只风鸡，找些嫩姜炒鸭肠子。不过我和你说，姜一定要嫩，风鸡的毛也一定要去干净。听到没有，还愣着干嘛，快去快去！”
李寻欢听得他的回答，觉得这人着实有趣，可惜自己命不久矣，否则定要相邀畅饮几杯。
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瀛珠发现那穷秀才的表情竟然微微变了，他想站起身离开，却又舍不得满桌的美酒，终究还是坐了下去。嘴里还在念叨着：“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
“好你个酒鬼，还想到哪里去！”一声大喝，惊得一众在酒店歇息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外面冲进来五六个大汉把穷酸书生团团围住，打头一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梅二你拿了咱们的诊金，不替咱们治病，却逃出来喝酒了，这算什么意思了！若非老四的病非你不可，老子一定宰了你！”
没想到这秀才竟然是郎中，只是收了别人的诊金却没替人治病，怪不得这些人如此生气。
穷秀才继续讲着自己的三不医，却把那打头人气得不轻，一巴掌抡过去，只把那书生打得鼻血直流。这倒叫瀛珠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说话如此有底气的家伙，身手应该不错，谁知只是嘴巴硬而已。
那群人还在叫嚣，铁传甲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这里是喝酒的地方，不喝酒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打头之人从上到下把铁传甲看了个透，但是气势输人，只能努力瞪着自己那双眯缝眼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赶来管本大爷的事情！”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滚出去无趣，不如叫他们爬出去！”瀛珠听了，也咧开嘴笑了。
那人把目光转移到李寻欢这桌，一个喝醉的莽汉，一个病得马上就能见阎王，最后一个不过是个女娃子，竟然敢如此嘲笑他！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我吼？”说着，他拔出自己的刀便要去砍李寻欢，在他的眼里，一个病夫自然不会有能力反抗自己的，但是他的刀没有碰到李寻欢便被人捏在手心动弹不得。
一个结实的手臂出现在他的面前，丝毫不费力地接着。
酒店内的众人全都惊异非常，因为那只手竟然没被刀砍下来，连道口子都没有，就像石头一般。
领头的没想到在这地方竟然会碰到一个人把外家功夫练到如此如火纯青的地步，这时他身后的一个满脸麻子的人凑到他耳旁开始嘀嘀咕咕起来。领头的一听，腿一软差点滚到地上去。
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终于看到了李寻欢放在酒杯旁边的那把小刀，如此的不起眼却能在瞬间夺人性命。自己能活到现在还没事不过是人家不高兴动手罢了！
“小人们有眼无珠不认得你老人家，打扰了你老人家的酒兴，小人们该死，这就滚出去了。”然后他便带着一众爪牙夹着尾巴逃了出去。而从头到尾，李寻欢都没有停下手上的酒杯，边咳边喝。
至于刚才那个被人揍到地上去以至于鼻青脸肿的穷酸书生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血迹之后，又伏在桌上喝酒了。他没有谢谢李寻欢，没有谢谢铁传甲，眼中仿佛只有酒这样东西。
经过刚才的一番闹腾，酒铺里的人早已都溜光了，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李寻欢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笑道：“酒之一物太过奇妙了，总是和我这个酒鬼作对。不想醉的时候，醉了；想醉的时候，却醉不了。”
那个书生，也就是梅二听了李寻欢的感慨之后，也哈哈大笑道：“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有些人虽想醉死，老天却偏偏不让他死得如此舒服。”
铁传甲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没想到那梅二先生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直视着李寻欢，笑嘻嘻道：“阁下可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么？”
李寻欢淡淡笑道：“知道。总之，无法继续为祸人世了。”
梅二先生道：“既然知道，为何不去准备后事，偏偏还要来喝酒？”
李寻欢道：“生死等闲事耳，为这种闲事误了喝酒这等美事岂不冤枉？”
梅二先生拍手大笑道：“不错不错，生死事小，喝酒事大。啊哈哈——”
“阁下此言，实得我心。既然你遇到了我，那便是老天的意愿。你死不了了，我来为你解毒。”
梅二真是一个怪人，前面人家追着他要他治病他不治。现在正好反了过来，他坚持想为李寻欢解毒。
“如果天底下还有人能救你的命的话，非我梅二莫属。”
听了此话，铁传甲的眼睛瞬间亮了。瀛珠也不再愁眉苦脸了，她对着一脸苦笑的李寻欢道：“大哥你看，我说你是好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李寻欢无奈：“看来一个人想活固然艰苦，若要静静地死，也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探花郎身中剧毒 酒肆救人得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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