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沧记》陈晓晓

5、第 5 章

　　时间都慢去的午后，在花的身旁捧上一卷诗经，酌一壶闲茶，在花香书气中沉心安坐，清净自和。玉时音这几日看得颇多，便有些乏了，越读竟越难解其意。就寻着花香去探，见不多时前还闭着的山茶花的花骨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儿，却是要醒来了。

　　玉时音看顾着那山茶花直看痴了去，心思全在了层层花沿上绕。花儿动一丝，她更沉入一分。不知这花儿多久不谢，她盛放着的此时定是一生中最美的，虽此后终会凋零，一如世人，长大了便开始老去，谁不曾年少青春颜，叹花开花落瞬息间，不复流年。

　　“玉妹妹。”身后的声音熟悉却又遥远，她缓缓回首，想起这般唤她的人惟有……“玉妹妹，我是卿姐姐，你的卿姐姐啊！”即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卿姐姐，我亲姐姐一般的卿姐姐啊。”俩人一番泪水过后方坐下来说话。

　　“妹妹这些年可还好，我瞧着还是和从前一样惜慕花呢。"花字的音似乎低了，听着竟像是他的名字。

　　“姐姐可还是羡望这世上的雁儿鱼儿的？”她也和她这般说话。

　　“可不是，些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娉婷玉致，初妍清华了。”

　　“是姐姐厚爱了，妹妹也觉姐姐更好了，说不出来的好。”两人有无尽的话来说予彼此听闻，直至慕容暖寻着花卿颜来了。

　　“玉妹妹，让你结识位花仙子，看看你们谁更惜花。”两人起身，慕容暖正往这走，笑靥盈盈。玉落音心想这真真是个美人儿，蕙质茹兰，桃华莲秀，一时间竟想不着有可与之相比的花来。

　　“姑娘，这是与卿颜自小宫内长大的玉落音妹妹。”玉落音正欲行礼，却被她止住。“莫，莫，莫行礼了，即是卿颜的妹妹，也是我的姐妹了，就不知是几月生的，可同我八月的？”

　　“慕容姑娘抬举落音了，落音恰是六月的，失礼了，好妹妹。”说着身子还是诚诚一福。

　　“玉姐姐折煞妹妹了，如今在宫中得了位姐姐，我心里欢喜着呢！姐姐要常来找妹妹才是。”

　　两人会心一笑，听见卿颜兴兴地对她们说:“快来看，此处花为伊人开！”三个女孩子复看着一场花开的盛宴。

　　玉时音说:“你们有没有听见花开的声音，有一种生命的气息。”

　　花卿颜也道:“看着她渐渐绽放，那种生命力连我都被感染了，触动了。”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慕容暖却想起在书上看到的句子。

　　是日晌午，日曦温暖无声，慕容暖半卧在梨花枝榻椅上，手中握着诗卷，眼却望着窗外盛开正好的海棠，近来食欲见淡不胜旧时节，午膳时只吃了不过半，便往这高阁里来寻清净，而此时虽还未到酉时，早已觉饿了，份外地心念着尚在家时娘亲做过的面线，一碗很平常的面线，但现在很想可以吃到，往往食物中最让人难忘的不是味道，而是比味道更具体更深刻的记忆，有着时间，地点，情感的关于这份食物的记忆。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有的记忆。她想起娘亲似乎有备了面线以及她爱吃的小吃，就去翻从家里带来的那个小箱子，打开来看，果真是有。欣喜万分。于是和卿颜一同去了理膳房。

　　卿颜把面线放在锅里翻滚，沸腾，煮熟后捞出过下冷水，盛在白瓷玉的碗里，淋上预先熬制好的汤，再撒上些许的葱花，成就可口的外貌，这是让面条赋予重生的过程，味道，口感全都奇迹般地变得让人动容，就是如此朴素的食物也能带给人丰盛的满足。

　　慕容暖端着面前的这碗面线，上面冒着薄薄香气，同回忆里的相似，足以让自己垂泪。一时心急，不吹多两下，一筷子地就往嘴里送，当下就张大着口直喊烫，两行清泪募然落进面里。卿颜只好帮她用力地吹着热汤。

　　“朝颜，你煮的面太好吃了，我突然想起好久都没吃这面了，早知在离家时就应该再吃一次娘亲煮的面。”说到此处，泪是禁不住地往下流，再也停不下来。

　　卿颜一时也是眼泪落得个默然不觉。俩个女孩倚靠在彼此单薄的肩膀上，深邃的锁骨窝里淌满温暖的感触，年轻而干净的皮肤下一点情绪也无法躲藏。它们在脉搏和血液里热烈地跳动，因为偎依得近，那感受竟比自身的更为清晰，现下，她们是彼此的依靠，彼此唯一可取暖的情感。

　　“卿颜，是你吗？”说话的人站在门外。身着水碧缠枝莲纹袄，外套紫云白鹤褙子，腰系八宝青龙玉佩，玉宇轩昂，云洁星灿。朗朗如日月入怀。慕容暖还不知来人是谁，只见卿颜上前盈盈跪拜道:“奴婢参见殿下。”

　　“真的是你！”慕容暖正欲行礼，三殿下君世安已大步走至花卿颜跟前，似有满怀不尽的话欲倾于她，一时间除两人外的所有一切都虚空度无去，当周围安静地似要停止时，终于传来他迟来的声音：“昔日一别，此去经年，余心甚念。可安否？”

　　“尊幸挂念，奴婢心感荣恩。”她反而自然得多。

　　“卿颜，我好想你……煮的面。”慕容暖一旁看着那三殿下，虽是好眉好眼的，就怕是裙屐少年，里头装不了什么东西。“殿下忒煞卿颜了，卿颜受不起。”

　　“如何就受不起了，我也只对你一人如此，他人我还未必看他去。你可晓得？”好好地说话，他是不肯的，定要边说边欺近她。声音柔和明亮，却不平静，一如深藏着的情感，在心里波浪滔天，翻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