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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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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至十五,宜谢师,会友,造访亲朋.
周大人祖籍西南之地的林州,故里早已没了什么亲人,而云夫人娘家又在离京城足有五百里之遥的昕州,所以在这合京之内,自不可能有什么亲戚让他们去探.
不过亲戚虽不用探,周大人的顶头上司和几位好友却是必得探的,于是投了帖后有几日周老爷便备上礼,领着两个儿子去一一登门拜访。
礼部尚书家,大理寺丞家,鸿胪少卿家,大晟府制撰家......每至一处,礼部侍郎和两位公子都受到热情款待,尤其是周小公子--在那些有适龄的未出阁小姐的大人家中,更是受到无上欢迎,基本上每位陪座的夫人若有问话,除了偶尔照拂一下周二少外,大部分都是冲着他去的。
某位特~别~热情的夫人甚至把少年请到一旁,语气和悦,笑魇温柔的一路迫问,片刻不歇直追出他的生辰八字了都还不罢休。
周澈在这位夫人眼底又隐隐见得大白啃樟茶板鸭时那种熟悉的绿光,不明所以之下,再次起了身鸡皮疙瘩。
——此夫人正是御史中丞大人的正室,也就是宝珠公子刘子燕他娘亲。
不久后刘子燕听闻周澈来访,兴冲冲寻到偏厅,这才将少年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对皇帝的气势都毫无所觉的周澈,居然要在刘府□□中站得片刻,晒会儿太阳才平得下所有怵立的汗毛。
刘小公子说要送周澈一件礼物,两人便慢慢散着步穿庭往他住的小院而去.
大年初一以来天气都不同寻常的好,两人在庭中边走边聊.阳光颇盛,晒身上很是惬意.
刘子燕一直抿嘴而笑,脸上是多得快溢出来的欢喜,偏头看看走在身边的少年,道:“多谢你几日前送来的药,不然怕我现今都还要在榻上躺着。”腊月二十八,天降大雪,他身子骨本就偏弱,伴完谢观澜从宫里回来不久就染了风寒,发起高烧,灌了一日药都没把热按下去,幸好二十九日下午周澈听闻后过府给他看了下,重开了方子,喝了这帖药后才慢慢退了烧,除夕夜宴没参加也是因为当时身体尚未完全康愈的缘故。
"不用谢."少年打量了下刘子燕,点点头,"今日气色可好多了."又关心地问:"还有哪不舒服吗?"
"没."
"那就好......刚刚那位夫人便是你娘?"
"恩."应了一声,想到方才在偏厅里见到的情形,刘子燕又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有些时候话有点多,你别介意啊."
"怎么会,"少年微微一笑,"刘夫人待人挺和气的,"(除了看他的眼光外,其余都很好.)接着又状似随意地提道:"你还有个大你两岁的姐姐,叫晚玉?"
"是啊,你见过?......在哪?除夕夜宴上?"
"没见过,不过刘夫人刚才给我讲了,说她做得一手好女红,性子温婉,长得还跟你挺像."少年看向刘子燕,一脸愉悦的表情.
刘小公子闻言却是一滞.
心下突地了然,他娘刚才拉了周澈,原是在为三姐牵线.一明白这点,也不晓得为什么,就像吃到个夹沙的馒头一样,肚腹中立刻隐隐有了硌意.
少年见他顿了脚步,便有些疑惑地问:"怎么啦?"
"......没."看看他,刘子燕摇了摇头.侧过脸,
--压下那莫名而生的少许不快.
忽然就提不起兴致了,却仍是要说:"我三姐是满好的."
"哦,连你都这么讲,那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周澈眉眼一舒,又笑了.
同一个人,同样是笑,笑得也还是一般好看,但刘子燕这回见了,却觉得不如以往那样令他欣喜了.
迟疑了一下,他抬头轻声问到:"周澈,你想娶妻了么?"
"啊?"少年显然不明白话题为何突然跳到这等"人生大事"上边,一脸的笑尽数换成茫然:"娶妻?我什么时候想娶妻了?"怎么我自个儿都不晓得?
"如果你不想娶妻,为何一听我娘讲,就想认识我姐?"
娶妻和刘晚玉有什么关联?少年陷入更深的茫然.看看刘子燕,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不那么高兴的样子--好似万里无云的天气陡地就阴了下来,遂迷惑地答到:"刘夫人说她长得像你,你也夸奖她,那我想结识...... 这,没什么吧?"
听到这话,刘小公子脸色稍缓,心下同时生了些淡淡的喜,暗到:原来,首先因为是长得像我啊......
略仰了头,接着问:"若是结识了,你也喜欢我三姐,你会很快娶她么?"
喜欢?娶?这个......听来似乎是很遥远的事.周澈挠挠脸颊,直截了当答到:"我没打算过要成婚的."
答案显是大出刘子燕的意料,怔得片刻,紧接着追问:"是只对我姐么?"
"不,对任何女子都不."
"这辈子都?......你决定了?"
"对."少年肯定地点点头.
刘小公子专注地盯着少年看过一阵,嘴角一弯,忽而笑了起来,调侃到:"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不是男儿的本责吗?你不成婚,怎么对周大人和云夫人交待?"
"......有些原因,我会对爹娘讲清楚,他们会体谅我的."
"真的?什么原因?"刘子燕一径的笑,睁着眼,很是好奇的样子.
少年亦笑,却不作答.
也不知何故,跟这少年在一起,平日谦恭有礼,进退得宜的刘小公子,有时就会变得分外孩子气,像是回到了他做皇子伴读前的光景.眼下便扯了周澈的袖子,有点打趣又有点撒娇意味地开始缠问起这比他只长两岁多点的少年,一连串的"说啊,说啊"虽然内容与他母亲的问话没有丝毫共同之处,但威力却是如出一辙.
周澈之前其实也还没见过刘子燕这颇有"家学渊源"的一面,被缠得几句便有些招架不住了,不过直说"我已修成元婴,自此长生不死"吧,显然很是不妥;可若不说吧,又实在快撑不起了,在这万般为难的时候,少年忽然记起两个刘子燕曾提及的人物来,灵机一动,遂开口到:"你说过钦天监的司监和老供奉都是玄心宗的门人对吧?"
"恩."
"那他们成婚没呢?"
"没."刘子燕话音刚落,立刻一脸大悟的表情:"难道你的师门不允许成婚?像佛家那样?"
"也不是不允许,只是修真之人专注的不在这方面,所以大都看得很淡,如果非要成婚,也普遍会在同道中考虑--修真人在这世上本就不多,要在中间择到合意的伴侣自然困难得很,加之若是合籍双修,啊,就是成婚呐,两个人的资质和境界都相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这种境况下,其中道行较高的一位势必受拖累,恩,因此我们若不是极度在乎,一般不会成婚的."
刘子燕听完少年以十分端正的态度作出的详尽解答,了然地点点头,接着问:"修真?玄心宗的术业主要是这个?那'修真'又要修些什么?...观星?学仙法?炼丹药?延年益寿?"
"呃,差不多吧,也可以这么讲."
"你现在修得怎样?"
"虽然不像那位老供奉般可以把纸片化成美人,但还是能将如猫狗之类小活物变做人的."
"真有意思."刘子燕听着羡慕,仰着脸笑问:"你可以教我吗?"
"教倒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修真很看重体质,若天生脉络细小单薄,奇经无一通畅,那即使易筋伐髓也无多大益处,是不适合修真的......我几日前把过你的脉,唔......"
少年没说下去,但话里的未竟之意皇子伴读怎会不懂:不出是讲他若要修也修不出个什么名堂的意思吧.
看到刘子燕那像一下就被霜打了的表情,少年又有点不忍,急急补充到:"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些如八段锦五禽戏那样的操法,你多练练,可以强身健体,久了也不那么容易得风寒了,练得一段时日,打好基础,还能学一些武功,日后若要像你四哥一样去闯荡江湖,一般自保该是没问题的."
"真的?"原本有些失望的刘小公子,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
少年认真地点点头.
"那你多久能开始教我?"
"现在就可以.唔,先教你五禽戏吧,很简单的."周澈把一套操法利落地演练一遍,收势后道:"其实就是模仿熊、虎、猿、鹿、鸟五种动物的动作.特别好记,你学会了后每日早晚在房里练上半个时辰,"少年挤挤眼睛,"半年后包你再得个小号叫'刘去病'."
刘子燕被逗得呵呵一笑,有些新奇地随了周澈摆开架势,只是这"精书画,善宫商,疏俊有才"的御史中丞小公子,在此方面却似乎没有半点天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笨拙无比,不是踏错了步便是找错了向,只得劳动少年隔一会会儿就停下来,扳扳这里,推推那里地纠正.有时刘子燕错得离谱了,少年也会憋不住笑,次数一多,被嘲笑的那位终于恼怒起来,上前搡他两把,打打闹闹片刻,直到周澈忍笑认了错才放过,接着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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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历经世事,心灰意冷的刘子燕,带着满头斑白的发和一条残了的腿退隐山林后,在清苦中偶尔还会忆起这一日的欢乐来.
那是弘熙四年正月初五,阳光洒身上仿佛从来没有那么舒服过,当时尚还无忧无虑的清俊少年,在彼时的御史中丞府的□□里,第一次教他练五禽戏.少年身姿舒展,动作轻捷,有说不出的好看,他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动了点小念头,跟着学时故意装出笨得要命的样子,惹了教得极为认真的少年要不停挨过来纠正.
离得近了,那具年轻的身体上奇妙的清气就愈发清晰.
那时的少年对着他笑得多好,灿烂得能把一庭的阳光都压下去.
那时的少年对他讲说一辈子都不会娶妻,他听了只觉得高兴,却还不懂自己在高兴什么,也还不明了他那句"不成婚"里的真正意味.
那时的少年方满十七,而他尚不到十五,两人俱是锦绣年华.
那时......
转眼却就物似人非.
流年已过,荣光浮名堪扰,尽抛,"那时"亦作沉,于是只能在斜阳下把酒独怅时默默凭吊.
漫长的生命里不缺人来人往,自然有驻得久的,但更多的是匆匆过客,但偏偏有个只能算过客的少年,走时,竟像把一季都带离了,于是从此,被他路过的那人,便与春天不遇,
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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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澄来找周澈时,刘小公子在少年近一个时辰的悉心指导下,总算已能将一套简单至极的五禽戏像模像样地打一遍.
和御史中丞大人告过辞,又被刘夫人拉着殷殷叮嘱了番"有空定要来玩"之类后,周澈刚和父兄行至前院中便闻得隐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二哥打了招呼,停步等上片刻,就见刘小公子拿着一支卷轴小跑进了院子.
看到周澈还在,刘子燕显然松了一口气,紧赶几步走到他面前,略带点腼腆地笑着将卷轴塞进他手里:"我先前说过的送你的礼物,回去再打开来看啊。"
周澈看看这稍粗的卷轴,抬头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字还是画?"
"画."刘子燕摸摸鼻子.
"谢谢."少年一笑,既而又想起什么的样子,一只手在袖里摸了摸,掏出个小纸包来."差点忘了,你不是说喜欢朝颜么,我在葳蕤阁那里种得一些,做了点改良,这是籽,二月中撒下,到初夏时你日日都可见得花了."
刘子燕又惊又喜地接了过去.
陪少年行到门口,道过再会,刘子燕目送一行三人转过街角,这才回身.
怀里的纸包不大,刘子燕重摸出来,仔细看了看,又合掌稍用力地握了半刻,抬头时,面上若有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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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澄一进自家大门,立马表情狰狞地开始揉搓自己弟弟的脑袋:"你这小子,又抢我风头."
周澈头发快散下来了,却还是咧着嘴,一副乐得厉害的模样,周二少看那张脸明明都被揉得变了形状,一双眼弯弯的还是好看非凡,不由得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在他颊上掐了一爪.
少年吃痛地"哎哟"一声,即时高呼:"大王饶命",一只手却往周二少腰中伸去,冷不防就是一戳。
周二少陡地被牛蜂蛰了般一步蹦出老远:"你,你,出损招,暗箭伤人不算好汉."
少年扬扬下巴,满面的得意洋洋,原本就清秀的脸挂了这般有点狡黠的笑,更是俊气逼人.
周二少泄气.
唉,我若是那些夫人,也要将女儿嫁给小弟了.
周大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打闹,摇摇头,笑着先往院中走去.
闹得一阵,周澄卸了故作的恶形恶状,重归爽朗的表情,宠溺地又摸摸少年的头,目光不经意落到他手里的卷轴上,挑挑眉毛:"诶,可以看刘小公子给你的宝贝了吧."
周澈也敛了笑中的挑衅,回复到温和干净的样子,点点头,结开结绳.
是副裱得很精细的人物立轴,约有四尺来长,画上一个清俊少年倚梅侧立,唇边横一管长笛.
周二少看看身边的周澈,又看看画,啧啧称赞:"画得还真像,这个刘子燕,确实不简单."
少年挠了挠脸颊,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唔,看到自己在画上,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不过,确实画得挺好,看着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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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总点击数过五万,回音却离五百都差得远......还大多都是几位开始以来就在支持的大人给的......先对这几位大人鞠个躬,然后对所有回了贴的大人道声谢,最后高喝一句:霸王看官们,给点鼓励好不好?说说意见也行啊,自言自语真的不是件趣事啊.
春日游,难道游的是侏罗纪公园?见着的霸王龙那个多.
写太监文要被诅咒得痔疮,那吃霸王餐也会消化不良,大便秘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