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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的改变 ...

  •   苏依依一直送到大门口,拉着手让她们再来玩,姚细桃和骆守宜走出十几米远,听到身后大门关闭的声音,才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传销!绝对的传销!”骆守宜鉴定说,“这哪里是歌舞团,分明是勾引无知少女的魔窟!我们要坚决地抵制它!”

      姚细桃其实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但嘴上偏偏要跟她唱唱反调:“存在即是合理,我看他们其实也蛮快活的。”

      “擦!老狸你不是吧?这么快就被腐朽的浮华生活给引诱得堕落啦!?”骆守宜吓了一跳。

      姚细桃白了她一眼:“放心吧,我没有这么容易上钩,要是想让姐堕落一把,一个月十五块哪够啊!”

      “我警惕就警惕在这里嘛,十五块,不少啦,你看双喜,卖一个月瓜子花生也未必赚得到五块钱。十五块够他们父女俩舒舒服服过三个月的。”

      姚细桃推着自行车,侧头看她:“大小姐居然深知民间疾苦啊,你不是打赏戏院的茶房出手都是一块大洋吗?”

      “我那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行情!现在给他个银角子就不错了。”骆守宜发着牢骚,然后又说,“哎,你说,小说里当穿越女主唱起现代歌曲的时候,不是应该所有人都被王八之气震慑,纳头便拜……啊不,是所有人都被旋律征服,被歌词打动,然后她就立刻成为万人迷的巨星么?为毛我们还附赠钢琴伴奏,他们连出钱购买都不肯呢?”

      “因为知识产权还没立法。”

      “不不不,我认真地总结了一下,应该是我们选的歌不对,不能达到先声夺人的地步,这都怪你呀!月华狸!你为什么选这么一首不疼不痒的《那些年》呢?是不是证明你虽然表面上是个理科宅女,但实际上有一颗小清新的萝莉心呢?”骆守宜做出采访的架势,右手握着虚拟的麦克风凑到她嘴边。

      姚细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么表面上是萝莉其实内心很凶猛的天宫西柚,如果换了你,你会选哪首歌呢?”

      “那当然是……”骆守宜把‘麦克风’凑回自己嘴巴,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挥手:“苍茫的大地是我的爱~~~~~什么样的茶叶蛋是最呀最摇摆~~~~~~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嘿!留下来!拜拜啦~~~~~~”

      姚细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看她唱完最后一句,挥挥手,欢乐地向胡同出口跑去,自己把车子支好,准备上台阶去敲自家大门。

      “喂!”骆守宜忽然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小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姚细桃被她去而复返吓了一跳,神情也不由紧张起来。

      骆守宜双目闪着八卦的火热之光,用手指着她:“你刚才在双喜家说漏了嘴,说你出过马超!”

      姚细桃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当时场面那么乱,她不会听见吧?”

      “没错!就!是!你!”骆守宜一手指着她,气壮山河地说,“我想起来了!前年的十月漫展上,我在休息区看到一个马超蹲着在给刘备缝腰带,就!是!你!”

      姚细桃没提防她突然提起这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被她一说,竟然有‘黑历史’的感觉。

      “那……那也算不得什么……”她心虚地说,“你们团的诸葛亮和赵子龙在后台还把阿斗当球踢着玩呢!

      骆守宜一拍巴掌,哈哈笑着跑开:“哇哈哈~~~~~原来你出的是女版马超~~~~~啧啧,好贤惠的马超啊~~~~SEX LADY~~~~~偶吧刚弄死他~~~~~”

      姚细桃被她连珠炮一串话打击下来,恼羞成怒,蹬上自行车怒吼着就追了上去:“我这就弄死你~~~~~”

      周一,痛苦的周一,月考成绩发下来了。

      姚细桃,全班第一的位置并没有动摇,在全年级的名次下降了五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国文竟然从原先的满分一下子掉到了七十二,幸亏其他课目强势上扬,好几个满分把总数稳住了。

      瓜子脸厚刘海的密斯马照样又轻声细气地酸了两句:“密斯姚,有心哩,国文考差了这么多,还能当第一名,你平时不是最讨厌数理课程的么,忽然奋发起来,倒叫我们大吃一惊。”

      坐第一排的密斯章这次是第四,她一边检查自己的卷子,一边大声说:“密斯姚!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理科学习的秘诀?平时看你吟风弄月的,总抱着那些老八股的酱缸文学不放,没想到到底天赋突出,一下子就能得这么好的成绩!真是让我佩服,有空我们在一起复习功课呀?”

      密斯马掏出手绢抿着嘴笑:“有秘诀是当然的,谁不知道呢,我们班里有人的兄长可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人家就是要复习功课,也不跟你一起呀。”

      她把‘一起’两个字咬得很重,姚细桃完全不明白情况,闷不吭声,倒是孟韶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质问:“你胡说什么!?”

      “哎哟哟,‘有人’沉不住气了喏。”密斯马收拾起书包迅速离开,临走还跟姚细桃说:“密斯姚,你别多心,我可不真是在说你,再说了,真有这么好的近水楼台,为什么亲妹妹的成绩都上不去,倒要便宜一个外人?想也不可能嘛。”

      孟韶龄气得脸都涨红了,刚要过去阻拦她,坐在另一边戴黑框眼镜的密斯白却站了起来,很不平地说:“密斯马,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这里是学校,不是三姑八婆聚集的地方,平素你就爱多嘴,现在更是变本加厉,造谣毁谤起同学的名节来,这若是放在前清,密斯姚的家人来追究你的罪过,你可担当得起?”

      密斯马翻了个白眼,轻轻地哼了一声,又换了笑脸说:“我只是说说,又没有指名道姓,再说了,密斯孟的兄长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这也是我造谣毁谤的不成?”

      说着推开密斯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候正是放学的时分,大家说几句也就散了,而作为事件主人公的姚细桃却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孟韶龄担心她是气得狠了,跑上来摇摇她的手臂,微微不安地叫:“密斯姚?”

      “唔?”姚细桃无辜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哎呀,国文成绩下降得厉害,幸亏其他课目补上来了,总数目不差就行,这就叫拆东墙补西墙吧?”

      孟韶龄被她逗得一笑:“什么总数目对的上对不上,还以为你是铺子里的掌柜盘账呢。”说着凑过头去看她的卷子,只看了一眼就叫起来:“这道题你如何都会错的?”

      姚细桃手疾眼快地把卷子给收好:“人有失手,我下次努力。”

      天知道这次的七十二分还是她努力了整整十天,每夜点灯熬蜡,天不亮就起来背课文才做到的,这还只是月考,到了期末考怎么办?

      不管了,反正第一还是第一。

      她收拾好书包,和孟韶龄一起走出教室,正是放学的时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似乎校园里才有她们生存的阳光水分和好土壤,离开校园的步子总是慢吞吞的。

      “密斯姚。”孟韶龄有些红着脸说,“其实……我大哥真的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现在一家洋人开的工厂里做事,他人不坏,上司也赏识,说再过几年就送他去美国总厂深造的。”

      “喔。”对于如此明显的红娘言论,姚细桃只有装傻。

      “我爹的意思,西洋那边的生活太不同,总要等他完了婚,和媳妇一起出去的才好。”孟韶龄眼睛亮闪闪地,忽然换了话题,“你这次英语考得好极了!”

      弦外之音谁都听得出来,姚细桃的脑子活动了一下:美国啊,二战期间本土没有受到过任何战火波及的地方,能去当然好!但是要以婚姻为代价就太糟了,她就不信自己奋斗不出去。

      孟韶龄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是小女儿家害羞了,更加大胆地说:“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大哥呢,今天他来接我,你就……远远地看一眼好不好?”

      姚细桃对这种事无可无不可,骨子里都22岁的人了,真刀真枪坐下来相亲都不怕,还在乎这种遮遮掩掩的少女情怀么?

      她刚要说‘好’,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密斯姚。”

      这把声音极其清朗,好听得很,却也非常熟悉,正是她们俩的国文老师,邵一楠。

      两人赶紧回身,规规矩矩地鞠躬:“老师好。”

      邵一楠依旧穿着普通的蓝色竹布长衫,却衬得他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北京五月初难得的微风拂过,衣袂飘飘,三点钟的太阳暖暖地照着他,甚至连脚边的浮尘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彩,徐徐地在空气里沉浮。

      “密斯姚。”他走近到面前,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沉静的声音里没有带有其他情绪,“我批改了月考试卷之后,总觉得不像你日常的发挥,是不是被什么事影响了?”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任何一个本来能考满分的学生一下子考了七十二分,总会让老师过问的,姚细桃不停地给自己鼓着勇气,低头做出乖学生的样子,以一种忏悔的姿态说:“对不起,老师,下次我一定认真用功。”

      她以为有孟韶龄在现场,邵老师应该不会拉下脸来狠批评她一顿,可以轻松过关,但孟韶龄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忽然一鞠躬说:“老师,我先走了,密斯姚,明儿见。”就一溜烟地跑路了。

      姚细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刚才还要替你大哥做媒呢!现在怎么跑得这么快啊喂!

      “可是你连好几个字都写错了,少了笔划,缺了偏旁。”邵一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遗憾和不悦,“这不是不用功,分明是不用心。”

      “啊?啊……”姚细桃明白虽然现代大学生识别繁体字没什么太大压力,但要说写那就是秒杀,自己这些日子拼死拼活地练,难道还是有漏网之鱼,要命!

      “你的心略显浮躁,从字上就看得出来。”邵一楠看着面前低头的少女,浓密漆黑的秀发服帖地梳成麻花辫,露出一截雪白脆弱的脖颈,其实她并不矮到娇小玲珑的地步,但此刻这种示弱的姿态就让人心里充满了不舍,不忍心再追究下去。

      但是不可以,他是她的师长,这是他的责任。

      “我……”他斟酌着字句说,“最近听说你和骆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常有几次放学之后不回家,去跟着她吃饭看戏,还去看了歌舞团的演出。”

      啊,还真是现世报!骆太太把我当成是‘带坏大小姐’的坏孩子,如今邵老师把骆守宜当成是‘带坏好学生’的坏孩子,大家一报还一报,正好。姚细桃天马行空地想。

      “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心总是活的,大好春光也不必辜负,偶尔一游是应该的。但身为学生,学习乃立身之本,我知道你在国文一道上很有天赋,将来成就未可限量,还是希望你把心收一收,不要被……”邵一楠停住了话头,因为他想象中应该是略带惭愧羞红了脸的女学生,忽然抬起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要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迷失了心灵,做出堕落的事来,对不对,老师?”姚细桃镇定地笑着说,“您放心,我不会的。”

      邵一楠微皱眉头,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学生一样地上下打量着她,午后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漆黑的凤眼里闪烁着点点光芒,却不再是崇拜喜悦的眼神,从容镇定到仿佛她才是谈话的主宰,雪白的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的粉晕,两只小巧的耳朵近乎透明,整个人犹如一朵初开的百合花那样秀丽纯洁。

      在他的心里,姚细桃依旧还是过去那个纤细柔弱如娇花嫩蕊一般,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的好学生,虽然颇有才华,但到底年纪小,被见识所限,又是在那样一个家庭里,作品总不脱一股闺中的清高哀怨之气,让他觉得很有点可惜,所以格外关注她几分,心中难免也有一派怜惜之意,总希望以自己的力量,做一个好师长应该做的,教导她,扶持她,直到她能顺利地走上社会,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新女性,不要无声无息地被社会的黑暗给淹没了。

      但是,从她春游受伤住院回来之后,姚细桃就变得让他猜不透了,是破釜沉舟?还是大彻大悟?总不会是忽然尝到了滋味,决定放下身段追名逐利了?不,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这个学生身上。

      “老师,我都懂的,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姚细桃镇定地看着他,“不必为我太过担心,我比谁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这么近距离地看邵老师,真是美男子一名,剑眉星目,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完美,再加上满腹的国文才华,原先本尊的姚细桃对他有暗恋的心思一点都不奇怪。

      但她不是她,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其中并不包括在这个时段谈一次恋爱。

      不是老师吗?不是长辈吗?不是一直在她前身吟风弄月的小集子上批注着勉励开解的话吗?那么我现在就让你看到,你所要呵护的学生已经成熟到可以振翅起飞,离开你的关心范围了。

      她微昂着头,直视着邵一楠,一字一句地吟诵着:“女人啊,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为你赢得了女皇般虚荣的想象,岂知你的周遭,只剩下势力的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芳。女人啊,当你再度向财富致敬,向名利欢呼,向权力高举臂膀,请不必在意那只曾经歌咏的画眉,他已经不知飞向何方,因为他的嗓音已经干枯喑哑,为了真实、尊荣和洁净灵魂的灭亡。”

      说完,她甜美地笑了笑:“你看,老师,西方文学里,也有不错的篇章,是不是?”

      邵一楠深吸一口气,有些微微的狼狈和不知所措,面前散发着自信光芒的少女仰着秀丽的脸庞,却不再是以往仰慕爱恋的眼神,那种骨子里的坚强让他意外,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老师请放心,我虽然国文成绩下降了,但是其他科目不是进步神速吗?我并没有自甘堕落,而数理化真是好东西啊。”姚细桃保持着轻松的笑容,“我发现了一个真理:科学虽然不能救中国,但科学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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