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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那些年我们唱过的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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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黑白组成的键钮上起舞,徐徐地弹出了一句前奏,骆守宜太过心慌,居然没听出来,姚细桃看她没顺利地接上去,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只好边弹边自己开了口:“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记忆中你青涩的脸,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这三句一出来,骆守宜才猛醒,下意识地开口接了上去:“桌垫下的老照片,无数回忆连接,今天男孩要赴女孩最后的约……”
姚细桃赞赏地给了她一个夸奖的眼神,于是两人的声音汇合在一起,意外地和谐着继续歌唱下去:“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笨拙系上红色领带的结……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等会儿见你一定比想象美……”
她刚一开口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人在低声说笑,等到骆守宜接上去唱的时候,就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直盯着她们,冯先生连咖啡也不喝了,只是端着杯子呆愣愣地听着。
唱到高潮部分,虽然没有管弦乐的伴奏,但姚细桃单就钢琴也弹出了气势,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是微微的兴奋,熟悉的旋律带给她们虚幻的如同还在现世的感觉,压根忘记了周围还有陌生观众,骆守宜右手虚握凑到嘴边,假装自己拿着麦克风,拿出KTV嗨歌的气势,忘情地全身心投入到最高音开始飙:“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好想告诉你,告诉我没有忘记……那天晚上满天星星,平行时空下的约定,再一次相遇我会紧紧抱着你……紧紧抱着你……”
最后姚细桃以一串细碎的音阶结束了表演,手指轻轻落在最后一个音上,骆守宜满足得脸都红了,感慨了一声:“可算找到点感觉了。”就得意洋洋地回身,胜利地抬起头,故作谦虚地说:“唱得不好,大家见笑了。”
“哗”地一声,屋子里顿时闹开来,鬈发小姑娘欢笑着上来抱住她的手臂摇晃着,“没想到你们学堂里也教这些情啊爱啊的歌,好听极了!快教我!教我!”
苏依依连连拍掌,惊讶之色一览无余,又笑着说:“可是我托大了,原来两位密斯是深藏不露呢,密斯脱冯,这下你服了罢?看以后还到处说嘴呢!”又张罗着让两人赶紧坐下,亲手端了咖啡杯送到手里,又问可要加点心不要,忙着让人端了一盒乳油蛋糕来。
正在这时候,门外有人一步跨了进来,笑哈哈地问:“刚才隔了一个院子就听到歌声,可是你们谁有了新曲子在这里共乐呢?”
进来的是个富态的男人,偏偏还穿着一件翠绿色的湖绸长衫,更显得啤酒肚,约莫有三十多岁,看起来倒像是大家庭里的家长,走得急了,额头上都冒出一层汗来。
苏依依早就笑着迎了上去,挽住手臂说:“团长,这次你可猜错了,并不是我们,是这两位来做客的小姐弹奏的,你听着好,何不学刘备三顾茅庐请了她们加入?”然后回身笑着对骆守宜和姚细桃说:“你们不认得他,他是此间的主人,也是我们这里的团长,姓井,叫井中月。”
在看过大唐双龙传的两人印象中,井中月是一把神兵利器,今天忽然看到一个白胖子也叫这个名字,脸色都有些古怪。
井中月见她们拘束起来,急忙摆着手说:“惭愧,惭愧,二位请随意些,别把我当成是什么团长,又是什么家长,只是一个大团体,总要有人出来主持的,他们一个个又懒,又爱自由,都推三阻四的,说不得,只有我勇挑担,管些闲事罢啦,实在谈不上是主人家。”
他虽然这样说,但周围坐着的男男女女还是对他有几分畏惧的,苏依依使了几个眼色,就都纷纷离开,聚到屋子另一边去唱唱跳跳了,只余下井中月苏依依和两人面对面而坐。
“来来,不恭得很,这乳油蛋糕是前门一家新开的店子买的,倒新鲜,二位请尝尝看。”井中月坐下来说了两句客气话,等额头上的汗落了些,才提起话头:“刚才听二位弹唱的曲子,很好!不知道可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歌舞团呢?”
姚细桃谨慎地不开口,骆守宜却有些急,抢着说:“我们还年轻,不方便出来行走的,不过如果井团长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把这首曲子教给你们团里的人,当然这个酬劳嘛……”
井中月和苏依依一起笑起来,苏依依打趣道:“哎哟,这么小的姑娘就知道谈酬劳了,可是艺术这档子事,有了新歌,正该大家传唱开来的,哪能还提钱呢。”
骆守宜傻了:什么?这个时代没有版权费一说吗?
“再说了,刚才歌词我听得真真的,明显是一个男人写的,唱给他同学堂的女学生听,只怕也不是你们自己的手笔罢?”苏依依笑着说,“这可不好,太淘气呢!”
井中月估量了一下她周身的行头,姚细桃穿着校服看不出来,但这位姑娘穿的戴的脚上踩的明显不是便宜货,不该这么热爱钱财啊,难道有什么别的隐衷?
骆守宜恼得连蛋糕都吃不下,但也明白是自己理亏,鼓起脸不吭声。
井中月哈哈一笑:“你尽说人家淘气,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遑多让!我看密斯骆竟很好,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头脑,加上刚才歌唱的嗓音,又是这样的人才,让区区油然而生求才若渴之叹!”说着又向姚细桃恭维了两句,“密斯姚的声线虽然低沉些,但这手钢琴弹得真是出神入化,怪不得小冯愧到避走了。”
“您太客气了,密斯脱冯那是专业水准,我不过是业余十……时而弹一弹的,不能和他相比。”
井中月呵呵了一阵,重新归于正题:“两位密斯,我们这个地方,不是很好玩吗?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艺术之宫,有志一同地发扬西洋歌舞艺术,长远看起来,也是一件好事,不如加入进来大家一起?至于待遇上,绝不亏待你们。”说着又举起手指来,掐算了一回,嘴里说着,“一般女孩子进来从学员做起的,每月津贴是十二元,若是你们肯来,我给你们加到十五,要钞票也可以,要大洋也可以,若是等上了台,那每晚一场演下来,固定的总有几块钱,若是……”说着瞥了苏依依一眼,并不再说。
苏依依却耐不得,笑着说:“罢哟,你不必碍着我在这里,我知道你一天到晚心心念念的,就是嫌我分红得多了,要找几个新人来分我的势呢。”说着拉起骆守宜的手,极亲热地说,“就像戏班子里总有个头牌二肩之分,我们这团里也有呢,我是头一份,并不拿例钱,是跟他分红的,这样地步你们一时达不到,但我瞧你们俩这样的品貌,刚才这样的歌喉,定是万里挑一的可造之材,将来成就大过我的日子在后头呢,到时候他若不给你们分红,瞧我的。”说着把胸脯子一拍,“我只找他算账。”
如果说之前姚细桃曾经也有点小小的幻想,是否可以凭借自己这点优势在民国当个歌舞红星什么的,但今天走了这一趟,所闻所见已经让她大大退缩了,于是轻咳了一声,做出女学生该有的纯洁无辜表情:“不行的,我还要读书……”
井中月和苏依依一起大笑起来,苏依依娇嗔着说:“我们这里也是学堂呢!怎么就不算读书了,只是学的是唱歌跳舞罢了。”井中月也说,“我们和国外的音乐学堂都是有联系的,将来若有机会,送你们出国留洋去见见世面,那才叫好好读书呢,你看你现在学堂里的同学,有几个能有这样的机会?”
骆守宜严肃地端起小脸,扭头看着姚细桃:“这锅(个)事情,非同小可,我们还要认真考虑一下。”
苏依依并没再说,只是笑嘻嘻端着点心盒子让她们:“好,但是机会难得,现下正是演出的好时机,没几日就可以上台了。我们团七月里要去上海呢,如果你们早来还可以一同去,也瞧瞧上海滩的好风光,那里流行的衣服鞋子都和北京大不同的,百货公司东西也多得多,才叫摩登呢。”
两人敷衍了几句,起身要告辞,井中月一个劲地挽留:“因着晚上常有演出,按惯例是五点就要开饭的,这不就快到时间了,不如留下来大家一起热闹吃个饭,今晚有口蘑清炖鸭子,并不油腻,最是适合密斯们养身滋补的。”
骆守宜慌得连连摆手:“不用了,我爹今天刚从西山回来,饭桌上看不到我,腿也要打断呢。”越发坚决地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