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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八十八 ...


  •   穿过府衙的后院时,看到风瞳的房间还亮着灯。原本是想直接回自己房间休息的,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门一推开,一眼看到他正背对着我坐在桌边,头也不抬的说:“把水盆端过来就好。你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冷淡,也很有些急噪,全然不象平时的镇定。我心里微微一动,连忙走了过去,走近两步才看见放在桌面上的胳膊上血肉模糊,他自己正在费力的清洗伤口。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一盆清水,已经被鲜血浸得红了。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风瞳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
      我伸出手想要接过他的手巾,没想到他竟倔强的抓着手巾不肯给我。我抓着手巾的另一头,一时间抢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气氛忽然就有些尴尬。很久没有见他这样发过脾气了,这又是怎么了?还没等我问出口,门豁啦一声从外面推开了。风谱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抬眼看到我,似乎松了一口气。
      “平安回来就好。”他咧嘴一笑,将水盆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顺手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的放在了风瞳的手边。
      “到底怎么了?”我手里还抓着那半条手巾,心里不禁有些急噪起来。
      “风堡主在城外遇到伏击……”风谱刚说了一半的话,被风瞳一记能杀死人的眼风扫了回去。
      “你没事去城外干什么呢?”我终于将手巾拽了过来,忍不住埋怨他。
      风瞳抬起头瞟了我一眼,翠绿的眼瞳好象结了冰一样,淡淡的,冷冷的,这样的目光让我从心底里感到了一阵寒冷。他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我忽然很后悔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风谱看看他,再看看我。讷讷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端起那盆血水一溜烟退了出去。
      伤口一共有三道,虽然很长,好在并不深。我小心的上了伤药,撕开干净的手巾将伤口包扎好。他虽然不再反对我处理他的伤口,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了,”风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冷淡的说:“你回去休息吧。”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回吧。”也许是看我站着没有动,他突然加重了语气,很不耐烦的说:“我很累,要休息了。”
      他在生气,因为我甩脱了所有了人,包括他。
      那么,他一定是猜到我刚才去了哪里了。他是因为不放心我独自跟着陌生人出城才跟着来的吧……
      他背对着我,微微垂着头的姿势显得执拗,却又流露出几分淡淡的萧索。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在我满心都是酸楚的现在?
      我端起那盆血污的水疲惫的往外走。前脚刚一走出他的房间,房门就“砰”的一声在我的身后关上了。
      我再也忍耐不住,一路上费力忍回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滴答滴答的落进了水盆里。
      我转身走开了。
      也许,不光是他,连我自己也需要静一静。

      夜已经深了。
      淡淡的星光透过浅色的窗纱,静静的照着满室的萧索。尽管才入了秋,夜里却已经带出了几分入骨的寒意。
      我睡不着。我抓过外袍披在身上,床头矮几上的茶已经凉透了。我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太凉了。
      在屋里来回踱了几个来回之后,推门来到了院子里。
      看不见月亮,天空中只有几点寒星,一闪一闪的,让人看了,反而凭添了几分落寞。夜风里有淡淡的桂花香,隔得远,闻起来反而清雅。
      低着头走了走,一抬头,竟然来到的风瞳的门外。连忙掉头往回走,若是让人看见我半夜三更的在他的房间外面转悠,还不定会联想到什么呢。
      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忍不住又停住了脚步。犹犹豫豫的想,他生了一个晚上的气,此时,恐怕未必就能睡着。今天的事,我也许欠他一个道歉。而且,象道歉这种事,一旦搁置,再找机会开口就很难了……
      一抬头,竟然又晃到了风瞳的房门外……
      我该不该唤他一声试试呢?侧耳细听,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似乎,他已经睡得熟了。
      我不禁叹了口气——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转身要走,却听身后门扇“咯吱”一声轻响。我倏地回头,看到风瞳就站在门口,头发已经放开了,如同一团乌云般盖住了半边肩膀,也许是头发散开的缘故,他的样子看上去少了平素的犀利,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那双翠绿的眼瞳静静的凝视着我,宛如幽深的水潭般,缭绕着淡淡的迷离。
      “你……”
      也许我久久不开口让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刚说了这一个字,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然后再接再厉,又打了两个大喷嚏。
      我摸摸袖子,赶紧掏出手巾擦了擦满脸的鼻涕眼泪。
      风瞳似乎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却依然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的温度:“有话就进来说吧。”

      屋里果然要暖和的多。尤其是当蜡烛暖暖的燃烧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人有种身体变暖了的错觉。
      风瞳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目光落到我胡乱披在肩头的外袍上,又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你坐过去把被子盖上。”
      我听话的蹭到了他的床边,身手捞起他的薄棉被披裹在自己的身上。他被子和他的人一样,都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闻起来很清爽。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长话短说:“我跟你道歉。因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独自出城……”
      风瞳远远的斜了我一眼。不知怎么回事,被他这样一看,我忽然有了一点心虚。
      “我……”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你要去哪里,要去见什么人,又何需跟我解释?”他懒洋洋的坐了下来,烛光照着他的侧脸,勾画出好看的轮廓。
      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的话听起来怎么还象小孩子赌气一样呢?
      “我去见了明韶,”我想想,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说:“有些事,我想亲口听听他的解释。”
      风瞳没有动。
      可是,明韶说过的话却一句一句的袭上了我的心头。离开中京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作为静王府的长子,一定会拼死保护自己的父母家人。我不怪他。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换了是我,也会一样去做。
      可是他知道他们会用我和明韶的婚约来做套,为什么不告诉我?是真的找不到机会?还是觉得我迟早都是他家的人,这些事我根本无须知道?
      也许潜意识里,他并不完全的相信我可以帮助到他。
      又或许,明韶认为不把这些阴谋告诉我也是保护我的方法。可是,他想要保护我的初衷,却在别人的阴谋里变成了对我最大的伤害——作为当事人的我,又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我不介意被他利用。但是在我的爱情里,我无法容忍隐瞒和欺骗。
      现在再回头去想,和明德的那个赌约,我答应的太痛快了——我自信的太盲目,因而才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一只手抚过了我的脸颊,带起了一片湿润。我茫然的抬起头,看到风瞳站在床边幽幽的俯视着我。然后,他微微一叹,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隔着被子将我拢进了怀里。
      他的表情还是阴沉沉的,但是他肯坐到我的身边来,应该已经消气了吧?
      “风瞳?”我把头靠了过去,小声的唤他:“不要生气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风瞳的手臂紧了紧,闷声闷气的说:“我怎么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已经没有了。”我咬着牙,将心里缓缓漫起的酸涩咽回去:“我不原谅他,他会很难过。可是我原谅他,他却不能接受。你明白吗?”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苦笑:“因为,他不会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而给自己的父母家人带来祸患。在他的世界里,他的父母,他的职责,永远都比他自己的幸福重要。”
      “所以,遇到了真正的选择,他首先牺牲的,永远都是他自己的幸福。”我合上眼睑,一时间只觉得心力交瘁:“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竞驰的下落吗?”
      风瞳的手抚上我的长发,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抚摸,他的声音低沉,听上去却已经平静得多了:“告诉了他,他会为难的。”
      风瞳的回答,和我的想象相差不多。
      明韶,他既然从小就要立志做一代贤王,辅佐朝廷做一番大事业。我又何必去拆他的台呢?也许尽快的断开一切的纠缠,对他,才是最好的成全吧。
      毕竟,我自己经历的痛苦,不需要别人来负责。

      ……说著笑著心都乱了/有一些时光是回不来了/我们失去的不只是迷人的青春/还有那曾相爱的灵魂/爱是真的所以想起来会心疼……
      这样悲伤的歌词,说的就是我和明韶吧……
      我把脸深深的埋进了棉被里。
      就让我,再放肆的流一次泪吧。
      在我离开中京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们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心里有一个地方,还是存着希望的。尽管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可是当这一切真真切切的从手里失去了,还是会痛彻心肺。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成年以后,我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我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哭尽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正透过浅色的窗纱暖融融的照着我。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身上还裹着风瞳那一床散发着薄荷味道的棉被。
      我揉着酸涨的眼睛,心里模模糊糊想的是:这样冷的夜晚,没有被子,他是怎么过的夜呢?

      我走进内堂的时候,风瞳和风谱正在吃早饭。
      风瞳帮我盛了一碗粥,抬眼一笑,递过一双竹筷。
      我回他一个微笑,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风谱看看他,再看看我,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刚要开口问什么,就被风瞳敲了一下脑袋:“快吃吧!冥月还等着我们呢!”

      习卢关卡就设立在赤霞关的后方,是一处地势复杂的谷地。
      这里的驻兵只有两千,主要是防备敌人从山路过来。从这里上山到雷区,需要半天的时间。我们赶到时,已经过了午时。
      一路上山,不时可以看到冥月让人立的警示牌,内容是“严禁进山”“危险”等等字样。冥月已经在山坡上等着我们了。在他的面方二百米处,林地之间一片血污狼籍。除了炸开的铁屑铁钉,还有三五具已经炸碎了的残尸。
      “到底上来多少人,目前还不清楚。”冥月手里的马鞭习惯性的敲打着身边杉树高大的树干,眼神显得很阴沉:“最先布下的铁蒺藜似乎被他们发现,用木滚之类的东西排开了。然后,有人误触了地雷。但是身后的人不甘心,继续前进,结果就触发了更多的地雷。”
      没等我说什么,他皱了皱眉头,说:“属下想请命加宽雷区。”他转头看我,目光中充满了担忧:“看来,他们的确是看中了这条路线了。只怕日后还会不断试探。”
      加宽虽然未必有用,但是除此之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来防守。
      这既不是第一次试探,也就不会是最后一次。既然这条直插赤霞关后方的小路不断的受到试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德恐怕已经下定决心要抢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xingchuixue:我本人觉得最后一种版本,比较有写头,哈哈。
    抱抱虫子^_^,你们的留言我都有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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