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花羊]经冬雪未销》寒律

12、拾壹

　　拾壹

　　黑夜肃杀。
　　寒禹墨灭灯宽衣而睡，一截竹管悄无声息地戳破了纸窗伸了进来，白色的烟雾从竹管中冒出，然后在空气里逐渐化开，遁之无形。
　　黑衣人推门而入，步伐轻盈。手中的利刃寒光如星，刀尖直指睡着床榻上的道士。眼看着已经来到跟前，刚才的迷药应该早已发挥了药效，红衣教给的东西一向好用，黑衣人心中暗自讥笑，举起了利刃笔直朝榻上的道士刺去。

　　一把长剑忽然横空出现挡住了利刃的刀尖，黑衣人惊愕地愣住了，那柄长剑便将她的肩膀刺了个对穿。
　　寒禹墨翻身而起，黑衣人早就抬手将剑拔出后甩出三枚翎羽暗器，三声不易察觉的咔咔咔声，翎羽钉入了他身后的一副水墨画之上。黑衣人见没有打到，便啧了一声，捂住了伤口全身而退，直接破窗而逃，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惜这蝉和黄雀的目标都是螳螂。
　　早就潜伏在外面的裴清握着鸿雁墨笔急点，那凌厉的内功气劲打落了黑衣人的鬼面，并且成功用芙蓉并蒂将她暂时定在了原地。
　　追出来的寒禹墨看着裴清早就收了笔，半跪在他眼前的黑衣人鬼面落地，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凤眼轻挑，右眼下的泪痣显得貌美的她格外妩媚，唐云麓看着裴清，勾起了一个异常轻挑的微笑。

　　“没想到是你。”
　　寒禹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早就已经看穿了她一般。
　　“道长此言差矣，应该说‘竟然是你’才对。”唐云麓只用余光看了寒禹墨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到没什么表情的裴清脸上，“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的语气轻松，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在黑龙沼救下你的时候。”
　　“……为什么是黑龙沼？”唐云麓的面色一沉。

　　原来，裴清怀疑唐云麓图谋不轨是很早就有的事了。
　　早在黑龙沼之时，他在救唐云麓之前，救下了另一个唐门女子。那个唐门女子浑身是血，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身上背着一个年幼的纯阳女弟子，半跪在河边。当他想行医救人时，那唐门女子并不愿意给他看，并且用自己腰间的匕首阻止他继续靠近。
　　那个时候，那唐门抱紧了昏迷不醒的纯阳弟子，横刀拦住他，说，我不需要你的施救。
　　可她需要。
　　裴清把目光放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的纯阳弟子身上，胸口被一支弩箭钉穿，看伤口的位置似乎在心脏的附近，再不救的话她就要死了。那唐门仍旧对他抱着警惕之心，只是有些动摇。
　　他只觉得稀松平常，见唐门有些动摇便绕过了那把匕首将那纯阳从她那边抱了过来。
　　唐门隔着一副红纹鬼面看着他给纯阳上药包扎，还处理了一下其他的伤口，便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他替那纯阳包扎，最后还输送了一些内力给她。最后他对着浑身是血的唐门说，这纯阳受的伤太重，不小心的话还是会感染。
　　……多谢。唐门终于出了声，裴清在河边洗去了手中的血污后，便起身要走。
　　抱歉，在下有一事相求。唐门的声音带着点儿犹豫，裴清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她笔直地站了起来，似乎略带歉意地看了看抱在怀里的纯阳。

　　你说。
　　在下身陷黑龙沼，又被人追杀，暮缈乃是纯阳静虚弟子，只是被我连累罢了。阁下若是方便，还请将她带去安全的地方。
　　这样说着，唐门缓缓抬起手揭下脸上那面鬼面，她眼角带着血，让左眼下的泪痣看得妖艳无比。唐门飞星弟子唐寒甄，还请阁下能够答应在下这个不情之请。若有来日，阁下有任何事需要帮助，请将这面鬼面交予所在地方的驿站信使，在下必定为阁下赴汤蹈火。
　　唐门姐妹花，其中一人便是唐寒甄，修惊羽诀的姐姐。姐妹花行事诡谲，从不轻易以真容示人，如果她对某个人弃兵卸甲脱下面具，不是那人打败了她，便是她为之信任之人。一直以来，前者未曾有过，后者也只是寥寥。现在，唐寒甄对裴清揭下面具请求他的帮助，那是她已经真的走到了绝路。
　　裴清看着唐寒甄眼底的无奈，但是更多的是坚韧，只好接过昏迷的暮缈，收下了那面鬼面。
　　见裴清接过暮缈收下鬼面，终于算是了结一件事的唐寒甄舒了一口气，再次道了一声谢之后，消失在了裴清的面前。

　　然后裴清在黑龙沼将暮缈安顿在一家平民百姓的住处也离开了，没多久，便遇上了快死了的唐云麓。

　　“呵呵……你就因为她脱了面具就信她了？真当可笑。”
　　唐门女子的眼神越发凌厉疯狂，右肩被捅了个对穿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也没有感觉到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唐寒甄！
　　唐寒甄！
　　又是唐寒甄！！

　　裴清听完唐云麓的咬牙切齿之后居然惋惜般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颇有心机，只是没想到那么不成熟罢了。”他说着蹲了下来，与半跪在地上的唐云麓平视，“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在枫华谷险些被红衣教掳了去的事？恶人谷叶破当时与红衣教勾结很久，甚至和神策军有染，恐怕那次我被掳并且意料之外被你所救，其实都是你自己一手策划的吧？
　　“还有你在洛道时跟我说的那些话……你怎知寒禹墨身中迷心蛊？身为蜀中唐门弟子不可能连死士都会不知道门派机关秘术，当年唐门秘术被窃一事说不定罪魁祸首就是你，对吧？还有当初你在遇到暮缈时，眼底的杀气我又怎么可能会看走眼，然后我忽然想起来当年我救下的那个纯阳弟子，正好就叫暮缈。
　　“你说是你洛多情手下，被叶破追杀。凑巧我去东昌林采药时路过了浩气盟营地，顺便去那里问了个事。
　　“我问他们知不知道唐门姐妹花里的妹妹唐云麓，他们说，知道啊，现恶人谷叶破手下第一唐门刺客，你之前却说你是洛多情手下。在南屏山的时候你看出寒禹墨是洛多情手下残党，而暮缈又是当年唐寒甄身边的那个纯阳，你想要暗中杀了寒禹墨又怕暮缈认出你搅合了你的计划，于是就想拉拢我。”

　　唐云麓听完面色一暗：“原来你早就知道。”
　　“不仅如此，那个金水镇被寒道长所杀的无辜之人，也不过是你演的一场戏而已吧？”裴清起身不再看他，“你借以霸刀弟子围剿你的前因来假扮自己被追杀的假象，再引诱他去那个庭院，然后制造了幻觉从中脱身。是不是想在叶破面前邀功立名想疯了。”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向我来求证还是什么。”唐云麓抬头看他，面色清冷果决，黑衣染上浓厚的血味。

　　“我只是想问你，你怕暴露了你自己么。”
　　听裴清如此说道，唐云麓竟然只是低头轻笑三声，再次抬头时那股子淡漠之色一扫而光：“怕！当然怕！怎么能不怕？如何不怕！我不怕被暴露，我只怕自己杀不了她！”
　　话音刚落，四下劲风而忽起，机关在裴清和寒禹墨的脚下引爆，两人都避之不及，等到烟尘散去，哪里还有唐云麓的影子。所谓浮光掠影，浮光跃金池，掠影离绝地，唐门弟子在无处可逃时便会使用这招全身而退，显然唐云麓直接隐身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不杀了她。”寒禹墨握着暮缈的长明烛煌，看着地上机关引爆后的残肢，如此对裴清说道。
　　“刚才你有的是机会杀，为何不下手？”
　　裴清出言反问，他看道士的眼底还闪烁着奇异的幽光，立刻便明白了对方为何不动手。唐云麓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说不定知道关于昆仑押镖他落单被截杀的后给他下蛊的那个五毒毒经是谁。
　　一直躲在房间里未出来的暮缈终于跑了出来，一把扑进了寒禹墨的怀里。裴清看着那个原本还带着一身戾气的道士一下子散去了所有的杀意，面对着自己尚还年幼的师妹一下子变得温润了起来，他蹲下来微微笑了笑安慰似的摸了摸暮缈的头发，暮缈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第二日，有人在垂香林发现了那个被寒禹墨刺死的人依旧活着。
　　结果，那个死了的人的脸皮开始出现褶皱，县令用手去摸了一把那死人脸，上头就开始掉东西，于是命人把那死人的脸擦干净，却发现那褶皱被擦去了之后露出了一张谁都不认识的脸。
　　后来裴清他们住的那家客栈掌柜的和小二认出了死者，他是那个领着一群人来找唐云麓晦气的霸刀弟子首领。
　　江湖上的易容之术，将一个人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金水镇的村民都围在衙门门口看热闹，看着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都纷纷膛目惊舌。
　　而那日傍晚，暮缈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信纸上的内容只有四个字，字体和本人一般清冷。
　　“安好，勿念。”
　　落款是唐寒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