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雪》薇流

9、第八章

　　引寻回到船舱，看到六月静静地坐在桌旁。
　　“妹妹，”引寻上前一步唤她。“一会儿恐怕我们不能一起走了。”
　　六月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二姐，怎么？”
　　“我临时有事要处理，得走安州。你和大哥一起，还是往辰州走。”
　　“啊？”六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二姐分别，她本想着一直跟着她的。
　　“对不起，妹妹。”引寻上前一把握住六月的手：“我原本答应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引寻眼里有一丝歉疚。
　　六月紧紧回握住引寻的手，“二姐，我明白的，该说抱歉的是我。你和大哥原本就很忙，我却还要和你们一起出来。姐姐有事尽管去办，不用担心我。”
　　引寻点点头，又道：“不过还好，你可以和大哥一起走，大哥他也很会照顾人的，有他在，我也是很放心的。”
　　六月听到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实在不清楚大哥对她的态度。大哥对娘和引祯，是亲人的关爱；对邻里，也友善和睦；甚至于对小镇上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也是点头微笑的。为什么唯独对自己，却永远是冰着一张脸，若说是他讨厌自己，可是偶尔她发现他看着自己时似乎有着波涛汹涌的感情，在她觉得他好像马上就要将感情倾泻出来时，却突然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引寻见她不说话，心里也知道六月的踌躇，她这样一个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大哥对六月的态度和对别人不同？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去了。

　　几个时辰后，船到了辰州安州地界。
　　他们此次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只随身带了一些衣物和银两，所以六月只拿了个包袱背在身后。
　　临下船时，引寻抱了抱六月，“多保重。”
　　“你也是。”
　　六月和引惟在此地和引寻分开了，他们刚下船六月就听到个没温度的声音。
　　“包袱给我。”
　　“呃…我自己来就可以。”六月小声地说。
　　“给我。”
　　六月只好将包袱拿下来，她小心的偷偷望他。他高出她一头，她看向他的时候，看到在阳光的映衬下，他明媚的侧脸。
　　好像太阳神啊，她在心里说。
　　引惟是阳光的宽和的，尽管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是这样，但她心里知道，大哥平时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都如阳光般和煦。
　　感到有视线注视着自己，他略一低头。此时六月正毫无掩饰地看着他，他看到她的眼睛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六月见他看着自己，忙匆匆向前走去。
　　他被她眼里的干净震住了，却也不再多言，跟着她走了上去。
　　刚走了没两步，他就觉得好笑起来，她这是要去哪里？
　　六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朝什么方向走，只知道自己在往前走，可这个“前”究竟怎么走，她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她看到大哥看向她，心里一慌，只顾低头走了，却不知自己走错了路。
　　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
　　她停了下来。
　　顺着她白色的衣袖，手缓缓地下滑，在袖口捉住了她的。
　　他牵起了她的手。
　　在他的手触到她的手的那一刹那，六月感受到了温暖。
　　是的，就如同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和煦的、如阳光般的触摸。这种围绕在身边的温暖，仿佛不是来自个人，而是源于大自然。
　　她略微怔了怔，但并没有将手抽离，而是随着他牵着她走。
　　就这样，他牵着她一直来到一家客栈。“两间上房。”他对小二说。
　　“好嘞，您随我来。”小二领着他们来到二楼的客房，“就是这两间，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然后就下楼招呼其他客人了。
　　他松开了她。
　　“大哥。”清澈的声音如水般灵动，尽管只是唤了他一声而已，还是让他心悸。
　　“我…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出来。突然他听到了“咕——”的声响。
　　她的脸红了，只好说：“我饿了。”
　　他倒笑了，而这次是没有掩饰的笑，开怀的笑。
　　她诧异地抬头，她从来没见他在她的面前如此笑过，但心里却高兴起来。“大哥！我们去吃饭吧！”见他似乎释然了，她也活泼起来。
　　看着她的面容，他竟又拉住了她的手，向屋里走去。“好，我们先把行李放下。”
　　她跟着他快乐的进了屋，放下行李，就一起准备下去吃饭。
　　他仍牵着她，下楼来到一张桌前坐下。
　　“点菜。”他朝小二喊道。
　　“来喽。”小二马上过来，立在旁边。“客官您要点什么？”
　　“西兰花木耳，烧茄子，蒜苗鸡蛋，再加两碗米饭。”
　　“好嘞，您稍等。”
　　听到引惟点的菜，六月感到惊讶，这些菜都是她平时最爱吃的，他是如何知道的？她注意到他选的都是素菜，轻声问道：“大哥，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吗，不要吗？”
　　听到她的话，他感到一丝欣喜，他知道她平时喜欢吃素菜，所以才拣了她爱吃的菜。但他不知道她竟然也知道自己喜爱吃什么。
　　“小二！”他喊道，“再加一盘牛肉。”
　　六月朝他笑笑，对嘛，她记得大哥爱吃牛肉的，不可能记错。
　　吃完了饭，他们又一起回到了房间，六月坐在桌旁倒了两杯茶水，却见引惟从包袱里拿了个长方形盒子出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啊？”
　　引惟微笑道：“礼物。”
　　“啊？真的吗？”她的声音透着她的快乐。
　　“打开看看。”
　　她轻轻地打开盒子，见是一根玉钗。这根玉钗，不就是在萝榷镇的集市上她很喜欢的那个吗？
　　“你买下它了？”
　　“是。当时我不是问过你喜不喜欢。”他从盒子里将钗子拿出来，又拉着她来到梳妆的镜子前，让她坐下。他站在她后面，抚弄着她的长发，用梳子缓慢而小心的梳着，最后用玉钗将她的头发绾了起来。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她不禁叹道：“想不到大哥居然会为人绾发呢！”
　　她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回答：“不为别人，只为你。”
　　她愣了下，而后巧笑嫣然：“二姐也为我梳过，只是还没大哥梳的好呢！”她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他的话。
　　他摇摇头，笑了笑，而后走到她面前，缓缓地俯下身来，她看到他的脸慢慢地在自己眼前放大，他的眉眼十分好看，她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他只是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大哥了，好不好？”
　　她有点糊涂，“那叫什么？”
　　“唤我名字就好。”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又道：“叫我引惟。”
　　“啊？可是大哥是…大哥…”她看到他脸上浮起不悦的神情，只好改口唤道：“引惟？”
　　“嗯。”他满意地答应着。“以后就只戴我给你的钗，可好？”
　　六月本来也没有钗子，在萝榷镇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用木头做的钗，引寻倒是给了她一个，但是没用两天就坏了，她也没在意，从萝榷镇走时她也忘了带上它，其实修一下也能用的。
　　她没多想，答应道：“好啊。”
　　引惟的眼里突然有了别样的光芒，他注视着她，仿佛她向他许下了重大承诺般，而后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六月感到措手不及，她忽然明白引惟现在待她不同了，不是以前相较于和待其他人的不同，而是现在待她和以前他待她的不同。她对他突然的转变有点好奇，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大哥终于不对她冷冰冰的了。
　　引惟突然松开她，他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有多鲁莽，他忽然怕吓到她，他急于看到她的表情。
　　六月的嘴角噙着微笑，她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大哥，啊不，引惟，怎么了？”
　　看到她好像一点也没有震惊的样子，他放下心来。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你。”他道。“也不早了，明日还要启程，你早点洗漱睡吧”。引惟把她的一缕发丝捋到她耳后，起身将她送到隔壁的房间。
　　天色渐暗，他们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