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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商讨阴谋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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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就知道今天绝不是商讨阴谋的日子.
"--喔"静默中响起一道尾音拖长的温和声源.
江砚身形一顿,即觉寒毛立起,敛动的眼帘垂下,掩住外泄的阴霾,这才展开手上镇石徐徐扇了两下,转身喜道:"师兄,你回来啦?我还道你明早才到呢”
果见一青衣男子矗立于拱门外。风起,青色衣摆微动,像已站立了好一会,月影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师兄?”未得应声,江砚小心翼翼抬步准备迎向前。瞥见青衣男子缓缓步出树荫,衣阙随身型逸飘,月光下身姿俊朗,霎时令人转不开视线,只能呆呆随他身移动。
直到江砚无甚特色的眼瞳孔中映照出自己的影像,青衣男子才刹住步子,定定注视了好一会儿,终于满意地勾起嘴角冷笑道:“我还道你不欢迎我回来呢,砚儿。怎么,我是催命鬼吗?由得你震惊成这样?”
江砚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撇撇嘴角:“我倒宁愿你是呢。---喏,”转身不耐地挥挥手,“瞧你个呆奴才,滛月庄淮晴定庄主今儿个提前回庄了,还不快去报备管家准备酒菜.”
新来的阿福一直垂手恭立伺候,这才从惊艳中回魂,领了命张罗去。
江砚见怪不怪地,没理会阿福惊为天人的表情,只暗自猜想---
不知道师兄听到了多少,若果他知道真相后-----江砚不敢深想,暗自捏了把大腿,调整了呼吸转过身来:"师兄,呃--花梨他元宵日要过来淮园住么"
淮晴定轻应了声,轻眼瞟向他:"你不希望"
江砚心里顿成苦瓜,嘴角掀了掀,好一会儿才轻声否认:"不是.师兄是淮园庄主,只要是您请的客人,砚儿自然是欢迎不过."
"那样就最好."淮晴定睨着他,没放过他脸上最轻微的表情,"你知道我待梨儿的心意,我不希望他在淮园不开心."
卒然听见这样直率的表白,虽然内心早已清楚,但仍是受了打击.江砚扶住亭栏,稳了稳身形.噎了口气低道:"知道了.砚儿不会不知分寸."
淮晴定似是挺满意他的回答,唇边浮起轻笑:"我知道你和梨儿有过隙,但我希望你看在为兄的分上就摒弃了前嫌了."
望着这样久违的笑厣,江砚心情实是复杂.
以前就知道师兄待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师兄对谁都是谦谦君子的温和有礼,总是笑意迎人,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就只一脸淡漠,时时透着阴险狡猾,叫他总要一边竖起背上寒毛一边也死心塌地仰慕着.
仰慕者啊,或者说是依恋,十几年了吧.
从被带进淮园起,第一眼就教这样的温和笑容给掳获,直觉亲近起他来,每每遇到不顺之事只要看着这人的脸就会平静下来.他向来不是贪心之人,但是甚么时候开始他贪婪到容不下师兄的眼睛里看着其他的人了呢.
也迫使自己装作看不见师兄的淡漠.就算习惯了其他人,其他师兄弟的厌弃的脸,但他一直以为师父和师兄是会谅解他的,绝不会排斥他.满心满眼地只看到高大的师兄,安安心心信任着依赖着仰望着.
原本两小无猜,相互扶持的模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质.
曾记得那一段时间原是对他维护有加的师兄明显在避着他了.
江砚以为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犯了错,也曾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却不想看到的是师兄一脸的忿恨,甚至还有他不曾见过的残忍和扎扎实实的恨意.
连自己苦苦的哀求悔意,也只得到他的鄙弃和不耐.也渐渐对他暴躁起来,虽不曾打骂过他,却不再让自己碰触他了。
总是被他厌恶地甩开手.
心情是不可名状地苦楚,哭诉着问慈祥的师父,他老人家也只是苦笑着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你师兄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过段时日就好了."
他也期待着.用力期待着.
可是事情并没有恢复到从前.虽然师兄不再露出恨意,但仍然没回复到曾有的亲腻,他甚至是冷漠的,只对他才有的冷漠.
直到师父往世-----
在师父的病床前,仿佛托孤一样,师父颤抖着手把自己的手放进师兄的手中,连咳了好几声:"定儿,莫让往事绊了今生,牵了脚步成了憾事.往前走吧."然后留给江砚那永恒的慈爱的一瞥,仙逝去.
那是唯一一次江砚看见师兄红了的眼角有了悔意.之后,师兄待他确实又好了些,起码愿意对他笑,虽说大多还是淡漠的,他的心里欣喜若狂,满心满眼的仍然只有师兄一人.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起,当他对着他笑的时候,往往让他背脊升起麻意.预感到了戏弄一般.
就像此刻.
淮晴定只轻轻扬起嘴角,就是迤逦而华丽的,笑得春风荡漾.江砚就算背脊冷风阵阵依然觉得春意盎然.很容易忘记他左唇角微勾的深远含义.
江砚呆呆伫立着看他慢慢靠近的脸庞缓慢绽放一朵艳丽的笑,语气阴柔:"砚儿,你猜我在城里看到谁人"
江砚不敢眨眼,注意到师兄的脸离他一寸的地方停住:"师兄看到谁"
淮晴定笑哼一声,不语.鼻息拂到他脸上,他偷偷吸了口气,吸到一半突然呛住:"师兄,是他"
"哼,天山有路不走,偏让我遇上."
月亮给云遮住光,靠这么近,江砚仍然看不真切师兄的脸.
"那,那么师兄怎么处置他"
"师门败类,我还能放了他不成"
江砚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呃,其,其实那种人师兄不必放在心上,没必要弄脏了手."
没等到他回话,只觉喷在脸上的气息变得粗热闷重,背光里似乎看到师兄凝结着双眉.江砚没敢接腔,感觉空气也沉闷起来.
"你在袒护他"
声音轻柔到让江砚的心头不自觉打了个癫,忙否认:
"不是啊,只是为那种人降了地位不值---呀!"突然被用力钳住了下巴,江砚吃痛,茫然地想看清近在咫尺的脸."师兄!"
他听到耳际咬牙切齿的声音:"难道说你在心疼他了,是不是他说是你诱引他上你的,有没说错"
"胡说!"呛极,"混蛋,人在哪里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初真不应该心软放了他的.乱造谣,气萌他了.
"嗯"淮晴定眯了眼认真审视了他的表情,好一会才冷哼出声:"那种人渣早就不该存活于世上.就你蠢,被他骗."
"我,我也没想到七师弟会这样.师兄你也在场呀."本来就觉得七师弟长得俊俏潇洒,肯同自己说话就该受宠若惊了,他还有着和师兄相像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当然心底觉得跟师兄的是差天地远,不过当他这样对自己笑时,就让江砚放下了戒心.
谁会猜到这样的人会作出□□少儿的事情.还完全被江砚撞见.
江砚回想起三年前的夜晚.他心情烦闷睡不着,四处跺着,到后树林时____
"七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不过十岁的男娃儿破败地倒在石桌下,裎裸的身躯斑斑淤痕,受虐后鞭痕鲜明可见.江砚只感觉四肢发冷,"你这样还算是人吗!"
肇事者明显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眼睛暗地溜了一圈,哼笑:"那又怎样"他审视着周围,边鄙夷道,"清高什么!比起二师兄你想对大师兄行的龌龊事,我这根本算不得啥."
"你胡说什么!这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这人嗤笑出声:"别以为没人注意到,你那简直恨不得将师兄一口吞下肚的坏心水儿,阴谋策划的不就是这事"慢慢踱过这边,又笑:
"我还不知道你俩整日的眉来眼去暗地里行的勾当!还当外人看不出来只有师父他老人家傻才被你俩骗得团团转.哼,大师兄就实实一个伪君子,大伙都被他骗了."
"你乱扯什么!"江砚一听他毁谤师兄名誉,气怒攻心,"明明是你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你还含血喷人."
"呦,恼羞成怒了"
"你-----"江砚气红双眼,"你.真是----你做什么!"一时不察,竟教他偷袭成功,点穴位上动弹不得.随之恶劣的口气喷在耳侧:
"瞧瞧这张麻子脸!"他唏嘘着:"真是令人倒足胃口.平日看见你这张脸就教人一身疙瘩看了难受..要不是大师兄护着你,我想从你这里探些口风,鬼才愿意靠近你,还得强颜所难.真不知那个人看上你哪里了.---身子吗"
没等江砚屏住气侧头摆脱他的气息,就听他嘿嘿笑了两声,即感腰侧被狠摸了一把,厌恶感立即窜满四肢,硬生生打了个冷战.气怒攻心:"你做什么!"
"哼,做什么还扮什么清纯!当然是上你啊.别对我说大师兄没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我压根儿一个字都不信."说着另一只手就要扯下江砚的腰带,"虽然我只对美人感兴趣,今日既是给你看见,也只好先将就着了."
江砚脸色惨白:"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男的,你快放开我!"
"啧!再装就不像了.即是师兄弟一场,我会温柔的,让你死前爽上一把的."一把把江砚按地上就准备施暴.毫无预警的,身子软瘫了下来.
等他软倒在自己的毒药之下,江砚才看到面前一脸阴暗的师兄矗立在山洞口.分明是看到这边事情不对赶来的.
无暇整理自己的衣衫不整,看出师兄眼底的狠绝,江砚马上站起,一脚把七师弟狠狠踢下山腰,要他永不能出现在淮园.
直到下滚的人影消失眼前,江砚檫着额上汗湿,深呼一口气,仍觉惊魂未定,也不敢转身面对师兄.只声音不稳道:"他中了我的'软骨化功散',想必再也没法害人了"
想笑一下缓解气氛,但身后的阴冷沉重迫使他转过身面对师兄象冷修罗般的瞪视."师兄,我——你——"他窘迫地低下头,给师兄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实在——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免得丢人现眼。
身前的人只是冷冷地说:
"你把他踢下山不就是想袒护他?"
江砚猛地抬起头,忙摇头否认:
"怎么可能?那样的人渣。"他脑中搜寻着借口,"我只是不想这样的败类污了师兄的眼睛。"
"是吗?"声音冷硬道,"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抓起来听候庄内发落吗?"
江砚一惊:
"啊,对。我刚才情急忘记了。我马上追去把他抓来审讯,还不知有多少少年招他毒手呢。"刚才自己确实莽撞,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师兄出现,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自己一时觉得心虚,就想赶紧把人扫离面前。"他一定逃不远,我去找他!"
未等他抬脚,肩膀就被按住,眼前闪过白影,"我去!"
江砚来不及阻止,只能惴惴不安的等待。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不安些什么。
但是从那次之后,江砚才发觉到自己的心情,原来一直对师兄的那种过分的依恋,那种揪心的想念和强烈到痛入骨髓的占有欲,原来是叫做爱情的东西。
发生在他的身上,原来却是一种单恋的东西啊.
江砚贪婪地看着眼前似毫无所觉的师兄,胸口涨得满满的是酸涨的疼痛和无奈,说不清的还有丝丝甜蜜.
他悠悠地说:"师兄,我们不要理他了吧,那种人."好容易两人可以独处了,一年里才见上几次面的.
"师兄,"江砚偷偷伸手握住淮晴定的手,见他似没拒绝,心头窃喜,更握紧了些,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却见他眉间起折,正想放开手,只听师兄语气责怪:"你又发烧了!"
"呵呵,"江砚自知因体质的关系,自己的体温总较其他人的为低,也时不时会感染风寒,这对于练武的人来说确是少见。神医说这是他年少时候曾重伤心脉,后天又失调理所致.
"不碍事,换季之时总会这样."反正习惯了,也没不舒服到要躺着的地步.江砚只想多些时日与师兄相处.更握紧了师兄的手不愿放开.
淮晴定甩开他的紧缠,面色不豫.
“你是又去瑶池了!”
江砚心下叫糟,忙要解释到:“是阿蟒啦,傻傻地被吸引去作膳食,差点害我折损了几年的内力---”江砚没敢说下去,注意到男子眯起眼,冷酷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
“既是如此,这畜生也就没有留的必要。”
江砚闻言面色一惨,慌到:“不行不行,师兄!那是你送给我唯一的东西,跟了我好几年了。我不忍,”看师兄仍一脸决然毫不动摇地抿唇不语,心头一冷,紧张地上前抓住他手臂,"师兄,我答应你,再也不踏进瑶池一步了!也绝不会让阿蟒涉足一寸。请你留下他一条小蛇命!"
男子不再看他,挥开他的手转身面向窗外.
江砚看着他刚硬的侧脸,唇角泛起阵阵苦涩的味道,师兄心中柔软的地方已经不再有容纳他的位置了.想到花梨,顿时四肢百骸涌上冷寒,他猝然咳了数声.
好容易止住咳,眼角余光见师兄的袖摆动了动,似是要伸手替他拍背,江砚征了征.却见他转过脸去,语气冷硬:
"此事暂且不谈.月山瑶池一定要封起来."
江砚欲言又止,嗫嚅了几次,只应了声:"是."
淮晴定不耐地挥挥手:"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