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戎装，梨花白》艾小艾

2、二

　　二
　　入夜，父亲犒赏远征归来的将士，在宫中大摆筵席，宫外的百姓共襄盛举，烹羊宰牛，好不欢庆。我在合卺殿中任丝竹乱耳，忆起与母亲在冷宫多年，每每宫中有欢庆节日，母亲便会一展歌喉，给我唱上一段，她的嗓音婉转柔美，我却没能承袭母亲的天赋；陪伴父亲的日子里最让母亲高兴的事就是父亲会在宴会结束后，宿在母亲那里，让母亲亲手弄一碗醒酒汤，之后再陪父亲就寝。母亲被打入冷宫后，不知父亲那些迷醉的夜晚在哪里度过？宫中妃嫔无数，他自然有地方可去，可我想无论是哪里，总不及母亲这里舒心。

　　翌日，皇后招我去朝凤宫，在宫门口遇到昨日归来的征远将军祁靳，他本想问安，却不知我如何称呼，便有些尴尬，幸好我身边的宫女机灵，告诉他我的身份，他便立马行礼，看着他如此笨拙的样子，我顿觉有趣，请他起身后便不再多话转身进了皇后宫中，身边的宫女盘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公主，将军真真有意思，一个大男人见着公主就脸红，怕是公主美貌，让他惊艳呢！”听盘儿这样口无遮拦，我实在无奈：“不要胡说，他常年征战在外，显少亲近家中女眷，礼数少难免生疏些，倒是咱们，不可失了分寸，让人笑话。”盘儿面薄，被我说教几句就红了脸，乖乖地跟在我身后不再多话。
　　朝凤宫中今日来了位新客，穿着嫩红的宫装，如花瓣般的面孔，如褚鸾一般青涩。我知道父亲刚刚纳了温远候祁家的小女儿为美人，不想却如此的年轻。
　　祁美人与我年级不相上下，到底是年纪尚轻，心性老练不足，骄纵轻狂有余。直说兄长祁靳帮皇帝平定疆垂，功不可没，皇帝赏识兄长，自然对自己偏爱一些。皇后倒也不见怪，只说如此更应该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我实在听着头疼，便称身体不适趁机遁了出来，领着盘儿在宫中散心。
　　路过勤政殿便进去向父亲请安，父亲说起母亲的母家，现今只有母亲的弟弟一脉，家族凋零，有意让舅舅承袭外公爵位，我不晓其中的利弊，只说让他做主就是了；父亲见我郁郁寡欢，恩准我出宫去见见母家，我只好回去准备次日出宫省亲。
　　母亲的母家在宫外城西的官员街，府宅有些老旧了，但还是保留了当年的风光。舅舅虽在朝为官，但还是为金钱交易的商贾之家，舅舅做的都是田宅、土地买卖的大生意，家里殷实是不必说的。舅舅一家待我还算亲厚，舅母是陈国公家庶出的小姐，在母家不受待见，嫁与舅舅倒是享了福。他们育有一女，闺名碧儿，便是我的堂妹了，她与我只差一岁，却有些怕我，对我毕恭毕敬，唤我公主。
　　我把从宫中带出的首饰布匹都给了舅母和碧儿；送了舅舅一壶进贡来的茶叶和药材。临走时，我去母亲还未进宫前所居的闺房中拿走了几本书，都是母亲读过的，我想再温习温习。
　　出门前，碧儿拉着我的手问道：“公主，我能随时进宫去看你么？”
　　我点点头捏着她的手嘱咐道：“在家中要懂事，帮你父亲母亲分担些，有时间堂姐就接你进宫玩儿。”
　　碧儿乖巧地点点头，送我到门外的马车上，看我的马车驶出，才慢腾腾地回了府。
　　马车走到大街时马突然受惊，我险些被甩了出去，车夫是我宫里的小太监，脾气不小，只嚷着对面的人冲撞了公主，要拿回去治罪。对面听说是公主，便立马来请罪，可那小太监还是不依不饶，颇有些狗仗人势；我出来训斥了那奴才几句，不想却看到了昨天偶遇的祁靳。
　　原是他有要事要回城郊的军营，带了一队人马赶得急了些，才冲撞了我的马车，原不是有意的。我笑了笑，命架车的小太监靠边，让靳的人马先过去。
　　他们走后，我们也准备驾车离开，谁知马车外有人喊道：“臣祁靳护送公主回宫！“
　　我被吓了一跳，撩开马车的帘子，祁靳正端于马上，等候差遣。
　　我只好说道：“将军不必自责，既然有公务在身，请将军速回军营，宫门近在眼前，说话就到了。”
　　他却是不听：“恐公主再次遇险，还是臣护送您回宫，公主，请！”
　　这人……我有些吃不消，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马车旁护送我回去。马车到了宫门口他丢下一句“公主小心”，才驰马而去。
　　驾车的小太监和宫女笑得直不起腰来，那驾车的小太监竟然大胆地调侃我道：“公主，想来将军霸道惯了，竟然百无禁忌了；公主您也是好脾气，让将军那样使唤。”
　　这些奴才平时让我骄纵惯了，也敢对我这样说话，我立马就虎了脸，斥了声“大胆！”
　　那小太监和宫女被我唬住了，齐齐跪在地下不敢吭声，终是我不忍心罚他们，跪了一会儿便叫起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