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木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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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亭上，两人对面而立。
女子右臂触及男子左胸，右肩前倾衣料微懈，露出左肩颈处的一团黑色图形。那图形闪着幽幽红光，仿佛刻印到了女子肌肤深处般与她整个人浑然一体。繁复至极的……犹如远古的图腾，却既看不出绘的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是。
细雨伴着冷风吹来。
女子衣料徒的膨张，随风不住翻飞。原本垂在脑后蜿蜒堕地的长发亦如突然具有生命般的黑丝飞舞，把个小小山亭结成了一处盘丝错结的暗黑绝网。
滴答……滴答……
是什么跌落地面的声音？
红红的……粘稠的……
一滴一滴的……
钱鑫鑫张大眼睛，看笑瘦白的手掌碎衣裂肤直贯入胸口……他张大眼睛，仿佛直到这个时候才晓得疼痛才懂得躲闪。“啊”的一声向后栽退。
“噗……”仿佛是天地间最后的声音……胸口窟窿处，一个通红的物什被细瘦白皙的手握了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咯啦”一声轻响，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现在，你还可以为我去死吗？”自从苏醒以来，笑冰冷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一丝丝可以称之为愉悦的笑意。
“女……鬼……”钱鑫鑫牙齿打颤，哆嗦了半天吐出这么两个字来。终于惹得笑大笑。
“哈哈哈哈，女鬼么？”神当初把姐姐取名嫣然，把她取名为笑，就是希望她们能给神带来欢笑愉悦吧！而今，她自己笑了，她自己笑了！神啊……你看到了吗？听到了吗？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越要远远避开，你记住了吗？”沙哑的声音低低沉沉，听来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邪媚。
“记……记住了……”钱鑫鑫体若筛糠，却被一股力量莫名的托着僵在那里，不能倒下。
“那么，我就先饶了你。”她的声音越发低沉温柔，“回去找大夫给你治伤吧”。拇指微挑，一根被牵出的血脉如同被利刃滑过齐整整断为两截。笑小心翼翼的把已经握出指痕的物什放回它该在的地方，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指从窟窿中抽出，吁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偌大的艰巨的工程，“你可以走了……”
“女鬼……女鬼……”钱鑫鑫却已傻在了那里。口中只知道喃喃念道这两个字。
“不走？是想和我在一起吗？”笑很是愉快的问。弧线优美的脸颊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完美的酒窝。
然后钱鑫鑫被吓得屁滚尿流。
笑听着那个钱某人跌跌撞撞深深浅浅的脚步声，轻轻笑了。不同于刚才笑出酒窝的完美灿烂，现在的笑容……轻轻的、淡淡的，甚至带了几丝冷清孤意。
看了看钱鑫鑫留在亭子中的点点血渍，再看了看亭外几步远处野花中间歪斜伫立的半人高已快风化的石碑，淡淡清冷的笑……笑了。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钱鑫鑫留下的血渍中间，轻轻淡淡的微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的笑着，却又似乎什么都清楚明了。
慕容谕飞身纵上山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微笑着的女人……
瞬间怔忡。
他自十八岁出师始，遍游大江南北。官宦富贾侠女风尘……自认看遍人间颜色。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在如此阴雨的山间，见到这样一个女人，令自己刹那失神。
一个，完美到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绝色！
完美到……让人不敢相信她真的存在！
完美到……画绝天下丹青妙手！
完美到……妖孽！
亭中的她……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江湖一支笔姚珉筠和表妹苏绮岄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可是与眼前这女子相比，珉筠失之颜色，绮岄失之风华。
她的目光放到极远之处，微含一抹不萦于心的浅笑。淄衣玉肤，仿似一朵盛至极妍偏又出尘淡泊的水墨牡丹。一朵完美到……妖孽的水墨牡丹。
若不是看到她站在一堆血渍中间而能如此安然若素，慕容谕几乎要怀疑在半山腰处仰望见到的那个暗色人影，那个几乎可以确定是杀人凶手的人影，究竟是不是这个女人！
毕竟，她看起来是如此美丽如此雍容。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女人……就是刚才他所看到的那么残忍手段的实施者，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多么可怕的事情！
“是你吗？”慕容谕收敛心神，询问。
“是我。”笑继续微笑，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见了她的脸失神不并奇怪，可是能够迅速的收敛心神，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人物！
“你……”她开口的瞬间，慕容谕似乎察觉到什么，神态一紧。“你是……”
那女人身上竟然有种久违了的神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我是笑！”仿佛想要印证似的，笑对着慕容谕缓缓绽开笑容，那一瞬间……青山动摇，百花失色。
“你是……神之傀儡！”
“哦？”
居然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笑很遗憾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右手小指向外撇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皮肤裂开，露出里面填充的五彩丝线和……木骨。想必是刚才留下的伤口吧。略显厌恶的抖落丝线上夹的一点血滴，把手指扶回原来的位置。
皮肤除去了人血阻碍，快速的愈合。一会儿功夫，便平和白皙的一如先前。
慕容谕没有被这种奇迹吓到。
他在看，看笑抖落的那点血滴。
那只是一滴血，钱鑫鑫的血。被笑抖落到随风飘起的衣摆上，顺重力滑落。最后，掉到地上，和那堆血渍融合到了一起。
她的衣服她的人……竟是不被这些东西玷污的！
这就是……神之傀儡的力量麽？
神的……玩具和仆人的力量？
虽然见了笑，见了笑这张完美到妖孽的脸，他大概能够猜测到山顶上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杀人总是不对的。”
“你要对我说教吗？”
“并不。”
“？”
“那人如果活着，或许还有机会改正。而死亡，便是终止。被终止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人渣，活着……也只会造更多的孽而已。”笑不以为然。
“可是，”慕容谕慢慢的说道，“就算是大奸大恶之徒，死了也未必没有人为他们伤心。”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无论什么样的生命，逝去了……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虽说，不管死去多少个人，世界都会眼也不眨的继续转动，可是人却不会、不能。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大概也是彭祖寿不及千的原因之一吧。
心痛再度袭来……娘，拂儿，师傅，族人……现在你们怎么样了呢？
“可是你也没有救他。”笑仍旧笑着沙哑说道。“是认定他必死无疑，还是……”诡异的顿了下，“确认山顶上杀人的是否当初的族人，对你来说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你……”慕容谕脸色微变，手向袖中伸去。她知道什么？
“你，终究，也只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人而已。噢不，是一个不好不坏的被封印的祭司。”笑仿佛全无所觉的继续说，“而且，蹩脚到封印松动了却还感觉不到。”
慕容谕心中大骇，难道……难道之前之所以能够感觉到神的气息，竟是因着这样的原因麽？表面却不动声色。“你想要我做什么？”她说出这些，是想得到什么？
“你会傀儡调？”明明是疑问却用肯定的方式。
是了，祭司，怎么可能不会傀儡调呢？
“……”
“带我离开。”
“你被禁锢了？”他在这附近并没有察觉到禁锢的咒术。不过，那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封印，十年前……自己烙下的封印。
“算是吧！”笑看向亭外嫣然的坟墓。
慕容谕随她向外看去，各色野花中间，石碑仍然一如既往的斜立着。
立了多少年呵……
“你不能再杀人。”他想了想，答应道。
“好！我答应你！”笑一字一顿的回答。
“走吧。”慕容谕领先走出山亭。亭外，雨还在下。
“等一下。”笑走到石碑前，折下两根春草。被折断的草尖冒出许多淡绿色的汁液，毕竟是春天了呵。
她把其中一棵绕到自己腕上，另外一棵绕到嫣然的石碑上。小心翼翼的绕好……她是如此的专心致志。
系结，抬头，又是一抹撼动春山的绝美笑靥，“记住了，我叫笑。”
神说，她和姐姐同貌同命……
那么，就让她看看神的预言，究竟应验了几分吧！
“我不会比你早死的！”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没头没尾的，笑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木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