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在耳旁 花在中央》艾远

4、第四章

　　回到旅馆，吴丹望着天花板，不能入睡。
　　陶乐然。
　　这个名字久久徘徊在心头。
　　他是怎样认识江永慧的呢？他们又是如何相爱的？那必定是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这种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吴丹几乎可以确定，他对江永慧还是有感情的。
　　那他为何不愿见她？这很可能是与她的最后一面。他的顾虑难道来自容心萍么？
　　如果，如果可以再见陶乐然一面的话，也许……
　　吴丹将脸埋在枕头里，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了。
　　正毫无头绪的时候，吴丹的手机呤呤作响。
　　“你好，还记得我吗？”对面的女声清脆悦耳。
　　“齐妙？”吴丹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愧是记者啊。”齐妙由衷的叹道。
　　“哪里哪里。找我有什么事么？”吴丹立即切入正题。
　　“……你找到他了么？”说到这个，齐妙没了刚才的轻松。
　　“找到了，还和他谈了谈。”
　　“他现在怎么样？”这应该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吧。
　　“他现在和容心萍在一起，你认识这个女人么？”吴丹问。
　　“见过几面，但不熟。乐乐曾经为她工作。”
　　“现在他依然为她工作。”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零工。”齐妙似乎知道不少。
　　吴丹隐隐觉得齐妙与陶乐然的关系并不寻常，从她对他的称呼及关心程度，都远远超出一个普通朋友的范畴。
　　“我们能见一面吗？”要求冒昧，但吴丹真的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哪怕只能获得蛛丝马迹的机会。
　　对方有片刻的犹豫，却答应下来：“那么明天上午九点崇文门地铁站外的绿岛咖啡见吧。”
　　又是绿岛。
　　上次与齐妙的会面时，她说的也是这个名字。
　　这是巧合？
　　还是暗示了两人之间的某种联系？
　　吴丹早早来到东方星门口。第一个走进商场，直奔雷弥专卖。她仍坐在店外的休息椅上。这样不会打扰里边的营业，视线也畅通。十点以后，客人陆续多起来。闲逛，挑选，试衣，人影穿梭。惟独不见陶乐然。吴丹决定去问个究竟。昨天接待她的服务员一看到她，立即亲热的过来拉她。
　　“告诉你，你今天可有的采访了。我们的董事长来了。她说，要亲自见你。”
　　“董事长？见我？”吴丹一头雾水。
　　“你等一下。”她跑进办公室。不一会，和一个女人一起出来。
　　那是一个略显成熟与世故的女人。尽管她把自己修饰的近乎完美。身上的名牌，脸上的粉黛，嘴边的笑容全都恰倒好处。不温不火。只是那双眼，露出过分的精明计算。锐利的目光射向吴丹。来者不善。
　　“吴小姐，你好。”她站在面前，身后一股气势跟随。
　　“你好。你是？”有点明知故问。
　　“我是陶乐然的女朋友。”她特意强调，甚至省去了耀眼的头衔。
　　吴丹没想到陶乐然会派出这么有力的挡箭牌。
　　“你找我？”她不太有底。
　　“我们外面谈。”容心萍为吴丹开门。
　　两人就在吴丹最熟悉的那张长椅上坐下。
　　“是陶乐然告诉你的？”吴丹很想知道，很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容心萍没有回答。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是怎么找到乐然的？”
　　“我问过一些他身边的人。”
　　“这么说，不是江永慧告诉你的了？”
　　“她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你对乐然说，江永慧现在很不好？她到底怎样？”
　　“她现在很危险。”
　　“她快死了？”容心萍的脸绷得很紧。
　　“这不好说。所以，江永慧希望可以再见他一面。”
　　“不排除这是最后一面的可能？”
　　“对。”
　　容心萍双手在胸前交叉，考虑着什么。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又问。
　　“她是我的采访对象。道义上，我想帮她达成心愿。”吴丹很真诚的说，期待可以打动这个看起来很强硬的女人。
　　“昨天，乐然拒绝你了，对吧？”
　　“对。你能说服他吗？”
　　“不。”容心萍说，“他不会去，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她站起来，整整衣裙。
　　“这个，你拿去。”她递来一张纸条。
　　吴丹打开。一张两万元的支票。
　　不愧是恩爱夫妻。口气，手法都如出一辙。
　　吴丹对容心萍的渐远的背影说：“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钱！”
　　容心萍站住了，扭身看着吴丹。
　　“这是我们唯一能给她的了。”
　　“如果你有顾虑，可以和陶乐然一起来。你可以亲眼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吴丹第一次感到无望。
　　容心萍坚定的摇了摇头。
　　“为了一个快死的瘾君子，值得吗？”她不理解。
　　吴丹也不知怎样解释，起初并没有想太多。面对现在越来越复杂的局面，又想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可以告诉她，乐然现在过的很好，让她放心。”她的话语带一丝冷酷。
　　“也许只见一面，可以唤起江永慧的求生意识。可以让她重新再来。你们真忍心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给她？”吴丹尽力挽回。
　　“我们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她根本已经无可就要。”容心萍冷若冰霜，“乐然去了，除了再次痛苦，再次被那些往事折磨，还能怎样？”
　　“那就当实现她生前最后的愿望吧。”吴丹以为这次真的完了。容心萍的眼神决然，不可能有一点转机。
　　“吴记者，本来我不想说。”容心萍走近，站在吴丹面前，“其实，我们以前曾经不止一次给江永慧钱。加起来也有三十多万。那个时候，江永慧总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出现，从这儿拿到钱立刻失踪。周而复始。两年前，也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她，我拿给她十万，叫她以后不要再纠缠乐然。本以为她这次会守信用。谁知道自己来不了，还要派人来找。真是阴魂不散。”
　　“你误会了。她从未跟我提过要什么钱。倒是你们，一个给完一个给。”
　　容心萍惊奇后又无奈的笑笑，“他对她，永远狠不下心。”
　　“难道，你不希望让他们见面后做彻底的了断？”吴丹说，“而且，你们还没结婚吧？你就为陶乐然花掉那么多钱！你没想过，也许他是因为这个才跟你在一起？”
　　容心萍竟然笑了。
　　“不愧是记者。看问题就是深刻。乐然跟我在一起，确实是为了钱。”
　　她的直白让吴丹吃惊。
　　“但我对他的爱，却是真的。从他第一天到我的公司上班，我就爱上了他。以后，我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他。终于，被我知道他很需要钱。”
　　“那个时候，他还和江永慧.........”
　　“对呀。那时，江永慧的毒瘾已经很大。戒毒所也几进几出了。乐然竟然仍没有抛弃她。当时我真觉得不可思议。同时，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的机会。”
　　容心萍是个成功的商人。情场上，她依然作风不变。瞅准时机，果断出手。
　　“你是说，陶乐然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江永慧？”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倒觉得，是我救乐然脱离苦海。他和江永慧，注定不会有好结局。而这是江永慧一手造成的。她没资格怪谁。”
　　吴丹忽然无语。陶乐然岂不是太凄凉？一个女人把他的尊严尽毁，另一个女人来替他修补伤口，却是用钱来填。
　　“我和乐然的第一次，也是谈好条件才开始的。他那晚的眼神我至今没忘。一想起，心就像刀绞一样的痛。我是太心急了，都不顾及他的感受。我很后悔，如果不是因为那样的开始，我们的关系不会这么尴尬。”
　　“你是说，你们.......不好？”
　　“相反，好得很。他从来不会对我说个‘不’字。但我明白他是在报答我。你现在知道我们之间是怎样的如履薄冰吧？这么脆弱的感情，稍纵即逝。我怎么还敢放他去见江永慧？”
　　“你觉得，他对江永慧还有感情吗？”吴丹感到沉重。她无法体会昨天在咖啡屋，陶乐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到江永慧的名字时，他的心，是否在滴血？
　　“有吧。不过不是爱。是恨。”容心萍一字一句。
　　“我想再见他一面。”
　　“还不死心？”
　　“我很想了解陶乐然和江永慧的故事。或者，我可以做个录音，拿给江永慧听。”
　　“撕别人的伤疤来满足你的好奇，不觉得残忍吗？”容心萍冷冷地说。
　　“如果他能讲，不正说明他放得下？对你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容心萍又不说话了，她在权衡。
　　“还是不好，他不会同意。吴记者，就这样吧。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容心萍走了。像陶乐然那样，头也不回。

　　吴丹独自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对面的雷弥专卖打烊熄灯。
　　容心萍从店里走出来，从她身边经过时投来一瞥。
　　吴丹冲她点点头。
　　容心萍面无表情的别过脸，渐渐走远。
　　吴丹叹气。
　　眼看有了转机的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真有些不甘心。